從懸崖上往下一躍的澤越止根本不擔心自己會出什麼事情。
畢竟,這是之前丘比要求她干的事情。
「往下跳。」
在相信現在的這個年輕的安倍晴明與丘比之間,澤越止根本不需要考慮就選擇了丘比。
畢竟安倍晴明真正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也是在他四十歲之後的事情了。
這個國家的人從古至今,無論是誰都相信「越是年老的人,就越是擁有更深的智慧」。
不,或許這個毛病全世界都通用。
這種慣例只會在「年輕人是個非常優秀,超出常理般優秀的天才」的時候,才會被破壞。
但是丘比和安倍晴明完全沒有可比性。
比起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還是選擇超出常理般科學的丘比比較好吧。
就算澤越止不是偏差值超過一百的特優生,也能做出這種正常的判斷。
遵從丘比的話跳下懸崖的感覺,說實話不怎麼好。
畢竟放在正常的時間線上,澤越止根本不可能就那麼輕易的就听別人的話跳下懸崖。
將自己的命放在別人的手上,對澤越止而言根本是從未想過的事情。
「不過連時空都穿越了這麼多次了,這種底線早就沒有必要存在了吧。」
澤越止抱著丘比,摔在了那齊人高的柔軟草地上。
「神大人,底線之類的事情還是拋棄掉,才能過得比較開心哦。」
能夠毫發無傷的從草地里站起身,還真是得感謝丘比在其中使用的能量了。
不過就連木屐都沒丟掉一只,這種時候稍微得意一下自己的運氣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
這種時候,澤越止還有工夫反駁一下爬上自己肩膀的丘比。
「底線這種東西當然不是為了讓自己開心才為自己設定的,是為了讓自己活得像個人才設定的啊。」
藤姬那雙縴細的手垂在身側,寬大的袖口遮住了雙手,恍然漫步在蓬萊仙境,而非荒涼的人跡罕至的懸崖之底。
「前方就是任務目標之一,神大人,接下去就交給你了。」
原本趴在澤越止肩膀上的丘比確認了這一點後,便扭頭離開了她的身旁。
稍微站直身,目送了丘比里去後,澤越止再轉過身,繼續了自己那悠然自若的步行之旅。
反正丘比不在她身邊,她也一樣能完成自己的任務。
而且,該怎麼說呢?
應該說是,它不在反而自己會更容易自由發揮一些。
丘比對澤越止的作用,近似于一個可以隨便吐槽、也不會被當成瘋子的角色。
又走了幾分鐘後,藤姬在前方的草叢中見到了一只昏倒的白狐。
雖然毛上沾了血,傷口也很大,看上去淒慘極了,但是非常的美麗。
就像是,父親在剛剛回京時,得到的冷泉帝的賞賜。
那件從唐國遠渡而來的白狐毛滾邊的裘衣,價值不可估量。
可就算是那件裘衣,也沒有現在這只白狐的毛色美麗。
藤姬彎下了腰,輕輕從草地上撿了這只白狐。
她將這只淒慘無比的白狐抱在懷中,隨後便向著前方繼續走去。
「不知道哪里有水源呢。」
她用羽織包裹起了那只白狐,隨後便帶著它去尋找了水源。
但是沒多久,這只白狐就醒來了。
被藤姬撿起來的白狐下意識的咬住了藤姬的手背。
「呀啊。」
吃痛一聲,驚呼之後,她又恍然大悟似地理解的點了點頭。
「誒呀,真是抱歉啊。」
在白狐看來,這個人類真是古怪極了。
為什麼她要向自己道歉?
人類都是這麼不可理喻的存在嗎?
「對不起啊,我呢……也只有這個可以給你了。」
鮮血從白狐的嘴邊落下,白皙的肌膚上沾染了暗紅色的血,她卻輕輕的笑著,任憑這只白狐就她的血咽下了喉嚨。
然後她抱著白狐向著前方繼續邁開步子,原本無窮無盡的草地終于告一段落,在不遠處的前方,就有一個湖。
從未真正獨自一人靠近過水邊的藤姬,自然不清楚在這種野生的湖水周圍,那些泥土被水浸濕後糜爛的只要一不留神,就會讓人滑上一跤,摔進湖里。
藤姬只是為了自己所見的清澈水源而感到高興,她抱著白狐,跌跌撞撞的奔向了湖邊,可腳下一不留神,便摔進了湖中。
明明掉進了湖里,卻沒想到自己,而是將懷中的那只白狐向著湖面拋去。
這雙手唯一拿過最重的東西,便是父親贈送給她的那方來自唐國的鎮紙。
這雙手唯一拋過的東西,便是那用彩色的絲線勾出繁雜美麗花紋的手鞠。
當藤姬沉沉落入水中之時,一只手向她伸了出來,一把將她從湖水中拖了出來。
那湖底的深處有一只巨大的眼楮,盯著本來將會落入自己口中的藤姬。
而救了藤姬的來者,卻只是冷冷一掃湖底,那只巨大的眼楮便嚇得立刻合上,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身上所穿的那件華美的單衣浸滿了水,又濕又重,偏偏自己的狀況比這件衣服好不了多少。
面料上乘的絲綢外衫早在行走于齊人高的雜草時,便已經被勾壞了上面那美麗的花紋,而在落入了水中之後,這件外衫就再也沒有繼續被使用的可能性了。
而藤姬抬起頭,見到了那將自己從水中拉出來的青年。
他那頭銀白色的長發片塵不染,與打濕了黑色長發的藤姬相差甚遠。
可落入了水中的美人依然是濕漉漉的美人,而這般的美人就被這相貌異于常人的青年抱在懷里。
青年看著目光如水般平靜的注視著自己的藤姬,這個微妙的情況下,似乎哪一方先說話,哪一方就輸了。
可他好似根本不在乎這種無聊的輸贏,或者說根本沒注意到這種輸贏一樣,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下了定論。
「奇怪的人類。」
听到這話,藤姬笑了起來。
那一笑中恍若掠過了整個京都極致的風流高雅,那浮光掠影般的美麗就連活了千年的妖怪都未曾見過。
更何況是這般視人命為草芥的強大妖怪?
雖然妖怪以強大為美,越是實力強大的妖怪就越是會得到其他妖怪的推崇和追捧,但是對這位青年而言,是生平第一次見識到他昔日所不屑一顧的那座人類的都城中,到底孕育著、綻放著怎樣一種與眾不同的美。
「美」是能夠跨越種族和國界,無視個體的主觀差異的。
澤越止早就在其他的世界里面總結出了這個經驗,而現在這個世界,作為自己原本世界的分支,自然也符合這個定律。
「我不是奇怪的人類。」
她很認真的告訴了這個妖怪。
「我是藤原左大臣正妻所出之女。」
這個身份似乎對這個青年而言毫無意義,他只是覺得「啊……果然人類都是會計較身份這種奇怪的事情,就連這個家伙也不例外。」
但是這種仿佛順應常識一般的無聊感嘆,卻敗走在她下一句話上。
「現在正處在和人私奔的境況下。」
說起這個事情,藤姬似乎很高興的笑了。
「不過,私奔的丈夫,死了呢。」
「為什麼能笑得出來呢?」
照青年所見的一般常理而言,死了丈夫的女人都會哀痛哭泣,而非藤姬那樣喜悅的微笑。
「因為,死了後,就能成佛了啊。」
僅此而已,為自己丈夫的死而感到喜悅的藤姬,僅僅是因為對方能夠去往西天極樂世界,月兌離六道輪回之苦,成佛了。
不僅如此。
青年覺得藤姬一定有什麼沒說出口,但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逼問。
他從來沒學過逼問這種手法。
倒不如說,以他本身的實力,根本用不上逼問這種做法。
不過,當青年帶著藤姬離開湖面,走上岸邊時,他的胸前卻滲出了鮮紅的血。
血很快就將他身上的那件深衣染成了暗紅的色澤,又散發出了一股讓人聞著感覺難受的血腥之氣。
「啊。」
藤姬的驚呼聲尚未落下,青年就在她面前變回了那只受了傷的白狐。
藤姬小小的驚嘆一聲,也僅此而已。
她褪□上的那件已經皺巴巴了的外衫,將它包裹在了其中。
她將自己在跌落湖水前,遺失在岸邊的兩只木屐也尋了回來。
平安京里面的貴族公主們,怕是根本未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在渾身濕透了的情況下,抱著一只白狐,奔跑在齊人高的雜草叢的中間。
濕漉漉的黑色長發黏在脖子後面,在夏日的氣溫與風的吹拂下,只是短短的半個小時就已經呈半干的狀態,而藤姬懷中的白狐卻根本像是奄奄一息了。
「怎麼辦,有什麼辦法……」
根本沒想過這雜草叢的縱面居然會那麼長,澤越止跑的快吐了。
你試試看背著幾十斤的衣服負重小跑個半小時,除非是單純為了奧林匹克運動會而努力的重量級運動員,根本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干這種事情好吧。
澤越止是擁有文武雙全的名聲不假,但是這武的成分可是在女子防身術與體育成績上體現的,負重跑根本就不在她的計劃表里面。
更何況這藤姬還有一個體弱多病的毛病?
被藤姬抱在懷中的白狐,卻在想人類的行走速度也太慢了,跑起來的時候速度就很慢,居然跑了沒多久還要停下來走一會兒才能繼續奔跑起來——
他們到底是怎麼才能佔據那麼大的面積,不斷的擴張自己的足跡所到之處呢?
可惜這些問題,被藤姬抱在懷中的白狐根本沒有想過。
不屑于了解人類的妖怪在千年之後,被人類佔據了日本的每一寸土地,他們的存在也被不斷的削弱,不斷的有神明喪失了信仰自己的人類而消亡,在人類手握名為「科學」的武器之前,沒有任何的神秘可以屹立不倒。
可惜現在明白「科學」這種無敵武器的人,放眼這個時代也只有澤越止一人而已。
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腳下所踩的土地也失去了原本的質感,但是卻在昏倒前,見到了某個似曾相識的紅發身影。
「啊,巴衛為什麼你那麼淒慘的樣子啊。」
那個來者這麼嘲笑著說了一個藤姬所沒听過的名字,但是在藤姬昏過去前,卻听到了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哪怕是再牛逼的妖怪,遇上止大大人設的藤姬,也得照樣跪啊。
紅發的家伙就是上一章的惡鬼。嗯,就是《元氣少女緣結神》里的惡羅王啦。
白狐就是這部作品里面的男主角巴衛。
ps︰最近跳了寶冢的坑跳的義無反顧,決定果斷的去寫百合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