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魚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嚇得一個翻身坐起來,頭一暈差點又倒回去,強穩住身體,她閉上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靜坐了幾秒,這才又抬腿下了床。
旁邊的小幾上擺著一套衣服,她拿來穿上,然後套上鞋,整理了一下妝容,匆匆走到門前,拉開了門。
房門一開,她愣了一下,原本在屋里沒听到一點動靜,她以為門外沒有人,打開門這才看見門外居然站了四五個人,听見響動,所有人都轉過來看她。
夏小魚驚訝地看著這群人,半天沒回過神來。
陸遷,夏小荷,還有話嘮的聶成武,性子火爆的周蘭君都在……
這麼多人,居然沒有一點動靜,這群人是在謀劃什麼隱密的事麼?
有蹊蹺……
夏小魚用懷疑探究的眼神掃視著這群人,根本沒想到自己昨天被劉齊送回來的時候,樣子有多麼的難看,只覺得這群人……一定有陰謀……
院子里站著的幾個人對她心懷憐憫,正在討論著如何讓她能忘掉傷心事,還沒完全討論好,主角就直接跳了出來,自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于是,雙方就這樣對視著……
半晌,夏小魚突然叫了一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她指著聶成武道︰「小聶,蘭君,你們,怎麼還在這里?船呢,是不是已經開走了?那我們怎麼辦?」
聶成武松了一口氣,上前一步道︰「船沒走,就是在等你。桎」
「真的麼,太好了,快快快,拿上東西,趕緊走啊。我去拿東西。」夏小魚說著轉身一陣風似地沖回了房間。
聶成武高興地對陸遷和夏小荷道︰「你們看,小魚不是和以前一個樣嘛,大家就別擔心了,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其余的三個人都毫無共鳴地看著他,周蘭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麼,就是這樣子,才更讓人擔心。」
「為什麼啊?」
周蘭君還沒開訓,夏小魚拎著兩個包袱出來了,邊往幾個人面前走邊對夏小荷道︰「還有幾樣要送人的東西,在庫房里放著,我去歸整一下,麻煩姐夫派人幫我先挑上船。」
「你姐姐已經幫你整理好了,我安排好了人,送你們去碼頭。」
「多謝姐姐,姐夫。」夏小魚笑眯眯地道,完全看不出一絲昨晚那樣難過的情緒。
夏小荷心里一酸,走上前來,拉著夏小魚的手道︰「走吧,小魚,去看看,有沒有漏掉什麼東西,若是沒有,就打包封箱了。」
「嗯,好。」
等夏小魚走掉,聶成武撓了撓頭道︰「我怎麼看她都挺正常的啊,你們為什麼這麼擔心呢?」
「若是因為昨天晚上她把傷心都發泄出來所以正常的話,那是好事,可是若是她只是忍著才顯得正常的話……」陸遷搖了搖頭,長長地嘆惜了一聲。
「我沒听懂……」聶成武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
周蘭君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咬著牙道︰「反正以後你不會說話就少說話,再說話不過腦子,就拿gao藥把你的嘴貼上!」
一切收拾停當,陸遷和夏小荷夫婦把夏小魚三人送到了碼頭,秦源早在船上等候。
夏小魚上船前,夏小荷拉著她的手舍不得放開,終于再也忍不住輕聲嗚咽起來。
夏小魚微笑道︰「姐,你這是怎麼啦,又不是第一次送我走,你干嘛這麼哭啊,我沒事的,真的,我會好好的,家里還是容華樓,還有滿哥女乃女乃呢,我有輕重的,你真的不用擔心。」
听她說得這麼輕松,夏小荷更加傷心了,淚水止不住往下掉︰「小魚……」
夏小魚轉頭對陸遷道︰「姐夫,照顧好姐姐,雪珠的事也拜托你啦,我回去就好好跟爹爹說,若是這邊說定下來,你給我一個信兒。家里也好準備起來,畢竟這事兒能越快辦越好。」
陸遷點點頭︰「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會盡快辦好。」
夏小魚這才登了船,船板收起,她站在船頭對夏小荷和陸遷揮了揮手︰「姐姐,姐夫多保重。」
看著船漸漸遠去,夏小荷哭倒在陸遷的懷里︰「小魚,她真的好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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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過曲陵的時候是深夜,夏小魚獨自站在船頭望著一片漆黑的水面發呆。
船艙的一角,聶成武探頭往甲板上看了一會兒,縮回頭來偷偷地對周蘭君道︰「你說,這周圍一片黑漆漆的,小魚她在看什麼東西啊?」
周蘭君沒答理他,只是憂心地看著夏小魚的背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啊,不會她想跳船自盡吧?」聶成武著急起來,起身就想出去。
周蘭君把他狠狠一拽︰「你干嘛!你以為小魚象那些傻女人一樣,動不動就會哭哭鬧鬧,投湖上吊嗎?走,別在這里煩人了,讓小魚靜一靜。」說罷,她拉著聶成武回了房間。
tang月亮破雲而出的時候,原本一片漆黑的水面,泛起了銀色的波紋,夏小魚愣了一下,抬起頭來望著天,又木然地低下了頭。
「小魚……」
她聞聲轉過頭,見秦源站在身後,柔如月色的雙眸正靜靜地注視著她。
「啊,你什麼時候來的?」
「只是站了一會兒。」秦源走上前,負著手和她並排站在船舷邊,抬頭看了看天上的一輪明月,輕笑了一下,「月色不錯。」
「是啊,挺好……」夏小魚雙手撐著船舷看著水中的那一團波動的雪白銀光,「是很不錯。」
突然,她轉過頭調皮地道︰「這樣的場景比較適合做詩吧?」
秦源微怔了一下,又是一笑︰「我可不敢在你面前逞能……早就見識過了……」
他想起當年在私塾里那一場「品詩」,笑意止不出從眼中溢出來︰「我和楚滿哥的詩,在你眼中全都一文不值……」
一句話出口,他意識到自己提到了不該提及的名字,心里一頓,立刻有些擔心地看了夏小魚一眼,夏小魚若無其事地轉過了頭,望著水平,抿唇笑笑道︰「那只是個玩笑罷了。」
秦源一時想不出該怎麼應答,只能在心里後悔,自己竟然比聶成武更笨更混,原本說好不提的事不提的人,竟然才說兩句就月兌口而出了。
「你夫人……身體不適嗎?一直沒見她出船艙……」夏小魚再次轉回來看著他的時候,神情仍是如常。
「嗯,她身體弱,又有些暈船,只能呆在船艙里休息。」秦源道。
「這樣真是太為難她了,還要行好幾天呢。」
「船上有治暈船的偏方,剛給她服了一劑,好很多了。」
「那樣就好,」夏小魚微笑著道,「恭喜你啦……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
秦源怔忡了半晌,才答道︰「多謝。」
「等回了武陵縣,我再請你和你夫人到容華樓吃飯……原本,是想做‘碧玉妝成’給你的,可是昨晚,我喝得太多啦,就沒有來得及……真是不好意思。」
秦源心里一梗,沖口而出道︰「小魚,你如果覺得難過,不如哭出來吧……」
夏小魚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又露出了笑容︰「你們都不用擔心我,哭,我哭過一次,已經夠了。況且,姐夫和劉大人也都說過,戰場上是很混亂的,訊息失誤也有的……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擔心,真的……滿哥哥一定還活著,因為我一次也沒有夢到過他……」
「小魚……」
秦源原本還想再說什麼,夏小魚澄澈清明的雙眸望過來時,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真的不用擔心……」夏小魚輕輕地道,「即使他不在,也還有很多人在身邊,你們都想讓我開心,我何嘗不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開開心心,不用為我擔心煩惱呢?」
「等回到武陵縣,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想想真是頭痛呢。」夏小魚皺起了眉,「爹爹,夏遠亭,還有寶兒,要操心的事情這麼多,我就算想不開心,也沒有閑暇啦。」
提起家里的事,夏小魚開始唉聲嘆氣起來,秦源道︰「若是有事,你盡管找我,能幫得上忙,我絕不推辭。」
夏小魚噗的一笑,狡黠地看了他一眼,得意地道︰「就等著你這一句呢。」
雖然上了當,秦源反倒放下心來,也笑著應道︰「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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