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人們總是容易以一種先入為主的觀點去看待某件事或者某個人。甘一諾承認她犯了這個大多數人都會犯的錯誤。對于司徒醒,自那晚後,她覺得自己似乎對他的看法有了改觀。
至少,她再不是打心眼里抵觸他了。
他能讓她的弟弟,那個目前為止,渾身都散發著對她的抗拒因子的另類青年,冷靜地坐下來跟她談談。光憑這一點,她就對他討厭不起來。
雖然,她並不知道那一晚司徒醒到底跟甘一言談了什麼。
她被甘一言隔絕在門外,只能通過厚厚的門板听到一些隱約的口琴聲。她雖然是外行,但是完全可以肯定地是︰口琴演奏得很動听。後來,似乎還有吉他聲,同樣的撩撥心弦……甘一諾心里默默感嘆︰想不到這個男人會的東西還真多。
其實,自我介紹了自己的職業以後,甘一諾就發現自己的心理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雖然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態度變化,未免表面又膚淺。但是,至少,司徒醒不是她之前想象的那樣,單純只是一個膚淺,自大,一無是處的紈褲子弟。
想不到他年紀輕輕就能當上知名學府的教授,看來他還是有他的過人之處。不自覺間,她居然開始認真地打量這個男人,不經意間地回想與他幾次接觸的細節。靜下心來,不難發現,這個男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清俊和溫雅,甚至舉手投足間還隱隱透出些許的清貴。
似乎,他這個人並不一般。甘一諾如是在心底下著定義,不自覺地又默默將兩人劃分成了兩個等級。
這天,甘一諾請了假,準備到q大去幫甘一言辦一下他的事情。之前,甘一言因為曠課太多,學校已經做出了嚴肅的警告,話里話外都是要將甘一言作為典型來抓,殺一儆百,不要仗著自己有幾分才華就可以藐視校規。
甘一諾跟他道了謝便準備離開,她不知道該如何說明自己現在心里的感受,太痛了,太後悔了。心髒處仿佛有人拿著一把尖利的錐子,在那里不斷地穿刺,錐心刺骨。
她毀了弟弟一生的理想,這個錯誤她該如何彌補?
剛走到大門口,她想起了司徒醒是這里的教授,又折了回來,既然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樣也應該好好道個謝。
到了經濟系的老師辦公室,她並沒有找到司徒醒,同事說,他去上課了,並告訴了她教學樓和教室的位置。沒有多想,找了過去。
這時的司徒醒正在上課,偌大的階梯教室擠滿了學生。甘一諾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個站在講台上的男人給攫住。他穿著淺色的襯衣,深色褲子,簡單至極的衣著,卻襯得他不一般的俊逸。鼻梁上帶著一副無框眼楮,卻遮不住他睿智的目光,倒是為他平添了幾分儒雅,精致深邃的五官,這個男人長相的確不俗。
他的聲音很好听,略帶著磁性,語速自然,言語幽默。上課時的司徒醒給人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面對枯燥乏味的理論和數據,他總是能用機智幽默的語言講解得入木三分。這樣的自信從容,揮灑自如,的確令人矚目。
等到甘一諾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居然打量了司徒醒這麼久。這真是有史以來頭一遭。跟陸非走到一起,完全是水到渠成的過程,當然也沒有發生她死盯著他看的舉動。倒是,他昏迷了以後,她經常細細地看他。
在司徒醒非常完美地解決了一個男學生刁鑽的刁難時,甘一諾覺得自己該走了。
她居然有那麼一點點為他感到驕傲,她一定是瘋了,他是她的誰?
心里有些亂,她覺得今天似乎並不是個見面的好時機,轉身,她選擇離開,腳步干脆利索,卻怎麼卻甩不掉心里那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細微悸動。她的步子越邁越大,仿佛後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她。她居然對一個除了陸非以外的男人……瘋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叫她,轉身,好死不死的就是那個男人。
頭上冒著微微的汗意,司徒醒走得有些急。其實,早在她出現在窗口那一刻,司徒醒已經發現了她。
「你來,是找我的?」睿智的雙眸難掩喜色,這是甘一諾第一次主動找他。司徒醒壓了壓情緒,面上總算是波瀾不驚,現在他似乎有點兒了解這個女人的喜好。
她,並不喜歡他表現得太過明顯的喜歡。
甘一諾稍稍有些尷尬,還以為他專心上課,根本就沒發現她,這下說她來是道謝的,到沒什麼誠意。
對司徒醒,她一貫冷漠,這次也沒有太多意外,又加上剛才心里那些有的沒的,她說話起來更加刻板︰「今天來是幫一言辦一下手續,一言現在放棄玩兒搖滾,我該好好謝謝你。剛才看你在忙,所以覺得還是不打攪你,先走了。」
一席話不會顯得太陌生,也並沒有多熱絡,依然將兩人的關系定義得很好——他們只不過比陌生人熟悉一點。
司徒醒仿佛不以為意,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建議道︰「現在是午飯時間,一起吃頓飯。關于你弟弟,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談談。」
最後一句話,讓甘一諾根本也說不出拒絕的理由。
只是一頓飯而已。
席間,甘一諾不難發現,司徒醒選擇這家餐廳,完全是遷就她的。四菜一湯,全部都是她的最愛,都是司徒醒點的。可是,整頓飯下來,他只是動了幾筷子,水卻喝了不少。
原來他怕辣。甘一諾從他微微有些泛紅的臉頰終于發現端倪。
吃完飯,甘一諾忍不住問他,關于甘一言的事情,這才是她關注的焦點。
司徒醒又喝了一口白水,這小小的湖南椒,居然這麼辣。她居然還吃得面不改色?
當司徒醒說出甘一言的手並不是沒有復原的可能這一消息,甘一諾立馬激動地站起身,有些期盼有些小心翼翼又有點不可置信地追問︰「這是真的?」要知道,為了他的手,他們可是找遍了國內所有業內有名的專家,他們可是一致的裁定,甘一言的手能維持現狀已經不錯了。
直到司徒醒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她似乎才完全相信。心里忍不住狂喜,太好了,她優秀又驕傲的弟弟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冷靜下來,甘一諾就開始詢問他到底有什麼有效的方法。
「司徒先生,請你告訴我,我弟弟的手到底怎麼樣才能恢復?」
司徒醒淺笑著說︰「一諾,我想你可以直接叫我司徒或是阿醒,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不動聲色地,司徒醒便將對甘一諾的稱呼給轉換了過來。
「我在m國認識一位醫生,對于這種病例也曾有成功治愈的案例。了解了甘一言的情況後,我跟他聯系了一下,並肩甘一言的病例傳給了他,他研究了一下,承諾有一半的機會能將他壞死的神經接好。本來我是打算今天去找你,告訴你這個消息的。」
50%?甘一諾的高興勁一下被這個幾率給澆滅了下來。一半的幾率能接好,換言之,也就是一半的幾率接不好。如果不能成功,她不知道弟弟能否承受第二次的打擊。
對于一個人,最殘忍的並不是毫無希望,而是,在看到希望之後,又再一次被推進失望的深淵。
甘一諾緩緩坐下來,喝了一口水,握住玻璃杯的手指用力到發白,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語氣沉沉︰「我要好好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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