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五年有多少次日落月升,有多少次花開花落。隆安京城依舊繁華富麗,人們的生活依然平安穩妥。在不知不覺中,似乎年華曼度,歲月靜好。暗地里波濤洶涌的勾當並不影響平凡人等每日里的四菜一湯喜怒哀樂。
這里是一方翠綠的竹林。青翠欲滴摩雲接天。清風吹來,鳳尾森森龍吟細細。一片陰涼一方青蔥。著實賞心悅目。
然而在這一片怡人的風物里,卻有一頭面目猙獰形容古怪的怪物爬山倒樹而來,氣勢洶洶,一路狂奔,頭大如斗,毛發戟張,怒目巨身,接連不斷的撞折了一大片的竹子,一群鳥兒撲稜稜升入高空。四蹄落地,灰塵飛揚,口中怒吼,血齒乍顯,模樣毫不凶悍。可是仔細看去便可發現這凶獸步履倉皇行動古怪,倒像是在慌不擇路的逃竄。
這時後方卻有一道綠色的身影飛速的前進,從遠遠的角落忽然閃現,如電如霧,飄忽而至,轉眼便到了近前。定楮瞧去便可見那明眸皓齒二八朱顏,黛眉含情遠山秋,杏眼桃腮碧湖春,好一個妙齡女子,好一段花樣年華。
女子的身影急速而曼妙,一根油亮的馬尾在頭頂高高束起,那黑色的發絲合著獵獵衣衫在身後輕輕飄揚。她的手里握著一把小小的短劍,目光堅定而沉凝,卻極為澄澈清明。那綠色的身影仿佛一個精靈,吸天地靈氣窈窕長成。
那女子的行動是如此的神速,眼看著離那凶獸的距離便越來越近了。而那凶獸似乎也感覺的到,當即不再奔逃反而忽然調轉身體,口中發出窮途末路的嘶吼聲,頭往下壓,尾巴忽然豎的筆直高高翹起,那銅鈴大小的眼楮里橘黃色的瞳孔血色密布。♀它狂嘶一聲,朝著相比之下不知道嬌小了多少倍的女子泰山壓頂一般猛撲下來!頓時女子的身形被一大片陰影籠罩。血盆大口就對上了那縴細美好的脖頸。
那女子瞳孔微縮,雖驚不亂,向後猛的傾倒幾乎與大地平行,腳尖一點後移三丈,緊接著曼妙的身姿好似踩落在彈簧床上,輕盈一躍高高飛起,「長空十字斬!」隨著一聲清脆的嬌喝,一道清戾的龍吟吭然作響,十字交叉,閃亮的劍光仿佛流星趕月分毫不錯的劈在那凶獸龐大的軀體上!
——那凶獸小山般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口鼻中噴著灼熱的白氣轟然倒塌,一大片竹子被壓得齊刷刷折斷。
女子卻好似並不覺得驚訝,鎮靜的一揮手,喝道︰「小白,取丹!」
一聲尖銳的歡叫聲在竹林中響起,女子含笑回望便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驚風掣電趕來,刷刷幾道白光在翠綠的竹身上閃過,那小小的身形就到了眼前。只見它輕車熟路的鑽到那凶獸的身體下, !一爪子拍上,那凶獸斗大的頭顱竟然豆腐一樣粉碎,而那血肉模糊中卻有一顆小小的鵪鶉蛋樣的東西,散發著黃蒙蒙的暗淡的光芒,掉落出來,在沾到那被血水污染的土地前被一只雪白的爪子輕輕捧住。
女孩子發育起來真是可怕。玉小白回過身朝圓圓搖搖手中的戰利品,眯著眼打量那凹凸有致的身體,該大的大該小的小,真是要什麼有什麼。♀如此想著,她的幾根胡須忍不住又抖動起來,模樣有些滑稽。
圓圓樂了︰「你又在量自己有沒有長大?」
玉小白懊喪的低頭,是的,她一點都沒變。每天那麼多的好吃的不知都跑到哪里去了。現在的身體還是可以被裝到口袋里的大小。
真憂傷。雖然過了這麼多久還是兔的身體更憂傷。
「走了」圓圓一揮手,玉小白輕輕的蹦起來落在她的肩膀上。一人一兔順利凱旋。
這五年里,她們做了很多次這樣的事。除了在家里閉門清修,還要增加實戰經驗,外出游獵就是一種,而且這種行動還可以獵取到皮毛麟角,甚至珍貴的內丹,那是可以倍助修行的好東西。
圓圓心里惦記著天源神殿的考核還有和蕭落雪的決戰,而玉小白的心里則惦記著黃家的那根草。這麼久了,長毛變質了怎麼辦?
真郁悶。雖然過了這麼久干巴巴的看著吃不到更郁悶。
而這五年後的隆安皇朝仍然國泰民安,政通人和。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宏觀女帝高高坐在金座上,看著下面的一眾臣工。左邊首位空著一個位置,那本應該是丞相侍立的所在。
「雲相現在,是隔三差五的不朝啊。」女帝微微開口,好似惆悵,列班諸位無一人應答。
「所以,連同大家的差事辦的效率也低了好些,難不成沒有雲相點頭,那些事情就做不出來了不成?」
「臣有罪,臣惶恐。」腳下的人齊刷刷的跪倒了一片,卻沒有任何一人露出更換丞相的苗頭,連黃家風家的人都沒有動。三大家族固然爭斗,可是世家聯合排擠皇權也是正常之事。這五年的光陰,一向權傾朝野的雲岫輕忽然收縮力量,黃家開始迅速膨脹,近日北方的戰事,南邊的水患,統統都是黃家的人處理,甚至邊防的力量也被黃家的高手替換了。女帝固然難堪這種局面,可她現在更好奇雲岫輕是在算計些什麼。
更可懼者,天源神殿的神使究竟想做什麼,看中了蕭氏遺孤哪一點?
女帝心底幽幽嘆息了一聲。
果然,任憑那鳥兒吃掉琥珀草是明智的選擇。這世上真心待她的,其實只有那小鳥一個啊。
「再送些東西過去吧,告訴雲相安心養病,隔些日子本君親自去望望她。」女帝的語氣中听不出多余的感情。
而這個時候,雲岫輕正和蕭落雪在一座小苑里默然端坐,石桌石凳毫無半點華彩。那古樸的桌子上照例有升騰著熱氣的清茶一壺。
蕭落雪嬌艷的面容此刻沒有一絲表情,而雲岫輕的面龐上卻有著柔和的微笑,仿佛溫潤的黎明,又好像黎明的第一縷柔和的陽光。
「你終于要出手了?」問話的人是蕭落雪,「果然你一直沒有放棄。」
「放棄什麼?」雲岫輕的目光在蕭落雪的臉上逗留了一瞬,眼波微轉又落在了面前的茶杯上。
認為她在裝傻,蕭落雪有些不悅,聲音冷了下來︰「因為天生斷脈而被逐出天源神殿的雲相大人,難道你不是要用琥珀草逆轉體質復歸神殿?」
雲岫輕細瘦露骨的手指緊緊箍住了茶杯,杯中的水面蕩起了一圈圈波紋,再次開口,嗓音卻沒有一絲波動︰「我並不稀罕那個地方。」
「那是。」蕭落雪唇角泛出一絲冷冷的笑意︰「那是一幫活了太久,已經忘了自己姓甚名誰,甚至忘了自己為何而活的東西。琥珀草本就是天源神殿的產物,可是他們寧願把你逐出來,也不願意給你一棵草。」
「落雪大人還是小心說話的好。」雲岫輕微微低頭。
「我怕什麼!」隨著這聲斷喝,蕭落雪那艷媚的眼楮里忽然暴射出一道紫氣,那瞳孔也變成了瑰麗的紫羅蘭色,黑發驟然飄起,身後的藤蘿花架瞬間落英飛舞。「如果命中注定非要忍氣吞聲任人驅使,那我還要這命做什麼!」
雲岫輕的面色驀然蒼白,似乎經受不住蕭落雪暴強的氣勢,俯在桌子上輕輕喘息。蕭落雪目光閃過些許兔死狐悲的憐惜,平定情緒不再開口。
雲岫輕壓抑著低喘了片刻,再次抬頭,卻依舊是一片柔和的笑意︰「是啊,落雪大人還是一身傲骨。」轉而煙波低轉,輕啟薄唇︰「琥珀草我是要定了的,只為了讓我這不爭氣的身子撐的更久一些,讓某些人難受的更多一些。至于天源神殿,落雪大人!」雲岫輕病白的臉上忽然暈出奇特的紅暈,那柔和如水的眸子瞬間閃過一道強烈的銳利的,簡直灼傷人眼的光亮︰「我的茅廁,就叫天源神殿!」
蕭落雪愣了,片刻之後忽然爆發出清脆的笑聲,笑的花枝亂顫樂不可支,一邊笑一邊抖抖的伸出指頭,指著雲岫輕︰「你,你,你,雲相小美人兒,你還要我小心一些,你自己可曾小心過嗎?哈哈哈——」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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