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容謙看著站在黑暗中的劉喬姍,她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兩個人的小小台子上,沒有人能幫得了自己,攝像機對準著自己、導演和下面的工作人員都在看著自己,沒有人在如此大庭廣眾下問過這個問題。
他突然想起了岳菲菲說過的話,「你的隱私,以後全部都會被公開,或者你現在都收拾好,或者等著被別人爆料,或者讓我們來做炒作,選擇了走歌星這條路,你要有這個覺悟。」
他以為自己有了這樣的覺悟,可當事情到了面前,卻仍然覺得如坐針氈一般難熬,所有的隱私都會被剝開被好事者撒上一層層的鹽巴,就如同當年岳菲菲所承受的那樣,她的堅強來自于痛苦的經歷,而現在,自己也要站上這一條荊棘的道路。
「是。」唐容謙穩了穩心神道,「他是我的父親,我的母親叫唐蓉,或許你曾經也听過這個名字。」
台下有人驚呼起來,唐蓉的名字太過赫赫,當年突然從歌壇消失,也被好事者翻來覆去挖掘了很久,卻音訊全無,而現在,面前這個年輕的男子,竟然是唐蓉的兒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連導演都興奮地開始搓起了手。
劉喬姍在旁邊冷眼看著,這些人看著唐容謙的樣子好像在看一塊肥肉,流著口水想著能從他的身上榨出多少油水來,這種樣子雖然司空見慣,但每次看見都覺得有些心寒。
「唐蓉曾經是歌壇的女神!」主持人欽慕道,「我小時候也經常听她的歌曲,非常動人!她現在還好嗎?」
「我已經五年沒有回過家,也沒有聯系過她,所以……媽媽的事兒我不知道。」唐容謙紅了紅眼圈道。
「哦……」主持人點點頭,看著唐容謙的表情,剛想繼續追問,對方已經接著回答道。
「黑|幕的事情我不清楚,我只是這次比賽的選手,並不了解上層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唐容謙繼續道,「我已經離家五年,再也沒有和父親母親有過聯系,希望他們願意原諒我這個不孝的兒子。」
劉喬姍點點頭,唐容謙回答地很得體,也幸虧岳菲菲什麼都不和唐容謙說,他並不知道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驚濤駭浪的爭斗。
「那你的意思是,繆斯可能和向蕭山之間有一些暗中的交易,所以才讓你被刷下比賽嗎?」主持人反問道。
劉喬姍的臉黑了下來,當著自己的面,對方居然還在問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過分了,剛想和導演交涉抗議,唐容謙卻緊接著回答道︰「我能坐在這里回答你的問題,便是最明了不過的答案,不是嗎?」他微微笑了笑,「如果繆斯真的和我父親有什麼妥協,那我現在應該銷聲匿跡才是。」
主持人頓了頓,臉色有些尷尬,呵呵笑了笑道,「是這樣的,繆斯的岳總年輕有為,只是風評不太好,所以我才有這麼一問。」
「我的風評也並不好。」唐容謙正色道,「親情、友情、愛情的事兒最沒辦法拿來公斷,我離家出走是因為太愛我的父親,不想失去他,這樣的借口听起來蒼白又無力,但若不站在當時我的處境,又有什麼人能體會呢?」唐容謙微微紅著眼圈,注視著主持人淡淡說著,俊秀的臉上是真誠而飽含情感的表情,讓面前這個二十歲剛剛出頭的主持人也被震撼了,嚅囁著嘴唇沒有繼續發問下去。
「現在你參賽的歌曲已經成為了各大網絡搜索的熱門,可以為我們現場演唱一曲嗎?」主持人收回話題問道。
「我可以唱一首別的歌曲嗎?」唐容謙站起身來詢問道。
「是什麼歌曲?」主持人問,「要問問導播有沒有伴奏帶。」
「王杰的回家。」唐容謙道。
「有。」下面的工作人員回答道,看著導演點點頭,主持人退離舞台,燈光轉暗,只留下唐容謙站在小小的舞台中間,隨著音樂唱出那動人的歌詞。
「我走在清晨六點無人的街,帶著一身疲憊,作業的滄桑匆忙早已麻木在不知名的世界……」
劉喬姍看著唐容謙在舞台上的演唱,心被慢慢沉浸在那充滿故事和經歷的歌聲之中,岳菲菲看好這個男孩是有原因的,他有經歷、有痛苦、卻仍然有一顆充滿真愛的心。
在繁雜的娛樂圈中,這樣的男生是如此珍貴。
電話在包中震動,劉喬姍看見來電顯示是岳菲菲,于是偷偷出了錄制現場接通,「喂,菲菲啊。」
「最後一個節目了吧?」岳菲菲問。
「是,已經錄制完了。」劉喬姍問道。
「那有沒有人問唐容謙生父的事兒?」岳菲菲問道。
劉喬姍心中突然明白了,「是你把向蕭山是唐容謙父親的事兒透露給這家導演的?」
「不,我不只透露了這家,是四家都透露了,不過看來只有這一家敢問了這個問題。」岳菲菲道。
「你是真的和向蕭山翻臉了?」劉喬姍壓低聲音道,「這一著出了可就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能不能播出還不知道呢。」岳菲菲笑了笑道,「等一下你把錄像帶復制一份帶出來,我擔心向蕭山會提前通知電視台壓下這卷錄影帶。如果播出不了,就直接上傳到網上。」
「你太魯莽了,菲菲!」劉喬姍焦急道,「萬一今天唐容謙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我們就完了。」
「但听你的口氣,他回答的還不錯是嗎?」岳菲菲笑了笑,水清則無魚,他本就沒有什麼污點,我看好的就是他的本色,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他的確是個好苗子……」劉喬姍軟下口氣,承認岳菲菲的眼光,「但也得能長大才行,向蕭山不是個好惹的主。」
「喬姍,刺要連根拔起。」岳菲菲在電話那邊有些疲憊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再堅持堅持。」
「我是經歷慣了,但不知道唐容謙能不能撐住。」劉喬姍擔憂道。
「他怎麼樣?」岳菲菲頓了頓問道。
「看起來很鎮定,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顯然詫異了一下,但回答的很得體,也一直在維護你和繆斯。」劉喬姍回答道。
對方沉默了片刻,「你們現在在哪兒?」
劉喬姍報了地址,對方掛斷了電話。
而錄制房間的歌聲也停止了,想來是結束了,劉喬姍打開門鑽了進去,抬眼便看見在舞台中央,明亮的燈光照亮了唐容謙俊秀的臉頰,淚水掛在臉上,他紅著眼圈紅著鼻子,而下面的工作人員也抹眼淚抹成了一片。
劉喬姍不知道方才唐容謙究竟唱的如何,她只听到了開頭,沒有听到最華彩的部分,卻能夠從周圍的人們的神態,判斷出他的演藝讓人如此動容。
「謝謝。」導演終于從恍惚中清醒過來,向著唐容謙招招手,「結束了,辛苦了。」
唐容謙沖著他鞠了一躬,走過劉喬姍的身邊,「我們回去吧?」劉喬姍輕聲道,掏出手紙遞到了唐容謙的手上。
「劉老師,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間。」唐容謙啞著嗓子道,低著頭便鑽出了房間。
他一個人關進了廁所隔間,掏出口袋中的手機,按下了那個魂牽夢繞一串數字。
五年了,他一直都想要听听她的聲音,卻一直都不敢面對自己那一刻的選擇。他離開了家門,將照顧自己十幾年的母親丟在了腦後。因為不敢失去,所以選擇了失去太多,五年的時光讓一切都成為了必然,卻也讓這個錯誤變得無法挽回。
他鼓起勇氣按下了播出鍵,電話響了幾聲之後,是熟悉的聲音,「喂?請說話。」
聲音仍然是那麼溫柔又平靜地,唐容謙突然眼淚便決了堤,「媽……我是容謙。」他哽咽著道,「對不起,媽……」
他抱著電話,蹲下了身體,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