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晉西看著女人不多見的一面,嘴角蕩漾出一抹溫暖。
剛剛走到8樓,女人就掙扎起來︰「好了,放我下來,一會鄰居們出來該看到了。」
黎晉西知道她倔強,反正離家門口也沒幾步了,也就順著她的意思這麼做了。牧蘭芯走到門前,掏出鑰匙,先是打開了防盜門,才打開了房門推開,徑直走了進去。
雖然什麼話也沒說,但黎晉西還是在她身後笑了,還好,女人沒有直接把他轟走。
還知道留門讓他自己進來。而且剛剛自己要抱她的時候,她也沒有反對,這是不是說明,至少女人對他還是很信賴的。
黎晉西猜對了,牧蘭芯自己也沒意識到,她之所以不反抗,之所以能這麼堂而皇之的把男人領上來,並不是因為不擔心他會對自己怎麼樣。而是源于一種莫名的信任。這種信任和對顏一的信任似乎又有所不同。牧蘭芯從來就沒有害怕過顏一,哪怕初識的時候對他身上那麼冷漠的氣質震懾到了,也只不過引起了她些微的反感,卻從來沒有讓她感到窒息,恐懼過。而後,顏一對她的種種幫助,種種照顧,才讓她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種親人般的依賴和信任。
可對黎晉西就不一樣了,這個男人總是輕易就讓她感到恐慌,無措。甚至臉紅心跳。甚至于時不時的在他面前出一些洋相。牧蘭芯總認為自己對這個男人,是不信任的,至少,比不上對顏一的那種信任。因為她知道,無論什麼時候,顏一都是站在她這邊的。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牧蘭芯才終于明白,她對黎晉西的依賴和信任其實早就深入骨髓了,正因為如此。所以才在之前被辜負的時候,痛不欲生。
顏一的出現,就如同一個守護使者,在她屢屢覺得無助彷徨的時候。他就會奇跡般的降臨,讓她覺得溫暖。她最不想傷害的就是顏一,最想回報的也是顏一。而黎晉西,卻像是黑暗中的撒旦,即便要了她的命,禁錮住她的靈魂,也是她想拉著一起沉浮輪世的那個人……
只是現在的牧蘭芯,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黎晉西看著女人忙前忙後的身影,站在玄關處皺了皺眉,這女人!還當真把他當空氣了?當下也顧不上許多。匆匆忙忙地換了拖鞋就朝里面奔去︰「芯兒,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事……」
「噗……」牧蘭芯剛剛從臥室換了家居服出來,就把口中的紅糖水給噴了出來。臉上像是極力隱忍著什麼……
黎晉西順著她的視線低下頭,頓時窘迫的站在原地黑了臉。原來一時著急,他竟然穿了一雙不合腳的女士拖鞋,此刻整個腳板別扭的擠在鞋子里,怎麼看怎麼滑稽。
「呃……那個,我去給你換一雙。」牧蘭芯瞅著他那一副已經頻臨發作的樣子,嘴角抽了抽,趕緊將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小跑著到鞋櫃那里從里面拿出一雙男士拖鞋放到黎晉西的腳邊。
男人卻別扭的扭過腦袋,傲嬌地哼道︰「我是故意的,我就喜歡穿這雙,拿走!」
「啊……」牧蘭芯被男人說的莫名其妙,這人也太小氣了吧。自己只不過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已,需要這樣維護自己的面子嗎?真是夠了!
「我不穿他穿的鞋!」黎晉西哼了哼。一**坐到旁邊的沙發上。
牧蘭芯聞言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定然是以為這雙拖鞋是專門為顏一準備的,才會這麼說吧。不過也是,以他們現在的關系,是個人恐怕都會這麼認為。其實這些拖鞋不過是剛剛搬進來的時候。她和家家去超市購物的時候,家家竄騰她賣的減價商品。說什麼她家里難保以後不會去什麼客人,未必就是顏一了,她舅舅不是男人嗎?還有,以後家家的男朋友說不定也會和她一起上門來玩。家里預備一些拖鞋,是基本常識吧。總不能和酒店一樣,給客人準備紙拖鞋,那是不是太過了?太看不起人了?
牧蘭芯當時覺得家家說的有些道理,況且東西又不重,于是就隨意挑選了幾雙拿了回來。而眼下,黎晉西穿的,其實是一雙嶄新的,從來沒人穿過的拖鞋。只是這些話牧蘭芯到底是不想去開口解釋了。解釋這個做什麼呢?反正她和顏一在交往是事實,說這些話,無非只是增添一些無謂的煩惱罷了。
只是听到男人剛剛那句充斥著醋意的話,女人心里還是不可避免的咯 了一下。她收回目光,努力克制住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喝點什麼?」
「酒有嗎?」黎晉西抬眸,盯著牧蘭芯問道,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定力,才沒有站起來把女人撲倒!
「這個…啤酒可以嗎?別的沒有。」牧蘭芯有些尷尬的回道。她和這男人在一起一段時間,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品味。可她又不是喝酒的人,家里的啤酒還是上次家家帶過來冰在冰箱里的。
黎晉西听到她的回答,望著她點了點頭,眼里劃過一抹失落。牧蘭芯差點就要沉醉在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女人邊朝廚房走去,邊拍了拍自己的臉。怎麼可能,你一定是看錯了。他那麼霸道自負的人,你怎麼會覺得他可憐?別再想了,可憐別人,還不如可憐你自己吧!親戚來了!還要在這伺候他這大爺!
女人正準備將啤酒直接拿出去,卻懵然間想到男人好象也是今天才出院,剛剛從醫院里出來的病人,能喝酒嗎?她拿起啤酒看了看,想了想還是把啤酒放回原位,從冰箱里拿了幾顆水果出來,在操作台上一通忙活,手腳麻利的做了一杯鮮榨果汁出來。
黎晉西看似悠閑的坐著,其實心早就飛了,手指一下一下的彈著腿,眼楮更是時不時的飄向廚房的方向,尋思著女人怎麼還不出來。自己要不要趁現在進去對她上下其手一番的時候,女人端著果汁走了出來。
男人之間那暗淡下去的眼神在看到女人手中的東西時,不禁又亮了起來。果然,這女人多少還是心疼她的!不去看他!他忍了,不給他打電話。不發信息!他也忍了!出院,不去接他!他還是忍了。可就在剛才,他故意說自己要喝酒的時候,這個女人竟然問他喝不喝啤酒!
如果換了顏一!她一定會撅著小嘴阻止他吧。會怪他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體。所以男人剛剛才會覺得難受。
「你才剛出院吧,齊都和我說了,還是喝這個吧。」牧蘭芯把手中的混合果汁遞了過去。
黎晉西伸手接過抿了一口,其實他並不愛喝這種東西,但是女人親手為他做的,喝起來似乎…還不錯。
「既然你來了,那我還是要當面和你說一聲謝謝,還有,抱歉。如果不是我過馬路不小心,也不會害你受傷。」
「所以。當時你是本著道義和責任才陪同夜和我一起去醫院的嗎?嗯?」
男人的聲音鬼魅般誘人,尤其最後一個字,刻意拖高了尾音,像一把羽毛掃過女人的心間,惹得她一陣戰栗。女人避開男人灼灼的視線︰「也不是。我想,就算不是我造成的,遇到那種情況,我也會去的。哪怕對方,只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女人不解釋還好,一解釋,男人更加有些怒意難擋了。黎晉西此時已經完全忘了今天此行的目的。剛才在車子里看到顏一和她擁吻的畫面,早就刺痛了他的雙眼。雖然他心里明白,男女朋友之間做那些事情是再正常不過了,但是真的當他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是醋意大發,憤怒。胸口如同有一頭雄獅在嘶吼著。
可他到底還是忍住了,他那麼出去,算什麼呢?以什麼立場,什麼身份,去怪罪那個男人?說不定到時候惹得女人對他有了更深的誤會。豈不是得不償失。所以他才在顏一走後,偷偷地跟著女人進來。
男人嗤笑道︰「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愛心了?」
牧蘭芯听到男人明顯帶著嘲諷的語氣,臉上微紅,確實,在和黎晉西一起的時候,她表現出來的樣子,確實不像一個很熱心腸的人。她在乎的,關心的,也無非就是身邊的一些人。除此之外,她其實可以說是有些冷漠的。
黎晉西看著女人黯然的眼神,心里有些懊惱,覺得自己的話似乎說的有些過分了,這話讓誰听了,也都是一種諷刺。若是旁人說這樣的話,別人多半都會當作玩笑來看。事實上,會這麼說話的人,也大多都是開玩笑的。只不過黎晉西說話的口氣和眼神過于認真了。實在是讓人看不出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就在男人準備說點什麼打破這沉默的時候,牧蘭芯忽然抬眸一笑︰「是啊,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好像有些變了。你瞧,剛剛只不過爬個樓梯,就不樂意了。你就該知道現在的我,被慣得有多嬌氣!「
黎晉西听了女人的話,眼神瞬間變得危險起來︰「呵…顏總的確非常懂得如何憐香惜玉。怎麼?這麼快,就讓你臣服了嗎?」
男人問完這話之後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緊張,他緊緊地盯著女人的眼楮,生怕她說出讓自己憤怒害怕的答案!
他可以忍受女人因為顏一對她的好,才到了他的懷抱,畢竟,是他傷了她在先。畢竟是他當初主動放開了她的手,無論是出于任何原因,總是,放開了就是放開了。他已經把女人當做了感情中的犧牲品。最終的目的,還有當中的苦衷,都已經不具意義。
所以,他忍了,所有的一切,他都忍了。而他現在唯獨不能忍的一點是,牧蘭芯會愛上顏一。那麼優秀的男人,對她又一往情深,呵護有加。她有什麼理由不會愛上呢?每當想到這一點的時候,黎晉西就怒不可遏,過後,便是無盡綿綿的窒息和痛意。
牧蘭芯剛才的話,本來就帶著些賭氣,此刻看到男人那隱藏至深的悲痛的眼神,又想到他才因為自己從醫院里出來,心里莫名一軟,低下頭換了話題︰「你還沒說,找我有什麼事。」
黎晉西雖然對她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感到不滿。但看她明顯就是給雙方台階下的意思,也不好再硬來。女人這麼一問,他也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今天來這里。不就是為了如黎榮光那樣,和牧蘭芯坦白一切嗎?為什麼又變成這樣?他怎麼會和女人差點吵起來了?
男人的心里頓時一陣恐慌,臨走之前,艾齊還再三囑咐他,女人是要哄得……
「我…」就在男人打算聲情並茂地開始演講的時候,兜里的手機突然間響了起來。
黎晉西瞄了一眼,拿起電話︰「喂,力叔,什麼事?」
「什麼!我馬上過去。」
黎晉西听了電話後臉色大變,顧不得許多。站起來就朝門口奔去︰「我有急事,下次再談。」
牧蘭芯听到力叔兩個字,心里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跟著男人身後問道︰「是不是…黎爺爺出事了?」
女人心思玲瓏,力叔一貫都是負責照顧黎榮光的。現在能惹得男人如此舉動的人,多半是黎榮光那里出了什麼事。其實,並不難猜。
黎晉西听到身後牧蘭芯關切的語氣,身形不由得一頓,轉過身︰「爺爺心髒病發,正在醫院搶救。」
「我能一起去嗎?」牧蘭芯眼楮頓時就濕了,眼前浮現出一個和藹可親的慈祥的老者的面容。黎榮光和她雖然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卻給了她許多從未體會過的溫暖。她鮮少在人面前撒嬌,黎榮光是其中一個。
男人看著她泛紅的眼楮,很想走過去把她擁在懷里好好安慰一番,但現在時間緊迫,已經沒時間做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了。他意味深長地對著女人點頭,快速的換好了鞋子。先走了出去。
牧蘭芯也顧不上悲傷,趕緊換好了鞋子,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小月復一陣絞痛,女人痛呼一聲。忍了忍,轉身砰的關上了門。忍忍吧,這點痛算什麼,萬一黎榮光就這麼走了,她會後悔一輩子,那麼可愛的一個老人,對她那麼好。她不想在他臨走之間都看不到他一面。
就在牧蘭芯以為黎晉西已經先下樓的時候,男人卻在樓梯口等著她,見女人過來,下來兩步太久,蹲子︰「上來!」
牧蘭芯也知道現在不是扭捏的時候,一咬牙,攀上了男人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謝謝。」
黎晉西聞聲,眼楮動了動,沒有說話,托著她的雙腿,快步地朝樓下奔去。
牧蘭芯趴在男人的背上,忍不住將環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又勒得緊了些。腦袋縮在他的臉側,不經意間踫觸到男人的耳朵,黎晉西的身體一瞬間繃緊了些,托著女人的雙手不自覺緊了緊。牧蘭芯似乎意識到什麼,忍不住地咬了咬下唇,是!該死的!她和男人一樣,都有了反應!都想到了從前那些美妙的畫面!
終于,就在剛剛走到三樓的時候,黎晉西腳步一頓,女人心中一驚,正要開口問他是不是累了,如果是,就放她下來自己走的時候。男人已經彎腰將她放了下來。只是還沒等她站穩,男人已經迅速轉身將她抵在了牆角,大掌急不可耐地鑽進了她的衣服里。
炙熱的呼吸噴在女人的脖頸間,男人呼吸沉重地從她的下巴一路吻到脖子,一手扣住女人的腰身,一手扶住她的腦後。大腿更是擠進了女人的腿間,故意在某處磨蹭著。牧蘭芯一陣腿軟,不由得伸手抱住了男人的脖頸。女人仰著頭︰「嗯…不要…別…這樣…黎爺爺…」
听了女人的叫聲,黎晉西才猛然間反應過來,他都在做什麼?爺爺已經病重入院搶救了,他竟然抵抗不了這個女人的誘惑,在這個時候就迫不急的地想……
黎晉西眯眼,猛地將女人的腰身貼近自己的身體︰「感受到了麼?不管是我,還是它,都在渴望你!」
說完這話,也不理會女人呆傻的表情,就把女人一把抱起來,朝樓下走去。
……
黎榮光還在手術當中,手術室外面,黎晉西,牧蘭芯,榮子厲,艾齊,力叔,陳媽全都一臉焦急地等著。
黎晉西在這個過程中很安靜,一直靜靜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不發一言,低垂的眼眸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反倒是艾齊一直煩躁不安地走來走去。牧蘭芯見狀,忍不住上前勸道︰「齊,別擔心,黎爺爺會沒事的。」
艾齊聞言,憂慮地點了點頭,又朝旁邊椅子上的黎晉西望了一眼,這才對著牧蘭芯說道︰「其實,那個人,才是最傷心的。你去看看他吧。」
牧蘭芯自然知道艾齊口中的「他」是什麼意思,其實她早就看出來,男人此刻正沉浸在巨大的悲傷當中。她知道黎榮光對于自幼就失去親生父母的黎晉西來說意味著什麼。只是,此刻的男人仿佛把自己的身體放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金鐘罩中,讓人望而生畏,不敢輕易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