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為農 第九十七章 掌摑(二)

作者 ︰ 南薔

樂不同尤跪在地上,瞪大了雙目,不敢相信,這鄉下丫頭竟然眾目睽睽之下打了他。♀秀兒比尋常同齡丫頭力氣大得多,這一巴掌打下去,他半邊臉頰,頓時紅腫起來。

顧不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樂不同磕磕巴巴道,「你……你……你這賤丫頭,居然……敢……敢打小爺!」

九斤在一旁管著羅秀才,听這樂不同一口一個小爺,早已經十分不耐煩,不由罵道,「小九爺在這兒你這廝還敢自稱小爺,看九爺不一個蹲兒坐死你!」

樂不同從小到大,雖說祖父對他嚴苛了些。可是他家三代單傳,那也是手心里捧著的,哪里受過這等旁人閑氣。一雙小腿教羅秀才打的站不起來,生生挨了秀兒一巴掌,又讓個窮酸小胖子如此欺辱,樂不同到底是個十二歲的莽撞少年,這多方一激,血液沖到了頭上,整張臉憋得通紅。

「你也知道痛?你打我兄弟的時候怎麼不知道痛了?」秀兒拍拍手掌,她這番驚人舉動,看的四周學子夫子目瞪口呆,便是一直神色激動的羅秀才,此刻也呆愣在原地,管夫子沒緩過神兒來,良久,責問道,「好個不知禮的丫頭,當眾打人!你爹娘便是這麼教你的?」

秀兒並未看向義憤填膺的管夫子,站起了身,朝著顧樂走去,「此子乃是先生的學生,他犯了錯,秀兒替您教訓了,您不謝我,反倒替他罵我,是何道理?」

管夫子教她氣的七竅生煙,偏偏這丫頭一張巧舌如簧,那分明是歪理的,也讓她說的有幾分道理。

「三哥,小六,咱們走。」

樂不同听言,卻是不依不饒。真不知道,究竟是誰處于下風。「打了小爺便想著跑?你們也得有這個本事!」

秀兒回身,一雙杏眼瞪著樂不同,眼神里頭充滿了不屑一顧,樂不同氣性大,若不是此番讓羅秀才打的一棍子傷了腿部筋脈,此刻哪里還管秀兒是不是女孩子,早就雙拳伺候,廝打起來了。♀

「你既然打了我兄弟,我們一不要你賠償錢財。二不要你下跪認錯。可是這二者都不要。那委實虧本了些。方才那一巴掌便是收收利息,怎麼,你左臉不疼了,這右臉又要送上來招呼我了?」

若是目光可以殺人。秀兒身上早就被燙出十七八個窟窿了。秀兒左手拉著顧樂,右手攙著顧喜,大跨步就往百草堂外頭走,「九斤,跟上!」

眾人見這女女圭女圭年紀雖小,卻是個刺頭兒,無意識間,便給一行人讓了條路出來,頭也沒回。便上了馬車。

待那馬車已經沿著官道駛去了一段距離,眾人方才反應過來,樂不同有幾個交好的紈褲子弟,此番見著羅秀才也不生氣了。便幫著管夫子將樂不同扶了起來,「樂兄。你這,還疼嗎?」

樂不同揉了揉紅腫的面頰,感覺後槽大牙隱約松動了一些,心中一驚,生怕自己的牙齒讓那賤丫頭打下來。正想逞強再罵上幾句,見著羅秀才負手走來,便打了蔫兒,耷拉著腦袋,只在友人的攙扶下,往休息室去。

管夫子見了羅秀才,也是一臉無奈,雙手一攤,為難道,「漢文啊,你到底沖動了些。你可知,這樂家,可是咱們青州的大戶,如今你開罪了這個小霸王,日後還能有好日子過?縱是樂老太爺敬著你,可是此番,你這手下的也忒重了,莫說老管不顧同窗情誼,這回,老管也兜不住。」

羅秀才冷哼一聲,不屑道,「我羅家便是開罪了先皇,也有聖上眷顧,他個小小的樂家,世代從商,便是個童生也未曾有過,不過在這小小的青州地界兒,做個土財主罷了,子墨怕他,我卻不怕。」

管夫子听言,知道這羅秀才歷來是個耿直的,此番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就是說出大天來,也未必能說得動他。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吩咐隨侍去炖了骨頭湯,好親自端去,哄哄樂家那個小霸王。

管夫子邁開步子,就往休息室去,一面走,心里一面犯嘀咕,「羅漢文啊羅漢文,無怪乎你們一家被聖上取締入仕資格,這麼個愣頭青,如何會得上官眷顧,你是不怕,因著你這輩子的成就,恐怕也就是在我這小小書院里頭,做個夫子罷了。」

秀兒一手拿著帕子,沾了些水,小心擦拭著顧樂臉上血污。顧喜則自己拿著袖子往臉上抹,鼻子出了血,沒一會兒,又留了出來。馬車行駛了一會兒,秀兒就喊車夫停下,掉頭往安樂鎮醫館去。

陸大夫正四仰八叉的躺在竹椅上小憩,此刻正是午後,春日暖陽,他的回春堂有一半是設在自家院子里頭,一攏攏葡萄花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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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蔽在頭頂上,陸大夫半眯著眼楮,懷中抱著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盆,里頭放著許多金縷梅。

值勤的藥童忽然拉了鈴,陸大夫掙扎著從竹椅上站起來,眼楮還沒睜開,隨意用袖子抹了抹口水,便抱著個木盆,往前廳走去。

便是到了前廳,他仍舊閉著雙目,還是童子咳嗽了兩聲,他方才微微睜了眼楮,面前有四人。見了秀兒,陸大夫的精神方才緩了過來,那顧樂顧喜又是一身傷的,陸大夫是顧家兄弟進百草堂的引薦人,自然知道今日他們兩個入堂考學。見著這滿目傷痕,心里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清了清嗓子,喊道,「遠志,奉茶。」

藥童听言,放下手中蒲扇,一溜煙兒的往後頭走去。陸大夫將手中裝著金縷梅的盆子放在紅木桌子上頭。戴上領口掛著的一副西洋鏡,伸手就去扒拉顧喜臉上的傷痕,「無礙,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

又去看向顧樂,仔細瞧了瞧他被打的月兌落的牙齒,「幸得這牙是要換了,不然,以後這女圭女圭必然要損了容貌。」

一旁的藥童飛廉听了,心里犯了嘀咕,嘴上也說了出來,「這女圭女圭黑不溜秋的,便是有了顆牙,那容貌,也跟牛車踩過一樣。」

陸大夫咳嗽了一聲,飛廉方消了聲,佯裝幫遠志泡茶去了。

「小徒無禮,還望各位見諒。這兩位小兄弟,我開些溫和補血的藥材,再拿些活血化瘀的藥油擦擦,內服外用,不消七日,便可痊愈。」

顧秀兒本在一旁照看顧樂,陸大夫則起身去開方子了,一面寫,一面狀似不經意道,「顧家丫頭,小老兒說的可是不錯?那百草堂,如何是個好進的?」

秀兒正站著,翻弄著一旁的藥材,「大夫說的不錯,那百草堂,確實不太好進。不過,依秀兒來看,若是管夫子依舊由著自個兒性子經營百草堂,怕是再過個千八百年,百草堂也出不了一個秀才了。」

陸大夫筆下一停,一滴墨汁便滴在了宣紙上。霎時暈染開來,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石斛蘭。

「顧家丫頭年紀輕輕,看事情,倒是難得的通透。」陸大夫繼續在髒污了的宣紙上寫著藥方。「管子默為人,小老兒也瞧不上。」

陸植與羅漢文,原是娶了安樂鎮蘇家的姐妹,這姐妹兩人,年紀差了二十多歲,因而已是知天命年紀的陸植,有了這麼個小他三十來歲的連襟。

「我那連襟,文采卻是好的。依小老兒來看,便是前朝那南吳北董二人的才學,我那連襟,也可以比比。不過嘛,他這人年輕氣盛了些,又同他爹一般,是個愣頭青。此番上了那管子默的賊船,不到撞了南牆,是不會回頭的。」

秀兒手里拿起一塊麥冬,拍掉表面的浮灰,就往嘴里送去。「大夫,你這麥冬,是在哪里收的?」

陸植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只見秀兒手里的麥冬,干癟瘦小,品相極差,便隨口道,「麥冬本該是劉州的特產,今歲遭了災,只收了這些沒長成的回來,若是炮制不好,沒準兒還要如不了藥。」

麥冬味道甘澀,秀兒嘴里頭,便是充盈著一股子甘苦之氣,不過這苦味兒倒是蓋過了甘味,「這必然是如不了藥的,劉州今歲遭了洪災,土壤水分過多,沙石堆積,土壤必然黏膩發沉,麥冬長在這樣的環境中,如何會長得好?」

陸大夫一手審看著藥房,一手將毛筆放下,听了秀兒的話,一雙圓溜溜的眼楮從藥方後頭探出來,「顧家丫頭倒是涉獵廣泛,連這麥冬習性都曉得。」

秀兒听了這話,回憶起前世隨導師上山下嶺,她學的科目極為偏冷,似乎不讀到博士,就沒個好的出路了。這些藥材的喜好以及種植方法還是老師教的,因為那些年經常要到山溝溝里去科考,若是不慎受傷失聯,也好自救。

然而,此情此景,她必然不會交代出來,只含糊道,「父親在時,于他藏書上讀過。」

陸植滾圓的身子塞在紅木凳子里頭,將藥方拿給遠志,喊他抓藥,他做的紅木凳子是個躺椅,可以來回搖晃,那咯吱咯吱的聲音,配著回春堂藥香裊裊,九斤情不自禁的打起了瞌睡。

秀兒瞧著陸植面前一盆金縷梅,「陸大夫這滿滿一盆金縷梅是拿來作甚的?」

正問著,只听後院兒里,傳來一聲痛苦的申吟,這聲音痛苦萬分,似乎這聲音的主人,正受著千蟻噬心的痛苦一般。秀兒放下手里的麥冬,瞧著陸植神色晦暗,那躺椅依舊咯吱咯吱,讓人不寒而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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