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為農 第十二章 拜師入學(一)

作者 ︰ 南薔

這竹簡乃是古文字篆刻,近似象形文字,若非上頭的圖畫逼真。♀顧秀兒還看不出來,這就是陸植大夫一直心心念念的《農學寶鑒》上冊,至于下冊,範姜夫人的遺書里也並未提及。

想來早年範姜凌發家,也是僅憑了這上冊書卷,上頭記載了許多珍稀植株的特殊培育方法,以一推十,相同類目的植株都可以參考上頭的方法。因此,雖然量少,卻貴在精專。秀兒如獲至寶,加之自己前世八年的農學底蘊,這竹簡雖說記錄的簡要,文字又復雜難辨,她也能大致看出個七七八八來。

然此時春耕時令已過,顧秀兒將竹簡小心存放起來,這些天,就打算細細將之研究過了。

春雨如油。

顧村坐落于林縣北望,抱環山西側,這是一個民居不過百戶的小村落,如今村里大多數青壯年都去服兵役了,剩下些老弱病殘或是稚齡小童,看著,便如天邊灰壓壓的暮靄,陰沉一片。

顧秀兒家里,卻是鬧開了鍋,如玉兒剛下進鍋里,白胖的餃子一般。她拿著一個木柄的鐵笊籬,將滾水里白胖胖的豬肉薺菜餃子一個個撈了起來。

顧喜在旁側,幫她添碗加醋。

歸來月余,顧秀兒由聖上賜封為九品典農一事,也得到了落實。前日里孟仲垣著人來過,縣城里的萬典農歲數大了,本也在籌謀告老還鄉事宜,正好秀兒補了他的缺兒。

燕痕吃過餃子便一人冒著小雨去院子里練功。他非常勤奮,若是得有名師指點,日後必能大成。

九斤在一旁瞧著,只恨自個兒師傅怎的這回說話不算話了,在禹糧沒撈著他,這回了青州月余,也是個鬼影都沒瞧見。九斤手里捧著個青花大碗,里頭足足碼了二三十個餃子,他一面吃。一面夸贊道,「燕痕想必是一日也未曾疏忽過,如今這身法寸勁兒,遠勝過我。」

顧秀兒用過晚膳,就在自家炕上帶靈兒玩耍。如今這小丫頭也四歲了,砸吧砸吧會說不少話。然而喜愛欺負金寶的性子沒變,小小的拳頭招呼在金寶身上,它也不痛不癢的,只吭哧吭哧吃著自己碗里的大骨頭棒。

骨頭是玉兒拿來熬高湯,下餃子的。

「姨姨……秀兒……」

顧秀兒一愣。這小丫頭什麼時候管自己叫姨了。她從不管自己叫姐姐。而是叫玉兒或是秀兒。

孟大人送了顧樂一摞子書,還給他交代了課業。看來要將顧樂收歸門下的事兒,他是上了心。然衙門里終究事務繁忙,他能拔冗點撥顧樂兩句。已是不錯。這孩子終究還是要上學堂讀書為好,方圓十里,最好的學堂便是那‘百草園’,連縣里的館學業不及。

「小六,若是姐姐送你回‘百草園’,你還樂意嗎?」

顧樂眼珠子滴溜一轉,倒是不懼。「若是能有夫子從旁指點課業,便是狼窩虎穴,我也去得。」

去上課是一回事。那‘百草園’要心甘情願把顧樂收去又是另一回事。秀兒琢磨了半天,里外身子骨也好了,打算明日里,去鎮上瞧瞧陸大夫。

學醫術的事兒,也該提上章程了。

陸植自小在這青州地界。最遠也就到過梁州。打西京回來,還是嚼著自家婆家做的吃食好,更是斷了要去其他地方為醫的想法。那範姜夫人與他的恩義,自個兒也算給了她一個好交代。

「大夫,顧家姑娘來了。」

陸植正在搖椅上小寐,飛廉知道他不是真的睡著了,一面杵藥一面喊著,殷勤的很。這回打西京回來,飛廉可是再不敢看輕顧家人。他尚不知道顧秀兒得了御賜農官,然她進宮面聖的事情卻傳了出去。那丫頭可是見過當今聖上的。

「大夫……」

秀兒今遭,既要將範姜夫人的死訊告訴陸植,也要與他談談那拜師的事情。「大夫……範姜夫人,前日里……去了。」

‘回春堂’藥香裊裊,陸植坐下搖椅忽然停了。

「去西京的路上,老夫便瞧出來,她那是一心求死……可惜……可惜……」

「糟老頭你這是可惜那《農學寶鑒》沒了下落吧……」

九斤在一旁唏噓不已,直覺陸植幫助範姜夫人,從頭到腳,都是不懷好意的。

「確實……兩樁事,都可惜。」

陸植圓圓的眼楮偷偷覷著秀兒面色,見她容光滿面,不由道,「我瞧著你與她交情甚好,莫非她死了,你一點也不傷心?」

顧秀兒微微動容,「若說傷心也是有的。我勸過她許多次,她終是看不開。」

縱是前世活了二十八個年頭,外

傾世紅顏一臂獨秀吧

加今世活了這一年多,顧秀兒那個時候,還是沒明白範姜夫人有那麼多條路可以走,為什麼偏偏走了一條死路。

「小丫頭今日前來,是為了小老兒那獨門的手藝吧。」

九斤看著陸植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心道,若是這老頭兒知道了那心心念念的《農學寶鑒》在秀兒手中,還不知是個什麼表情。

「範姜的心病,你只是除了一半……那《農學寶鑒》自此失了下落,真乃可惜……」

九斤一會兒瞧瞧秀兒,一會兒瞧瞧陸老頭兒。不知秀兒因何將那竹卷藏著掖著,「大夫,若是阿秀不滿那拜師試煉,這手藝,我便不學了。」

「當真!?這天下女子,想要學這駐顏術的,可是如過江之鯽呢。」

「那大夫便將那祖傳的手藝教給那些過江之鯽吧。」

「既是如此,你今天還會來我這藥棚子?」陸植捻須,表示不信。

「文的不行,阿秀就學武的,九斤那師傅已經許諾了傳授我武藝,若是跟大夫沒這師徒情誼,阿秀也不強求。」

陸植見她神色認真,也不像是激將法。心下有些著急,自己這門手藝,刁鑽難學,非得尋個刻苦聰慧的孩子從小教起,然他與蘇氏的幾個子女,沒有一個願意學這門手藝,這可把他氣壞了。自個兒這兩個小學徒,遠志憨厚勤奮有余,聰慧不足。那飛廉則是明顯,奸猾過頭,盡想著投機取巧。

「這……這事兒好商量。」

秀兒美目一轉,見這事兒還有余地,「若是陸大夫收我為徒,自當待師傅若生父,至于大夫後院兒的藥園,阿秀也會為您打理的妥妥當當。」

既是如此,陸植心中早有了偏向,然收徒拜師乃是大事,半點馬虎不得。他尋思良久,方道,「你隨我來。」

秀兒跟著陸植往後院走,見範姜夫人住過的房舍,眼楮讓些許淚水給糊住了。若是當日自己不曾多事,範姜夫人還在這里待得好好的。縱是疼痛難忍,也好過,連命都沒了。

陸植領著顧秀兒進了一個極小的屋子,這屋子丁點兒大,推開門,便是一股子濃烈的藥香。一張祖師畫像映入眼簾,繼而是畫像下的供桌,尋常人家供祖先多是放些瓜果梨桃,陸植倒好,供先人放的均是藥材。再下方,放著一個泛黃的舊蒲團。

「此乃祖師爺江尚。」

秀兒見狀,趕忙識趣跪下,朝著那畫像上道士模樣的白須仙翁,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陸植不動聲色,拉下門口一根細繩,忽然間,自房梁下來百十張畫卷,每張畫卷之上,都是個不同的人物,有男有女。

「這乃是歷任掌門。」

秀兒一愣,此駐顏易容妙法,分為兩支。于雍國一支,喚作回春堂,于鄭國一支,喚作落花宗。兩派頗有些不對付,也失聯了幾近百年。

「祖師及諸位先祖在上,回春堂第八十一代傳人陸孝和今次收顧氏秀娘為徒,傳承我派衣缽,若其謹遵先祖教誨,克己恭謹,孝和百年之後,將我派掌門之印傳與顧氏女。」

如若不然,陸植會親自清理門戶。只是這後半句話,他噎在了心里,沒有說出來罷了。

「師傅,喝茶。」

陸植一只粗短扁胖的手,伸出拇指撫了撫她兩額之間,她只覺面上一陣酥麻,後腦勺還隱約有些痛感。

「醫者當以望聞問切為先,為師方才以金針刺激你迎香、印堂兩穴,這一手可以訓練嗅覺。你當每日辰時來我這兒應卯,連續施針月余,才是一個療程。」

「多謝師傅。」

出門前,陸植又扯了一下那根門前細繩,先祖們的畫卷便盡數收了回去。這機關倒是巧妙的很,秀兒掃了一眼離祖先最遠的那張畫卷,這畫卷也是最新的,上頭是個牽牛老翁,喜笑顏開。

九斤擔心陸老頭有古怪,見秀兒出來了,急忙道,「這老頭兒可是為難你了?」

「阿秀方才拜了陸師傅為徒,九斤,以後可不許你這麼說我師傅。」

九斤模了模腦袋瓜兒,他嫌天氣熱,回青州沒兩天,就剃了個禿瓢兒,看上去,倒像個小和尚似的。

顧秀兒想著,反正來都來了,惶不如將小弟入學的事情也辦妥。自己離上任之期還有兩個月,顧樂的課業卻是不能拖的。上回樂不同那樁事,樂老太爺對他們的態度倒是極好,便是臨時去那‘百草園’學上一陣子,有樂老太爺庇護,那樂不同小霸王也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兒。

思及此,拜別了陸師傅,便扯了九斤去‘百草園’說項說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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