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晴兒
追命和希音的性看起來似乎是截然相反,但其實都是遇事鎮定、處驚不變的人,柳沉疏還是頭一次看見兩人同時露出這樣震驚和愕然的模樣,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來——
小道姑似是終于明白了些什麼,素來平靜的眼底竟是也閃過了幾分淺淡的笑意。♀相比之，追命卻就是沒有這麼含蓄和平靜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之後,一張略帶滄桑的臉早已是憋得通紅，起初似是還努力咬著牙想要忍住笑意，但很快就現這根就是徒勞之舉,干脆就伸手搭著柳沉疏的肩膀哈哈大笑了起來。
追命一貫性豪爽,在場眾人只當他是在為好兄弟的終身大事有了著落而感到高興,倒也不曾懷疑；柳沉疏一手攬著懷里的人,一邊微微眯了眯眼楮,笑吟吟地看著追命、半點也不制止，追命自顧自地笑著笑著，卻是忽然感到渾身一涼，抬眼一看，立時就對上了一道熟悉的目光——
即便是一身女裝、又帶著面紗看不清容貌，對面那雙深邃通透的眼楮里卻還是帶著一股熟悉的殺氣與寒意。
追命渾身一震，險些就被自己的口水噎到，拔了葫蘆的蓋狠狠喝了一大口酒才算是勉強給自己「壓了壓驚」，而後模著鼻訕訕笑了起來，很是哥倆好地拍著柳沉疏的肩膀︰「媳婦兒挺好！」
「多謝夸獎，」柳沉疏大大方方地收了追命的夸獎，朗聲笑了笑，而後便將視線轉向希音，柔聲道，「希音，你帶著晴兒上一旁說說話吧？她身弱，也不動江湖上的事，你們女孩在一起總是有話說的，省得她听我們這群男人說話無趣的很。」
小道姑雖是單純刻板了些，人卻是極聰明的，立時就乖巧地點了點頭，扶著「晴兒」慢慢地走向了一旁角落處的屏風後——柳沉疏溫柔的視線在「未婚妻」縴細羸弱的背影上戀戀不舍地停留了好一陣，這才終于慢慢地收了回來，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一旁正咬牙悶笑、忍得極為辛苦的追命。♀
「別看了，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希音還能吃了你家‘晴兒’不成？」追命重重地咳嗽了兩聲，轉眼間就已換上了一副一正經的嚴肅模樣，大手一揮，「讓她們小姑娘去說說體己話，走！我們先說說案！」
追命已是努力做出了一副認真嚴肅的模樣，卻到底還是沒能徹底憋住眼底的笑意，在眾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借著柳沉疏寬大衣袖的遮掩，沖著她比了比大拇指——柳沉疏微微揚眉，但笑不語。
今日來的英雄豪杰不少，除了北城城主周白宇與他的未婚妻「仙女俠」白欣如、西鎮鎮主藍元山和他的夫人霍銀仙之外，還有南寨寨主殷乘風與他的未婚妻伍彩雲、市井豪俠元無物和他的夫人休春水、幽州名捕敖近鐵和她的夫人居悅穗、文武雙落魄秀才奚九娘和他的姐姐奚采桑、丐幫幽州分舵舵主司徒不和他的夫人梁紅石、幽州名門的江瘦語、江愛天兄妹——不止在場的男人們是聞名江湖的高手，即便是女，也無一不是在江湖上素有俠名、身手了得，這一次幽州出了這麼一樁驚天動地的大案，這些女們還勇敢地挺身而出，一同團起來，誓要捉拿凶手、為死去的姑娘們報仇雪恨。
柳沉疏跟著追命在眾人之中坐，不了又要被打趣幾句，她既不惱也不害羞，就這麼好脾氣地微笑著、大大方方地接了眾人的調侃和恭喜——眾人閑聊過幾句之後，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柳沉疏並沒有多話，只是一邊不緊不慢地喝著茶，一邊安靜而專注地听著幾人對于案情的討論和分析，見有人的茶杯空了，便適時地提起茶壺替他們將杯斟滿，而後對著正要趕來斟茶的侍女們溫和地笑了笑、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必忙碌。♀
追命于是便又見到那些時不時探頭探腦偷眼看來的小姑娘們一個接一個地紅了臉，忍不住哭笑不得地看了柳沉疏一眼——柳沉疏此刻臉上的笑意溫和中又略帶了幾分漫不經心，隨手晃了晃手里的杯，對著他舉杯致意。
追命啞然失笑，忍不住對自家大師兄生出了幾分莫名的同情來，無奈地搖著頭和她踫了踫杯，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柳沉疏耐心地將眾人七嘴八舌的交談從頭听到了尾，卻現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新信息，翻來覆去仍舊還是她原先知道的那些——死者俱是渾身**、受辱而死，家中和身上財物都被洗劫一空，被害的女都是江湖上的名女。
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了——柳沉疏心中難有些失望，卻也知道必是凶手行事干脆老練、再沒有留其他線索，實在是也怪不得在座眾人一無所獲。
眼看著眾人已歇了話頭、神色略帶沮喪，柳沉疏估模著那頭無情和希音的時間應當也已差不多了，便又溫和地笑了笑，略帶歉意地開口告了罪、起身自屏風後將自己的「未婚妻」扶了出來，神色間略帶了幾分苦惱︰
「晴兒身弱，幽州近來又危險得很，我卻是答應了無情要等他一起過來辦這個案，實在抽不出身來照顧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就先去我家吧！」她話音剛落，江愛天立時就熱心地開了口，語氣間一派熱絡與關切，「柳公只管專心破案，到時候再來我家接人就是了！我們姐妹幾個都一同去，定會保護好晴兒妹妹的！」
痴情溫柔的男人總是格外能得女的好感——幽州江家富甲一方，江愛天來也是頗嬌縱的大小姐性，如今倒是熱心隨和得很。
柳沉疏似是一就放了心頭的大石，臉上的笑意越溫柔，眼底帶著幾分感激之色︰「那就有勞幾位姑娘了！晴兒體弱，受不得馬背顛簸，稍後容我駕車送幾位一道回江府可好？」
這話半是溫柔體貼半是心疼寵溺，引得眾人又是一番打趣與揶揄——柳沉疏好脾氣地笑著一一接，而後禮數周到地向眾人拱手告辭︰
「晴兒身弱，我先帶她去車上安頓歇息片刻——幾位姑娘不必匆忙，待諸事都收拾安頓好了再來不遲。」
……
柳沉疏與無情來時是雇了車夫的，但未人多口雜、橫生枝節，到了東堡後便已將車夫遣走了，如今只能由柳沉疏親自駕車——柳沉疏向眾人告了辭，扶著無情率先出了東堡、在馬車邊站定，而後一邊撩起車簾，一邊微微俯身低頭，低聲輕笑︰
「晴兒妹妹——可曾累著了？沉疏哥哥抱你上車可好？」
如今四無人，無情倒也不必太過心遮掩，當即就側過臉涼涼看了柳沉疏一眼，淡淡道︰
「還沒有鬧夠？」
柳沉疏收回手模著鼻訕笑一聲，湊過去隔著面紗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
無情看她一眼，顯然對她的親昵頗為受用，神色一就緩和柔軟了起來——柳沉疏有些得寸進尺地又將攔著他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低頭在他肩窩處蹭了蹭，似是不經意間隨口道︰
「我還從未見過希音這般呆愣的表情——追命也是，不過他到底還是老樣、鬧騰得很，趁你沒看見，還偷偷沖我豎了拇指呢……」
無情的眼神一瞬間變得越深邃了起來，若有所思地看了柳沉疏一眼，開口時聲音里卻是帶上了幾分隱隱的寒意與殺氣︰「是嗎？」
柳沉疏大大方方地和他對視，但笑不語——無情看她一眼，眼底漸漸染上了幾分無奈之色，片刻後淡淡笑了一聲，搖頭輕斥道︰「你們倒是都還有心思胡鬧。」
柳沉疏也不辯解，只是一邊低聲輕笑，一邊托著無情的腰扶著他上了馬車、而後自己也一同鑽進了車廂——馬車里很是寬敞，柳沉疏放車簾，干脆就順勢就歪了身向里一倒、枕到了無情的腿上，長腿舒展，揚眉問道︰
「江姑娘她們想必還要過一會兒才來，不如先說說——希音和追命那頭進展如何？」
大廳里的布置是柳沉疏特意請黃天星安排過的，角落處的屏風後頭早已備齊了紙筆，無情與希音盡可以悄無聲息地交換雙方的進展與打算——無情點了點頭，一邊伸手理了理柳沉疏那一頭隨意披散著的長一邊耐心地解釋著︰
「三師弟與希音的打算和我們差不多，希音昨日以身為餌引得凶手露面——真凶共有四人，希音听到了其中一人的聲音，但因對方武功不俗又人數眾多，終是不敵，沒能捉到凶手、也尚不知凶手是誰。」
柳沉疏皺著眉輕輕「唔」了一聲，手上習慣性地把玩著自己的毛筆，片刻後又伸手抓住了無情修長好看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握在掌心把玩著，半晌後才終于又開了口︰
「希音雖還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但畢竟從他們手逃月兌、又听到了其中一人的聲音，想必凶手一伙如今也該急了——凶手這般貪財暴虐，就此收手怕是絕不肯的；若是他們足夠聰明的話，我想也是時候做上最後一票大的、然後抽身遠走了。否則到時候四大名捕到了兩個——」
柳沉疏說著，聲音微微沉了去，輕軟的嗓音里竟是帶起了幾分寒意︰「有命謀財——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來花這麼多錢？」
無情沒有說話，只是贊同地點點頭應了一聲，眼底的殺氣一瞬間大盛——今日，「柳沉疏的未婚妻」……只怕就正該是那一票「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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