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星樓月影 53暗潮

作者 ︰ 蘇綰

第五十三章

暗潮

蘇夢枕忽然間笑了起來——他平日里其實並不是太喜歡笑的人。

他當慣了上位者,一向霸道得很,說一不二、不容置疑,就連六分半堂的總堂主雷損對他,也向來都是尊稱一聲「蘇公子」,從不敢有半點輕慢和不敬;柳沉疏卻一向是個極任性妄為的人,一旦脾氣上來了就能指著他的鼻子冷眼痛罵,全無半點顧忌、不給半分面子。

蘇夢枕本來是該發怒的,但他卻笑了起來——笑容里帶著幾分暖意,還似是有著隱隱的無奈,卻惟獨沒有半點怒氣。

柳沉疏確實很生氣,但她一邊毫不客氣地冷哼著,一邊卻是毫不停頓地急急給蘇夢枕施針上藥,眼底半是責怪,半是擔憂。

蘇夢枕只笑了兩聲,忽地又彎腰捂著嘴咳嗽了起來——好在這一次,卻似是不再像先前那麼慘烈和撕心裂肺了。

柳沉疏瞪了他一眼,手下動作卻是沒有半點停頓,「刺啦」一聲毫不猶豫地撕開他小腿的褲管,就見他本就削瘦蒼白的腿上已赫然被剜去了一大塊肉,然而剩下完好的皮膚上卻已經泛起了一陣詭異的青黑之色,似是還仍然在慢慢地向四周蔓延開來。

「花無錯的‘綠豆’?」柳沉疏咬牙,抬手間已刺下了數枚金針封住經脈、阻止毒性蔓延開來,動作快得幾乎令人有些看不清,卻是仍不忘冷笑了一聲,「若非無邪急著叫我回來,你是打算不要這條腿還是干脆就連命都不要了?蘇樓主,你可真行啊!」

——花無錯本是蘇夢枕手下愛將,獨門暗器「綠豆」陰毒異常,若不是她萬花谷太素九針中的「利針」對解毒素有奇效,除非截下整條腿,否則再過幾天毒氣攻心,蘇夢枕就只能命喪當場!

蘇夢枕輕咳兩聲,神色間略有些無奈︰「沉疏……」

「大哥!」

蘇夢枕話音剛起,門外卻又立時響起了兩道呼喚聲齊齊打斷了他的話——柳沉疏沒有回頭,只是仍然低頭看著蘇夢枕的腿,手上施針的動作越來越快、臉色卻是越來越白,才不過幾個呼吸間,白皙的額頭就已沁出了一層薄汗。♀

有腳步聲自門口響起,由遠及近慢慢到了屋內,卻很快就停了下來,似是不敢再上前打擾,只靜靜地等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夢枕腿上那一片青黑終于徹底散去——柳沉疏收了針,順手接過蘇夢枕遞來的一條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連續運功施針逼毒而略顯蒼白的臉上終于又恢復了幾分血色,而後一抬眼,就原本只有她和蘇夢枕兩人的議事廳里已又多了兩人,此刻就站在不遠處,定定地看著這里。

其中一人似是年輕一些,看起來不過是剛過二十,衣著普通,臉上帶著幾分活潑而親切的笑意,手中握著一柄長劍,劍柄卻彎如半月,很是特別。

另一人看起來約莫是二十七八歲的模樣,一身白色錦衣,眉目俊秀,身姿挺拔修長,下巴微揚,眉目間卻帶著淡淡的孤傲之意——其實他臉上並沒有顯出狂態來,但柳沉疏自己本來就是狂且自負的人,卻是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的那股傲氣和狂意。

柳沉疏對幫會一向沒什麼興趣,不過來的次數多了、待得久了,對金風細雨樓也算是有些了解。毫無疑問——這兩個人她從前從未見過、也必然不是金風細雨樓的「老人」,但同樣毫無疑問的是——這兩個人,都是高手,甚至是能和蘇夢枕比肩的高手。

「這是我的兩個兄弟,老二白愁飛,老三王小石。」蘇夢枕適時地開了口,聲音里好像是永遠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勢,「二弟,三弟,這是柳沉疏。♀」

「你就是柳沉疏?」手握長劍的那人立時一臉恍然,笑著沖他點頭,「久仰大名!我是王小石。」

「原來名滿江湖的柳公子也是金風細雨樓的人,」白衣的俊秀青年終于也露出了幾分笑意來,「幸會!」

「不敢當,兩位過獎了,」柳沉疏看他一眼,而後又回頭看了看蘇夢枕,隨手轉了轉手中的毛筆,漫不經心地拋了拋筆,也不說什麼「久仰」之類的客套話——她本就確實不曾听說過這兩個名字,便只是笑了笑,大大方方道,「我不過就是個大夫罷了,只管治病救人,閑來無事喝喝酒種種花,幫會的事——不想管、也沒有本事管。」

王小石似是覺得她頗為有趣,抱著劍沖她友善地笑了笑。白愁飛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後很快就將目光轉向了蘇夢枕,淡淡道︰

「大哥,我們走了。」

「好,」蘇夢枕點頭,神色平靜,「事成之後,一定要在午時到‘三合樓’會合。」

兩人點頭齊齊應了一聲,隨即便毫不猶豫地轉了身,頭也不回地大步出了白樓,向天泉山下走去。

蘇夢枕收回目光,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

柳沉疏沒和他客氣,順手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也不和蘇夢枕多說些什麼,只是順手取了桌上的紙筆、很快就寫完了一張方子,交給了恰好正走進屋里來的楊無邪,對著他點了點頭,而後才終于又將視線放回到了蘇夢枕的身上,微微皺眉,正要開口說些什麼,蘇夢枕卻是趕在她之前先開了口︰

「他們去殺雷滾和雷恨。老三手里的那柄劍是挽留,他是天一居士的徒弟。」

——雷滾,是六分半堂的五堂主;雷恨是四堂主。

柳沉疏臉色微變,下意識地揚了揚眉——江湖上素有「血河不應,紅袖挽留」之說,講的是四柄絕世的神兵利器,血河劍本是巨俠方歌吟的佩劍,如今已傳給了他的義子方應看,也就是柳沉疏先前上天泉山時遇到的那一位坐在馬車中的「小侯爺」——當年皇帝欲結好于他的義父方歌吟、封他為「神通侯」,方歌吟辭之不受,便由義子方應看代父受封,方應看如今年紀不大,卻也已是名震江湖的高手,外號「談笑袖手劍笑血,翻手為雲覆手雨」的「神槍血劍」;魔刀不應的主人是六分半堂的總堂主雷損,紅袖刀在蘇夢枕手上,卻沒想到最後一柄挽留劍的主人竟是也已經出現了。更重要的是——天一居士,正是諸葛先生的二師兄許笑一。

也就是說——王小石其實是與四大名捕同出于自在門的師兄弟。

柳沉疏「嘖」了一聲,撐著下巴沉吟不語——良久後,才抬眼看了看蘇夢枕,淡淡道︰

「白愁飛此人——野心太大了。」

「有野心未必是壞事,」蘇夢枕笑了笑,低低咳嗽了兩聲,「我的野心就也不小。」

「你的野心不小,但你也已經是這樓子的主人,離全江湖之主的位子也不算很遠了。白愁飛的野心很大——可惜他還沒有當上老大。」柳沉疏把玩著手里的毛筆,也不在意自己說的話是不是「挑撥離間」、蘇夢枕對她又是相信還是不信,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隨口和他說著話,「你的婚期快到了吧?」

蘇夢枕點了點頭,神色似是一瞬間變得溫和了起來︰「雷姑娘前幾日已經回京了。」

柳沉疏向後揚了揚靠在椅背上,深深看了他一眼︰「要我說——雷純雖不會武功,卻未必就比雷損好相與。你本來有很多種辦法可以不娶她,卻偏偏要守著這一紙婚約,你哪天要是栽在了她的手里——我正是一點兒都不會覺得意外。」

蘇夢枕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什麼神色間竟像是覺得有些好笑︰「你本來是最討厭麻煩和俗事,閑來無事彈琴弄花、吟詩喝酒,豈不快哉?現在又為什麼四處奔波、出生入死?」

柳沉疏微微一愣,隨即搖著頭哈哈大笑了起來︰「你說得對,我根本就也沒有資格說你——不過是半斤八兩,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柳沉疏笑起來多半是低聲輕笑,很少有這樣全無形象地哈哈大笑的時候。

蘇夢枕愛雷純,所以即便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他也想要遵守著這一場婚約娶她為妻;柳沉疏愛無情,所以哪怕她一向都不喜歡麻煩,卻還是願意陪著他一起四處奔波、出生入死——一旦和「愛」有了關系,有很多事、很多話都已經可以不必再說下去。

——因為只要這一個字,就已經足以作為很多事的理由,而且是一個極為充分的理由。

柳沉疏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笑夠了,忽然話題一轉︰「最近的局勢你一定比我清楚多了,不得不防——上次給你的東西,你已經處置好了?」

「放心,我現在還死不了、也不能死,」蘇夢枕點頭,「替我向無情道聲謝。」

柳沉疏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不用替了,我听到了就行了——反正也沒有什麼不同。」

蘇夢枕微微一愣,隨即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慢慢地站起了身來——柳沉疏仍舊還靠坐在椅子上,揚眉看他︰

「你現在這模樣——還想要出門?」

「那也沒有辦法,不去也得去,」蘇夢枕的臉上已然沒有了先前閑聊時的輕松笑意,渾身上下好像都已散發出一股凌厲而霸道的煞氣來,「今天——必須要去三合樓。」

「三合樓?」柳沉疏將這個地點輕聲地重復了一遍,忽然間微微變了臉色,聲音有些低、語速卻是極快,「你先前說——雷純已經回來了?王小石和白愁飛去殺雷恨雷滾?」

蘇夢枕慢慢點頭。

柳沉疏猛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素來有些漫不經心的眼底此刻竟也是一片清明和凌厲︰

「你倒真是狠得下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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