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喚鐘神色一怔,他似乎是意識到出了什麼事情,就像是有什麼掐著他的吼間一般,榮喚鐘忽然只覺得壓抑得可怕,聲音忽然不可自已地顫抖起來,「那時……那時我見你……」
話說到這里卻又戛然而止,此刻,他是全然明白了過來。♀
一切倒是他想錯了,從一開始,便是他的錯,榮喚鐘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突突地跳得飛快起來,還未等到貞娘意識到榮喚鐘的僵硬之時,他卻很快消失在了貞娘的眼前。
此刻的榮喚鐘,只是想見著慕染。
也只有見著了慕染,他才能明白,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而慕染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榮家的十三爺會來尋她一般,只是潔身一人,花坊湖上,是亭亭玉立的清冷身姿,看得榮喚鐘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來,那一刻,他只覺,此刻自己的眼前,慕染的模樣,是望塵莫及。
他覺得,自己是走不到她身邊的。
卻還是走了過去,畢竟,有些事情,總是需要水落石出,卻也是在這時,榮喚鐘一時語塞,只是神色怔怔地望著面容清冷的慕染,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欲言又止,說得便是他此刻的心情。
楚慕染依舊輕紗拂面,便是在此時幽幽開口,「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因為世人不知,自是瘋癲,也有它的好處。「
這話听起來費解,只是仔細回想起來,倒也是不難懂得,榮喚鐘便是在此時恍然大悟,一雙眼楮頓時清明起來,「便是如此,楚姑娘說得確實不錯。原來,竟是如此!」就像是尋得了知音一般,他朗聲大笑,笑聲之中,盡是喜悅之情,便是如他所言,他最清明的時候,便是處在雲山霧罩里,看見的不過是模糊不清的幌子,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說得便是這般的景致。而他最糊涂的時候,反倒是看清了許多的事情,就像是,他對貞娘的感情。
自始至終,他心中歡喜的,不過是那曇花一現的美好,就像是剎那煙火,自己只需記得它曾經美好過,又何須,惦念太多。
只不過,憑空出現的慕染姑娘卻叫他疑惑不解,眼前的佳人,雖然看不清面容,只是那般清涼的熟悉的味道卻依舊讓那個令他沉迷其中,榮喚鐘只覺得疑惑不解,自己對楚慕染的情感。畢竟那時,他錯認了這靡靡之音,也錯認了這般清淡的雅香,才令自己,郁結不止,如今,塵埃落定,一片大霧散開,他卻又陷入了另一片泥沼之中。
只是這時,還是楚慕染點醒了他,「當初你喜歡貞娘,不過是因為樂音與清香,天下之大,會這般的樂師許多,有這般味道之人,也有許多,只是榮公子,當你知道貞娘不是你心中所念之時,你又覺得如何?」
一語中的,榮喚鐘這才被點醒,慕染說得並沒有錯,當他知曉貞娘並非是他心中所念的時候,心里卻似乎是松了一口氣的,連日的思念與彷徨終于安定了下來,他心中自然是高興,只是榮喚鐘卻不知,慕染是如何知曉自己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
然而,慕染卻只不過是似笑非笑地瞧著他,「公子如今可是知曉心中所念?」
是啊,他早就該明白,究竟自己想的是什麼,歡喜的又是什麼!
一句話點醒了榮喚鐘,那原本聒噪的心終于平靜了下來。
而榮喚鐘也終于明白,自己所念,所想,不過是那如同仙樂的聲音罷了,既不是貞娘也不是面前恍若仙子一般的慕染姑娘。
他的臉上是感激地神色,不禁俯身作揖,「多謝楚姑娘。」
楚慕染卻緩緩搖了搖腦袋。
只是卻是沉默不語罷了,她雖然不語,卻也算是了了一件事情。
她心里明白,畢竟榮喚鐘,是無辜的。
榮喚鐘只覺得一身的輕松,就像是費盡千辛萬苦從泥沼里攀爬出來,甩去了身上的泥濘,他還是第一次忽然覺得,視野開闊起來,一切都變得那般的清明。
「公子之後作何打算?」慕染便是在這時開口。
之後麼?榮喚鐘卻忽然朗聲大笑,「世界之大,我瞧著,世上的山川大海卻是不錯,也怪我,在洛城困了許久,這才如此見識短淺!」他只笑道,那般的神情,卻也是叫慕染釋然。
「果然是不錯。」
那日之後,慕染與貞娘同行,坐在馬車里,貞娘只覺得少了些什麼,忽的有些驚慌,「慕染,可是糟了,你的箜篌……」似乎是落在了榮國公府中。
「丟了便丟了吧,不過是箜篌。」慕染卻只是笑著。
貞娘一听了慕染的話,卻是一臉額錯愕,她還記得,那一副箜篌,慕染曾經是視若珍寶,如何此番,卻是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
慕染自然是沒有告訴貞娘的,她其實將那一副箜篌送給了榮喚鐘。
她想,總有一日,榮喚鐘會找到自己的知音,她會為他,彈奏這一世的樂章。
想到了這里,慕染微微地低著身子,這才說道,「我並非精通音律之人,箜篌也並非我所長,它在我手里,還是糟蹋了。」
怎麼會?!貞娘愕然,那般動人的樂聲,她光是听著,便是要醉了,如何在慕染的口中,便是那般的不值一提,她想著,慕染定只是謙虛了吧。
然而,貞娘卻不知,慕染說的,卻是實情。
自始至終,她不過只會這一首曲子罷了。
而她所長……慕染想著,緩緩地握緊了衣袖之間的一把短蕭,只是指尖,卻是一片刺骨的冰涼。
馬車在林府之中停了下來,慕染掀開了簾子的一角,望著牌匾上燙金的兩個金光閃閃的打字,眼神又變得清明而冰冷,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神情,貞娘下了馬車的那一刻,慕染便是在這時緊緊地握住了貞娘的手,盡管她的手上,沒有溫熱的溫度。
「貞娘,懷的久了,你的肚子,必然會有破綻,在這之前,你需要真正地擁有一個孩子才行。」話里篤定,貞娘連連點頭,緊緊地咬住了慘白的嘴唇。
是夜,林瑞終于回到了林府之中,只不過因為朝堂之事,卻是郁郁寡歡。
畢竟他還年輕,如今雖然有了這般地位,只是因為有榮國公府家的幾位大人壓著,他的話,並沒有什麼威信可言,畢竟,資歷尚且,他的人脈,也並不完全鞏固了下來,揉了揉眉心,只是卻已然皺著眉頭,林瑞長嘆一聲,只覺得心里煩躁了起來。
貞娘端了銀耳羹過來,輕輕地放在了桌案之上,話里滿心歡喜,「相公,貞娘特意做了您最愛喝的銀耳羹,您快趁熱嘗嘗,可甜不甜?」
若是平日晴好的日子,林瑞自然是要溫柔地對著貞娘甜言蜜語一番的,只是他今日的心情,實在不怎麼的,只是聲音沉沉地應了一聲,並未理會身旁放著的貞娘的心血,也沒有注意到貞娘冷下來的臉色。
她不是可以奉承討好的人,此刻,也只能決然地轉過了身去,不再理會林瑞。
林瑞這才察覺,貞娘似乎是生氣了,起身,自身後攬過貞娘縴細的腰肢,林瑞的嘴巴如同抹了蜜一般,「方才不過是我心情煩躁,娘子的銀耳羹是甜,只是又哪里比的上娘子的甜呢?」一番話說得貞娘面紅耳赤地低著腦袋,他焦灼的氣息流連在了脖頸之上。
貞娘這才聲音顫顫地開口,「是貞娘無用,若不是貞娘的爹爹……」說到這里,她已然是暗自垂淚,她是知曉林瑞再朝堂上的苦楚的,「爹爹定能夠助相公一臂之力……」
林瑞身子一僵,是啊,若是李國公還在的話,自己又如何會這般進退維谷?如今的貞娘,不過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人婦,雖說是自己的妻子,他卻是不能再指望著她了。
那又能指望誰呢?
李嫣然媚然的一張臉自林瑞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他之前不知,如今卻是知曉得清清楚楚,畢竟嫣然是出身于富貴人家,如今的自己,既然沒有權利的扶持,那便只能從錢入手。
這樣想來,手卻一松。
林瑞兀自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衫,這才笑道,「時辰不早了,娘子便先歇著吧,我還有公文要處理。」說罷,也不等貞娘開口,便已然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貞娘自然是知道,林瑞是去尋誰了。
她的心里,此時,是滿滿的妒意。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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