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那傷者傷口愈合的速度好得不可思議,不過賽娜本就是不懂醫術的,只當這是慕染醫術高明,因而也並沒有怎麼懷疑,只是卻還是眼巴巴地瞅著這重傷的侍衛,想著從他的嘴巴里套出些什麼來,不過盡管是清醒了過來,吼間也依舊無法發出聲音來,怕是還是要多加歇息幾日才能夠吧,一想到這里,賽娜的面上又是忍不住泛起了焦慮的神色——
而彤彤瞧著這侍衛這般模樣,雖然神情淡漠,也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預感告訴了自己,總是要發生什麼事情的,一想到這里,彤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扯了扯慕染的衣角,似是有些猶豫,不過卻還是說道,「阿姐,此人不祥,恐怕是要給醫坊帶來了災禍!」隨著躺在床榻之上的人睜開了眼楮,就是彤彤自個兒也不免感覺到了驚訝,那般的預感是愈發的強烈,有時候就像是要將自己所吞噬了一般,彤彤一時之間也不知曉究竟是如好,而這樣強烈的就連心髒顫抖的時候,彤彤似乎是許久都未經歷過了的。
只不過慕染倒是淺笑一聲,只是輕輕握了握彤彤的手,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容,只是淡淡說道,「當初來了琵琶城,自然便不是因著這兒山清水秀才來了,這兒的驚險我早已有了分寸,不過如今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不是為了陸川,我自然也不會鋌而走險。」
陸川,又是陸川。彤彤瞪大了眼楮,先前慕染說是要來了琵琶城的時候,她只當是自己的阿姐有了需要解決的事情,這才回來了這樣一個黃沙漫天的荒涼之地,如今才知曉,她的阿姐,竟然是為了陸川而來,只不過此刻听見了陸川這個名字的時候。彤彤的心情卻是極其的復雜的,那樣一張模糊的臉在自己的腦海里化開來,若是慕染沒喲提起的話,彤彤想著或許自己都要忘記了這個名字了。
而只有提起了陸川的時候,慕染哪一張神情淡淡的面上才能夠生出了一絲愁思來,比起她尋常的蹙眉不同,這個時候的慕染,那一抹愁緒卻是從心底油然而生起的,好比生生地埋在了心底的墓塚。她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時候的慕染。張了張嘴巴,卻又不知曉說些什麼才好,自是匆匆忙忙地借口離開了。
慕染的身影便是這個時候瓖嵌在了窗沿旁。淡淡地望著滿城煙沙。而蘇鈺便是在這時候站在了慕染的身後,也不多說些什麼,只是紋絲不動地負手而立,微抿著薄唇,瞧著慕染的背影,被冷風拂起的白色的衣裙。她長長的頭發披散了下來,落在了肩頭,垂在了腰間,在風中浮動著,而她的身姿卻依舊是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起了什麼,蘇鈺似乎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在這時候才靜靜地走了過去,不過並沒有多說些什麼。
活血,不發一言,沉默便是最好的安慰,蘇鈺畢竟是知曉慕染此刻心里的憂傷的。
「你知道為何這間醫坊喚作如玉醫坊麼?」許久,慕染終于開口,聲音里卻含著一聲綿長的嘆息,不過卻不等蘇鈺回答,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只是說道,「我都忘記了是有多久了,只記得是許久之前,那時陸川還在的時候,那時他還是我的師兄,師傅的規矩,師門之人,是不得隨便出谷的,只是陸川常常帶著我悄悄地溜了出去,可是等到我出了谷之後,才知曉在這之前,他不知曉偷偷溜出去多少次了,也留下了自己的名諱,如玉公子,那是何等風光的時候,只是如今,再也沒有人記住了這個名字,如玉公子,我都忘記了,那段時光,都過去多久了,有時候我還是怪自己太無能,若是能夠回到那個時候,我定然是能夠改變了事情的結局,說到底,還是我沒用,我無能,不是麼?」慕染說到這里,眼眶已然是紅了,就這般神色怔怔地望著蘇鈺,只是她削瘦的肩膀卻是不斷地戰栗著,看著儼然是搖搖欲墜的模樣。
蘇鈺的臉色變了變,眼楮里卻是蕩起了微微的漣漪,也不知曉是想起了什麼,卻只是將慕染輕輕地攬在了自己的懷中,他的聲音淡淡的,與往日的含笑不同,卻也不是如寒冰一般的冰冷,他只是輕輕地拍了拍慕染的背,似乎又是嘆了一口氣,這才說道,「我不是在這里麼!無論如何……」他想是想要說什麼,不過想了想,所有的話語也只是化作了一聲輕嘆,口中的話始終還是未說出口。
而慕染聞著蘇鈺身上淡淡的桃花香味,那一刻,不知為何,她只是覺得疲憊而安心,不過她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的,卻依舊是陸川的影子。
她終究還是對不起他啊!
賽娜本來是想著找了慕染商討一些事情的,不過卻不想一掀開了簾子,瞧見的卻是慕染同蘇鈺如此美好的模樣,想著自己進來的還真不是時候,想著打擾了人家畢竟是不好的,因而想了一想,賽娜很快就退了出去,只不過身子倒步向後,一轉身卻不想一個陌生的白衣男子卻是在這個時候咧著嘴巴笑著瞧著自己。
賽娜一時之間被嚇了一個大跳,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這才想了起來,先前彤彤好像是提到過,醫坊之中是來了一位老朋友的,又說那位名喚阿洛的公子神通廣大,不過卻不是什麼好人,還是不要多加接近的好。
一想到這里,賽娜皺著眉頭,不自覺向後退而幾步,只是警惕地看著面前的白衣公子,面上的神情卻滿是警惕,只不過賽娜如此,倒是令阿洛很是委屈一般,只是癟著嘴巴,露出了一副無辜的模樣,「我長得很是恐怖麼?」
這般的樣子,倒像是也不知道犯了什麼事情的小孩一般,賽娜不由得好一陣子的心軟,連連擺手,卻也不知曉說些什麼才好,只是訕訕地笑著,「不!不是!」
沒有想到賽娜這般有些驚慌失措的模樣,倒是令阿洛忽然咧著嘴巴笑出了聲來,與方才的樣子截然不同,這會子就像是因著惡作劇很是開心,嘴角的笑容是天真而可惡,「我又不會吃了你,你這般害怕的樣子又是何必?!」阿洛說道了這里,又是高高揚著嘴角,只是笑道。
而賽娜這才發覺自己是被眼前的少年所戲弄了,一時之間只是臉色一白,不由得有些氣憤,不過卻也只是瞪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也不多說些什麼,只是準備著離開了,而阿洛在這個時候倒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來,只是忽然拉住了賽娜的衣領,一把將她給揪了過來,又是嬉笑著問道,「小丫頭,我倒是要問問你,你可是認識白湛?!」
好一個久違的名字,賽娜一愣,歪著腦袋想了想,又點了點腦袋,不明白他如何會忽然提起了白湛,不過阿洛卻不再繼續說下去,只是別有深意地一笑,就哄著賽娜離開了,賽娜倒是一頭霧水,也不知曉這阿洛究竟是要干什麼的,只是一臉不解模樣地望著他,卻還是離開了。想來當初她在中原的時候,卻是與白湛有過幾面之緣的,不過如今想來,這白湛與阿洛同樣都是亦正亦邪,就好欺負人,又都喜歡穿一身白衣,怪不得阿洛會認識他,怪道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大概便是這個道理吧。
而賽娜還在這般想著,阿洛卻像是極其了一件極好笑的事情來,只是自言自語道,「怪不得這小子說了,看來這丫頭倒是有趣得緊,不過這結局卻不怎麼好,倒是可惜了!」說著更是搖了搖腦袋,不過那般神情,卻絕對不是惋惜的樣子。
賽娜自然是不知曉阿洛後來說的話的,她如今一門心思撲在了照顧那剛剛醒來的侍衛上,只是盼著他能夠早日醒來,只求能夠早已知曉了關于塞西的消息,想來也不知曉這件事情究竟與隱山有無關系,只是如今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塞西,想來若不能夠從這侍衛的口中得出了線索來的話,恐怕事情可是難辦了。
她這般想著,小心翼翼地拿著帕子擦了擦那侍衛額角的汗水,一時百無聊賴,竟然自言自語道,「沒有想到如今我這個堂堂公主還要服侍你這麼一個小侍衛,看在你這般榮幸的份上,可是要快些恢復神智,開口說話啊!」
好在這侍衛如今是睡著的,不然听著賽娜所言也不知曉究竟會是如何反應的。
不過賽娜的話卻是一字不落地落在了阿風的耳朵里,那時他不由得苦笑一聲,面上的神色卻是極其地復雜,只是一雙腳卻是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前去,剛想著開口同賽娜說些什麼,只不過卻是這時面色一凜。
賽娜全然不知曉此時有人接近了自己,只是還在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小聲念叨著什麼的時候,眼前卻是一黑,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儼然是落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