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娘子看到鎖嫂只听了兩句話就直接拒絕,心中頗為不高興。♀冷著一張臉道︰「鎖嫂,我家不過是五十畝地,你把牛拉來,也不過就是半天的時間罷了。這樣推來推去有個甚意思?」
鎖嫂听她這麼說,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低著頭從麻袋里挑廢紙。鎖嫂的三兒媳看了看古娘子又看了看低頭不語的婆母,思忖了下也低下頭去。
「去還是不去,給個痛快話!」古娘子冷著臉,手指緊緊攫了一下,卻忘了還握著女兒的手,疼的芸娘哎喲了一聲。
鎖嫂賠著笑︰「娘子,我家里真的沒有閑人,要不然娘子找找別人家,說不定還真有閑著願意佃田的閑人。我看村子里有好多人沒有地,都等著誰家有田好過去佃。你家的田以前是李戶長的,不如找找他家,用用他家的佃戶?」
古娘子看到鎖嫂低頭著不吭聲,越來越覺得怒氣上涌,「我不過就是找你來幫著我拾掇一下田里的豆子,你說來說去怎麼這麼多話?」
鎖嫂只笑不說話,一直賠著小心,但就是不吐口答應佃她家的田。古娘子見到鎖嫂死活不同意,便哼了一聲,甩袖離去。芸娘疑惑的看了鎖嫂一眼,也追隨著母親的腳步而去。
「娘,你咋不願意佃她的田呀?」鎖嫂的三兒媳看到古娘子走了,低聲問道。
「這個婦人,向來只知道佔便宜不知道吃虧為何物。你看看她口口聲聲讓我佃她家的田,有沒有提到給多少工錢?還說什麼把牛拉來?那牛又不是咱家的,是主家讓咱們養的。怎麼她上下嘴唇一踫說用就用?」鎖嫂瞥了一眼三兒媳道。
三兒媳听到這話,若有所思,低下頭繼續挑廢紙。半晌,抬起頭,「娘,是不是主家和她有了啥過節?」
「干你的活吧,打听這麼多做啥?」鎖嫂呵斥道。
古娘子氣哼哼的,一路無意識的走著。♀走著走著發現到了安家的大門樓外,心中一喜。
老李頭大老遠的就看到了古娘子領著芸娘一路三搖的往這時走,先轉過頭,將大宅門牢牢的關上,然後才坐到了躺椅之上,吱扭吱扭的搖。古娘子知道老李頭不會說話,連招呼都不和他打,直接越過他就往大門走。沒想到老李頭一個箭頭走到了她的身前,倒是將她嚇了一跳。
「你做死啊?」古娘子慍怒,「人嚇人嚇死人知道不知道?你這樣突然竄出來。嚇壞我了怎麼辦?」
老李頭面無表情。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不能進去。
「你做甚?」古娘子只覺得今天煩透了,先是那個鎖嫂就敢當面拒絕自己了,現在這個看門的老頭也敢阻攔自己了。啪的一下將老李頭的手拍落,怒道。「我要進去!你敢攔我?」
古娘子一直是個蠻橫的人,不過是當著安木的面溫柔些罷了。老李頭吃了她不少暗虧,往常不過就是瞪她幾眼絕不會阻攔,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硬是伸著胳膊不許她進門。
古娘子氣急敗壞,指著老李頭罵道︰「老棺材瓢子,你算個甚東西,竟然就敢攔著我不讓我進門了?你不就是想要幾文打賞嗎?女乃女乃我還就告訴你了,女乃女乃我就是有錢也不會給你這樣的人打賞……安家肯讓你看門那是抬舉你。你連安家的親戚都敢攔,你也不看看你算個甚東西?」
老李頭任她罵,咧嘴笑笑,依舊伸著胳膊不讓她進去。
幾個在書屋里看書的書生听到門外的吵嚷聲,跑出來一看。是老李頭攔著不讓古娘子進院,又听到古娘子侮罵老李頭,便心生不悅。
「這位娘子,看你也是常來常往安家的,怎麼就不知道這安家看門的老丈是個聾啞人,既听不見又不會說話,你和他吵個什麼勁?」一個書生忍不住說道。
「是啊,縱是有什麼爭執,你也不能罵的如此難听?他好歹一大把年紀了。」听到這位書生的話,其他幾個人連忙附和。
「說的極是,如此不尊敬老者,枉為人子……」
正在抄寫書籍的董生,也緊跟著走了過來,說道︰「原來是古娘子,你在這里鬧甚?」
古娘子看到是一個認識的書生,張口說了句「這老東西」,剛說了這四個字,看到周圍的書生們臉色都變了,急忙改口,「這位老丈今日也不知怎麼了,死活攔住我不許我進門。我是安大郎的表姨,這安家就跟我自己家里一樣,幾時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一個看門的攔我做甚?他敢攔我,若是讓大郎知道了,定會不饒他。我罵他,卻是為他好,免得他不知道上下尊卑亂了規矩……」
董生皺了皺眉,道︰「這個時辰,想必大郎正在讀書的時候,李老丈攔著不讓人進院,想必是怕打擾幾個孩子讀書吧?」
老李頭依舊咧著嘴,似乎沒有听到古娘子罵他的話,然而眼里卻時不時的閃露出寒光。
芸娘看到母親要出丑了,急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古娘子這才醒悟,看到四周已經圍上來不少人,恨恨的罵了幾句便拉著女兒的走了。
「娘,你今日是怎麼了?」芸娘回過頭看到那一群書生正在指指點點的議論,埋怨道。
古娘子煩躁的甩了下袖子,低聲道︰「許是身上快來了,這幾日煩躁的緊!看到那老李頭就想說他兩句……」芸娘沒有听明白,只知道自己的母親心情煩躁,便勾下頭,暗地里和母親拉開了距離。
董生看到古娘子母女走遠,搖了搖頭。
旁邊有人道︰「我咋听說這古娘子不顧安家的反對買了李戶長五十畝地?也怪不得安家不讓她進門。」
一個王姓書生不知道安家和李戶長家的關系,便問道︰「這買地是好事,安家怎麼會反對?再說了,別人家買地關安家何事?」
有人嗤笑一聲,「你怕是不知道,這古娘子買地的錢是安家出的。」
王姓書生更迷茫了,「安家出錢給親戚買地,這是好事啊?」
「你是真傻還是裝不知道?這安家和李戶長家有深仇大恨。」旁邊的人便把春天時,安舉人剛剛去世,李戶長看到安家只剩一對小兒女便想強佔他們的房產和田產。最後官司打到了縣衙,魏縣尉稟公執法,將田和房判回了安家的事情給講了一遍。
王姓書生瞪大了眼楮,「怪不得,怪不得,我在惜學書屋看了幾天書,覺得安家好生怪異,原來他家竟是只剩下兩個孩子?我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安家的長輩出面呢?這個娘子……唉,人家是孩子,何苦如此欺負人家?」
「其實這安舉人雖是過世。卻是陰蔭不斷。安家小兒女先是用聲律啟蒙賺了一筆錢。然後又用安舉人留下的新坑法子也賺了點錢。我現在听說陳木匠做官帽椅也發家了呢。」這句話,卻是一個沙灣的村民說得。
書生們對商業不感興趣,見到村民們聚集上來了,便三三兩兩的回到書屋繼續看書。村民們倒是聚集在一起。說起了閑話。
「那你說陳木匠賺了有多少錢了?」一個村民小聲的說道。
「怎麼著也得有三五百貫了吧?」旁邊的人回答。
「別說陳木匠了,就說何老三。一個小小的佃戶,家無恆產,可是現在不也是抖起來了?家里要錢有錢有兒子有兒子。我听人說,有一天他喝多了,大喊著今年的徭役要是落到他家,他就花五貫錢請別人去。你們猜怎麼著?」那人說話故意壓低了聲音,卻引得旁邊的人更加心癢了,催促他趕緊說。
那人得意洋洋的挺起胸。看到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搖頭晃腦的說道︰「跟何老三一起喝酒的人,一听到他這樣說,便問他是不是當真。何老三剛剛點頭,那人便啪的一拍桌子。說了聲,今年你家的徭役我家全包了!你們說,這漲臉不漲臉?」
「漲臉,確實漲臉!」旁邊的人連聲附和。
那人吃吃地笑,「好笑的事情還在後面呢。這人剛說了句你家的徭役我全包了,後面就被一巴掌拍暈了,另外一個跟何老三吃酒的便說這人吃醉了不當回事,他說話如同放屁。你還是把你家的徭役交到我家里去吧!」
「啥時我家也能如此硬氣,拍到桌上五貫,吼一聲,我出五貫誰包我家的徭役?」幾個村民向往的說道。
過不了一會,安木便知道門外發生了什麼事。當听到書生們紛紛指責古娘子時,會心一笑。
自己又不是包子,豈能隨你亂咬亂啃?當初若不是因為張致和那一句話,早就將古娘子一家趕到沈丘縣城里去了,哪里還容得她在自己家里撒潑?從此之後斷了親戚也好,免得天天看到她心煩。
古娘子卻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還真以為只是老李頭阻攔著她不許進安家。
幾天後,她又因為要找佃戶的事情再次去了安家,老李頭依舊是將她攔在了門外。
她氣憤了,明明是安家在這里唯一的親戚,怎麼可以如此待我?便托了和李進要好的李方前去說和。李方讓渾家沈大娘子去傳話,「你明知道安家和李戶長家時有仇,為什麼非要買李戶長家里的地不可?你既然買了李戶長家的地,那安家就不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沈大娘子說完之後,如同避瘟神一般再也不肯和她多說,快步離去。
古娘子這才明白,安家徹底的不再理自己了。
為什麼?她死活鬧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李戶長雖然做了對不起安家的事情,可是他也受到了懲罰,被支去押綱了啊,怎麼還不能忘記仇恨呢?
想不通!于是她就在村子里四處講安家的壞話。沒有想到,她越如此,村子里的人越是避之不及。
人人心里都有一桿秤!安家如此待她,她是如何待安家的?如果自己家遇到這樣是非不分的親戚,只怕早已經將他打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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