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小沐濕著頭發坐在碧舟潭邊的大石頭上,呆呆地看著若隱若現的月亮。
剛剛同冥兒在瀑布那邊沖了澡,墨戀來找冥兒,也被拉了進去,三個人打起水仗,香艷一幕,嘆為觀止。
想著墨戀初被拉入水中的憤怒和後來猛潑水的報復,到最終暢快溫潤的面龐,小沐不由愉快地抿嘴痴笑,那樣快樂玩耍的墨戀,真美。
小沐甩甩濕發,一時間水珠飛揚,映著月光,在她周圍形成夢幻似的光環,縴塵不染的純白羅裙,反光的雲錦綢面,在寂靜的夜晚里,熠熠生輝,亦真亦幻,出浴美人,不過如此吧。
雲趣說,去參加喪事,最好穿白衣,然後就送來了這條裙子,模模面料,就可以知道咱們雲少爺有多大方。
當時小沐還很驚訝為何剛好合身,雲趣壞笑地眨眨右眼,「你的尺寸,小爺都知道。」
回憶到這里,小沐便痛苦地抓緊了頭發,咬著嘴唇,「南宮沐啊南宮沐,干嘛要問?干嘛給自己找不痛快啊!啊啊啊!」
自昨日從水晶書室里出來,小沐就徹底甩開了心上的陰霾,決定坦蕩蕩地著手未來。
笛邃說的話,雲趣對笛邃說的話,和自己的領悟,讓她對于生命的存在,命運的神奇,參透過半。不能說看破紅塵吧,但至少解決了眼下小沐所糾結的這些問題。于是,在小沐的眼里,世界又開始閃閃發亮,終究,她的本質還是那個積極樂觀的陽光女孩,或者更貼切一點,沒心沒肺的二貨。
凡事,不必自尋煩惱。所謂,菩提本無樹,明鏡本無台。無處可拂拭,何處惹塵埃?
「就要見到唐默了,應該說點什麼安慰他的話?」小沐玩著頭發,冥思苦想,雖然明天即將奔赴唐門,再見唐默讓她激動不已,可似乎自己並不擅長那種安慰人的角色。
就在小沐快要想破腦袋的時候,一陣打斗聲無情地斬斷了她的思緒。
「來者何人?」小沐辨識出笛邃的聲音,不由站起身望向聲音的出處。
「與你無關。」冷漠的話語,沒有感情的聲音,小沐蹙起娥眉,在哪里听到過……
「啊!」笛邃一聲痛呼,跌落在碧舟潭邊。
小沐大驚,急忙上前查看。原來,笛邃的右肩被人掰月兌臼了。小沐皺緊眉頭,好大的握力。
簌——一個黑影落在不遠處,小沐警覺地望去。黑影漸漸走近,終于來到月光下,小沐愕然,瞪圓了雙眸,怎麼,怎麼會是他?!
簌——一個白影閃在笛邃和小沐身前,「敢問葉公子有何貴干。」
月光映出葉自吟冷峻的右臉和左眼的眼罩,一身黑衣融在夜色中,顯得他面色更為冰冷,腰間的墨簫時不時地閃過一絲光芒。
「雲趣?」葉自吟微微動了動嘴唇。
「正是。」雲趣刷地打開折扇扇起來,「葉公子找小爺?是要******聲色還是想尋花問柳?找小爺就對了。」
「我找她。」葉自吟微微偏頭,盯向小沐。
小沐裹裹衣領,怎麼有點兒冷呢。
雲趣手中的折扇頓了頓,又扇起,語氣輕快,「葉公子,這不好吧。怎麼搶小爺的女人呢。她可是小爺千辛萬苦找來的。」
小沐不由撇嘴,哼,你的女人?個屁!
「我要她。」葉自吟像是沒听到雲趣的話一樣徑自說著。
雲趣也不惱,轉身看看小沐,「沐兒,邃公子如何?我們來借宿,連累了邃公子,你給他好好看一看。」
又轉正身子,直面葉自吟,嘴角勾起,「其他的,小爺處理。」
「雲趣,你我並無干系。」葉自吟輕啟唇瓣,有稜角的男人面龐在清冷的月光下格外明顯,與雲趣的俊逸灑月兌,完全不同,「毒獄莊大火,我看到你抱她離開。如今我找她有事,你不要阻攔。」
「葉公子為何非要奪人所愛。」雲趣搖搖頭,玉冠微微發亮,一抹劉海也隨著抖了抖,「葉公子想要什麼樣女人,本小爺都能找到,這一個,也沒那麼絕色吧。」雲趣用折扇指指小沐。
正在為昏厥的笛邃檢查的小沐抬眼瞪瞪雲趣的背影——這話我怎麼這麼不愛听呢!
同時小沐還反復思索著葉自吟的來意,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雲趣沒有叫墨戀來幫忙定然是不希望別人知曉他們的關系,也不知道這一黑一白單打獨斗起來,誰更厲害一些。
葉自吟緩緩抽出墨簫,握在手中,「你一定要同我為難嗎?」
雲趣聳聳肩,「葉公子打傷了好心借宿給我們的碧舟宮宮主,又要搶小爺的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葉公子,不動幾手說不過。」
話落,雲趣合上折扇,單手背後,眼神忽而變得嚴肅;同時,葉自吟舉起墨簫。
呼——風起,小沐身體感覺一涼,望向兩人,一黑一白,已然斗作一團。身影閃來閃去,差點山花小沐的雙眼。果然,高手過招,招招看不見。憑小沐那可憐的水平,只能大概看出葉自吟似乎更為厲害,雲趣有些吃力。
這可不行,鬼知道獨眼龍找我干嘛!小沐焦急起來,趕忙為笛邃正骨,救好一個,沒準能上場幫忙呢。唉,這個雲趣,也不中用啊。
「啊!」隨著一聲慘叫,笛邃清醒過來。
小沐急忙拍著笛邃的臉頰,「嘿!嘿!醒醒!醒醒!你家少爺要打輸啦!」
笛邃捂著臉,「小沐,你輕點,輕點,好疼啊!」
「什麼?我家,我家少爺,怎麼了?」終于緩過神來。
「你看!」小沐指向節節敗退的雲趣,奇怪,他怎麼這麼衰,等等,啊,難道是因為引藥入心耗費的內力還沒有恢復?可是他明明說沒事了啊。
笛邃看著小沐困惑的神色,忍著疼痛直起身子,「少爺他,他最好面子了。」
小沐恍然大悟,無奈道,「是小孩子嘛?這也要瞞著。現在怎麼辦?你還能上嗎?」
笛邃點點頭,想要站起,誰知竟直接栽向地面,小沐迅速去扶,「腿也受傷了?」笛邃緊閉雙眼,點點頭。
「那還逞什麼能!」小沐放下痛的奄奄一息的笛邃,發現他的膝蓋骨竟然被敲碎了一小塊,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這樣下去,雲趣也會……
另一邊,早已體力不支的雲趣虛汗淋淋,唇色逐漸蒼白,葉自吟完好無損地連連發動攻擊,就在雲趣也躲的力氣都沒了的時候——「葉自吟!」
葉自吟忽而收起墨簫,落在地上,看向小沐。
小沐無所謂地笑笑,「我跟你走。」
啪——雲趣摔在地上,虛弱地念叨著,「沐兒,你不可以走。」
小沐微笑著看看雲趣,「我去去就回。」邊說邊走向葉自吟。
「我說,不,可,以。」雲趣手撐著地想要站起,卻又無力地倒下,突然雙眼猛睜,手捂向胸口,表情痛苦不已。
小沐已經來到葉自吟身邊,發現到雲趣的反常想要過去看看,手卻被拉住。
「他沒事。我們走吧。」葉自吟看著小沐,沒有表情地說著。
小沐不忍地低下頭,不知為何,眼眶有些濕潤。怎麼會,只是相處了這幾天,還又被氣又被威脅的,不至于,不至于的。自己這樣選擇,也算還了他的人情。
終于,小沐閉上雙眸,點了點頭。葉自吟,雖然不知道你想怎樣,但我救過你,總不至于恩將仇報吧。
月光下,黑白人影一閃,葉自吟和小沐,不見了。
雲趣向空中伸出手,抓到的卻只是空氣。
噗——吐出一口黑血,雲趣雙眼一黑,昏死過去,抓向空中的手,無力地掉在血泊中……
每一次,你都說,去去就回。
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