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的沖動沒能維持多久,她的電話響了起來,戚姜低頭一看,是t鄉二姥爺家的電話號碼,立即按下接通鍵。
剛一接通,那邊表舅媽的聲音就急切響了起來,「小姜,跟阿玉兩個平安到達s市了嗎?」
戚姜壓下心里的焦躁,回道︰「下午四點就到了,一路上挺順利,阿玉也很听話。我們下車後一直在出站口等表舅,到現在還沒見到人,打電話也聯系不通。」
想了想,表舅媽此刻最關心的應該是唐玉的病,便又說道︰「最好是能先見到表舅,如果見不到,準備這兩天就聯系我那個同學,先帶著阿玉上醫院。」期間狠狠瞪了唐玉一眼,原以為他會為此感到羞愧,豈料他竟然一臉從容,連眼皮子都沒眨半下。
張紅霞一听兩人在路上沒出狀況,電話那邊放心了不少,直說看病的事戚姜就全權負責,該檢查檢查,該住院住院,用錢時給家里打電話就是,跟著埋怨了唐勉幾句之後說︰「你跟阿玉這樣天天跑去等著也不是辦法,既然已經到了s市,等你表舅電話就是了,他可能正忙著什麼耽擱了。」
戚姜應了一句,讓張紅霞放心,一定會安排好阿玉的衣食住行,這才掛了電話。
此時已經華燈初上,戚姜帶著唐玉先回了賓館,各自洗了個澡,收整一番後在大堂匯合,一起出去吃了晚飯,順便商量明天的安排。
「你爸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也不知道還要等幾天,你也見了,咱們天天住在賓館要花費不少錢,我考慮著明天先找個短租房租下來,然後再做其他打算。」
戚姜心里有預感,這一次可能要在s市耽擱一段時間,住賓館的費用折算下來一點也不實惠,她手頭雖然有一筆錢,卻不願意多在吃喝住行上花冤枉錢。♀
唐玉對此沒什麼意見,刨完了最後一口飯,放下筷子,簡短地答了一句︰「好。」
戚姜本來還打算給他列舉一天三餐的費用,以及外面的飯並不衛生可口等等說辭,見他回答的干散,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開始打開手機通訊錄挨個打電話。
戚姜從小在s市長大,人脈還是有一些,打了一圈電話後,房子的事情基本就落實了下來,之前家屬院的發小周哥在中環有一套兩居室的空置房,原本一直用來自住,上個月周哥剛好被單位派出國公干,歸期不定,房子就空了下來,原本也是打算讓父母幫著打理租出去的,正好讓戚姜趕上好時候,得知戚姜住的時間短,至多不過一兩個月時間,也就說什麼不肯收房租,讓她隨時就可以聯系周母搬過去,房租不收,走時只需把房間規整好,水電網費結清就行。
第二天一早,沒用戚姜去喊人,唐玉就自動出現在了她門口,戚姜听見敲門聲,打開門,看著唐玉手里提著鼓囊囊的一次性外帶餐桶,外包裝上的字跡和電話,明顯是兩人昨天晚上才去過的那家小餛飩店。
那家小店要穿過好幾條大街,在一個七拐八繞的弄堂里,他一個初來乍到的外地人能憑著記憶找到這麼個地方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又一想,不由驚訝地問︰「你哪來的錢?」
唐玉繞過她,把餐盒放在寫字台上,回頭不解地看她︰「這幾天外出吃飯時找的零錢。」
戚姜這才想起,這些日子有時點餐後她就先顧著去找座位,之後服務員給的找零自己好像壓根沒操心過,那些錢看來是被細心的唐玉收去了。
見他將剩余的錢一股腦從兜里掏出,面無表情地擱在桌上。戚姜連忙尷尬地收回目光,咳了一聲,道︰「算了,你拿著,是我疏忽了,你手里留點錢也能方便一點。♀」
想到這個年紀的青少年往往叛逆,尤其是唐玉這樣一個從農村出來,家境又落魄的少年,更容易因為別人一兩句話或是無心的舉動就起自卑心理。因此戚姜又對他做了一番開導,隱晦不露痕跡地表明自己完全把他當成自家弟弟一樣沒有見外,對于他主動承擔買早餐的貼心舉動,她舉雙手贊成,而且十分高興。見他面上無高興的神色,又承諾等搬到新房就帶他出去理個發,再買一身新衣服,新鞋。
說的口干舌燥,唐玉還是那副平淡無奇的臉色,甚至還煞風景地說了一句,「買早飯是因為想節約一點時間,好能快點出發,你早上起的不夠早。」
戚姜被他嗆的噎住,半晌說不出話來,也不知先前那一大段話他听進沒听進,不過經過這一番開導,自己心里倒是感覺十分滿意。
上午退掉房,當天中午兩人就趕往周哥家里安頓了下來。
本市男人在全國出了名的勤快,周哥也一樣,雖然是個單身漢,卻將這套兩居室打理的井井有條,家里家具電器齊備,廚房里鍋碗灶具齊全,陽台上養了不少植物,能看出周哥不在的這一段時間里他父母一直有抽空過來打理,花卉得以持續以茁壯盎然的姿態生長。
另一間用作書房的臥室里竟然還有一張一米寬的木質貴妃榻,寫字台上擺放著一台品牌台式機,戚姜走過去打開電腦,見唐玉站在門口,招呼他過來,說道︰「以後你就住這間,房間里有電腦,閑了可以上上網,了解一下時下年輕人喜歡玩的游戲,今後要走上社會,總這樣沉悶是不行的。」
像模像樣地疏導了他一通,便關上門出來,打開電視機,身體仰倒在客廳沙發上,享受這小半年來難得悠閑愜意的娛樂時間。
自從姥爺的房子被單位收了回去,她就一直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家里的電視機早就被她折舊賣了錢,直到這時才十足感受到久違的家的溫馨。
等過了半個小時後再進臥室,卻見唐玉端坐在電腦椅上,兩手平放在膝蓋處,目光凝視著屏幕一動不動,而電腦屏幕還停留在最初開機時的畫面。
戚姜突然間恍然大悟,走過去握住鼠標認真地給唐玉做了示範,告訴他鼠標左右鍵的區別之後先打開了瀏覽器,指了幾個網址大全里出名的門戶網站,以及搜索引擎的使用方法,又點開即時通訊軟件,熟練地申請了一個號碼,把密碼寫在一旁的便簽紙上,最後交代他拼音輸入法的要點。
唐玉學的很快,知道了最基本的操作,沒一會兒就無師自通地加上了幾個網友。緩慢卻準確地拼打出幾個打招呼的詞匯,不過同對方打完招呼之後就開始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他對聊天軟件似乎沒有太多的興趣,在對方幾次三番問過他的職業後不見回答,連打了一連串問號過來的時候,毫不猶豫關掉了聊天軟件,轉而去瀏覽起了各大門戶網站,在瀏覽了幾分鐘之後,甚至還試著打開搜索引擎里輸入了喪尸兩個字。
戚姜心里暗暗驚訝于他的悟性,同時又覺得無比惋惜,他出生在那樣一個家庭,難以接受最好的教育,甚至早早就輟了學,如果不是這些條件的限制,他今後也許會擁有一個非常出色的人生。
下午戚姜出了一趟門,一口氣買回了夠吃一個星期的大米及蔬菜、肉類。打算在表舅聯系她之前,就在家里連續宅一個星期等電話。
這期間,她的大蒜依然在快速地生長著,小蒜瓣一點點長大,每天都有新的變化,照此勢頭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再次長成為一頭完整的大蒜。
欣喜著紫皮大蒜的變化,戚姜也不忘惦記著已經被她存放在小皮包里好幾天的蒜瓣,急匆匆取出來一看,還好,瓶子完好無損,可再一細看瓶子里的內容,不由得愣了一下,只見瓶子里原本裝存的八顆蒜瓣已然消失不見,只余下大約一百毫升白色濃稠液體,不僅蒜瓣不見了蹤影,甚至連蒜皮也沒有留下半片。
小心翼翼打開瓶蓋,立即被一股刺鼻沖天的蒜味燻的一窒。
這段日子她實在被紫皮大蒜折騰的有些頭大,整日抓耳撓腮,嘗試過各種辦法,可對于大蒜的功效依然沒有整理出任何頭緒,當下不知道蒜液的效用,也不敢胡來,有心往涼台花盆里倒一點試一試,又怕浪費掉,盡管心里不甘,還是把蒜液仔細收了起來。
時間飛逝,如此過了兩個禮拜,還是沒有任何表舅的消息。
除了繼續等待電話,戚姜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前一天晚上跟表舅媽和二姥爺通過一次電話,二姥爺那邊知道了情況倒是十分內疚,直說讓戚姜白奔波了一場,這些日子照顧唐玉肯定也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又說如果再等不到她表舅,干脆就買票回家得了,至于表舅那邊,估計是有事在身,也許過不久就會回去的。
這番話听的戚姜有些臉紅,唐玉實在沒給她添一丁點麻煩,壓根沒怎麼讓她操心過,這段日子他熟悉了本地的生活,在征得了戚姜的同意之後,每天早起就出門,獨自去火車站附近尋找他爸,傍晚再按時回來。時下少年抽煙喝酒逛網吧打游戲的嗜好他全沒有,連給他裝的幾張票子,刨去坐地鐵公交的花費,幾乎沒怎麼在其余地方使用過,三伏天在外奔波,甚至沒舍得花錢買過一瓶水,實在是個無比懂事的。
認真說起來,反倒是戚姜在到達s市後,一直對他不怎麼上心,除了抽|出一天時間帶他去理了一次發,買了一身衣服外,其余時間幾乎沒怎麼關注他的動向,每日只管在家里埋頭研究最新期的時尚雜志。
她知道表舅再次失去聯絡,二姥爺跟表舅媽嘴上不說,心里必然焦急。也就拒絕了二姥爺的提議,說是既然來了就再多等一個月,如果還尋不到表舅的消息再商量。又跟二姥爺商量,需不需要撥打s市當地的110電話請公安協助,二姥爺一口回絕,叫戚姜先不要報警,再等等唐勉的消息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