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一連躺了兩天,易民覺得身體好得差不多了。原打算來古城三天,卻因為身體的緣故多停留了幾天。妻子來過一次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家。他沒有告訴在這里發生的情況,只是說快要回去了。妻子沒有多問,易民也沒有多說。
陶叔他們于昨天回去了,大家都有種依依惜別的情感,必竟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的相處經歷,給易民的記憶里又添了一層抹不去的感動。
然而對于易民來說,在古城的這段時間里,或許最難忘記的要算梅晴了。不管怎麼去說,一個以前從未有過任何關聯的女人,只是一種房客與房主的關系。卻在短短的時光里,總以一種無私的愛來關照他,盡管未曾發生一點的事,但在易民的心里,她的美麗與善良;她的大咧與真誠也就成了易民往後永恆的記憶。
或許,冪冪之中這所有的一切就是注定要遇見,就如他曾在十八歲那年,就遇見了露萍。雖然那時的他還處在懵懵懂懂的年代,但那一刻的光環總是深藏在心底,至今不曾忘懷。
梅晴,這個在易民眼里當作親人的女人,與他至今為止所遇到的女人全然不同。明天就要離開古城,易民的心里縱有萬般的不舍,也只能埋在心的底層,不可觸模。正如他自己所說,她只是他在古城最親的親人,只是易民不知道如何去與她告別,想必明天他的眼淚就會出來。♀那種舍痛,遠比在老城與梅子的分離還要苦痛得多。
直到中午,還沒有看見梅晴的影子,心里有種失落感。他沒有去問及她的哥哥,或許她有別的事在忙也說不定。當他路過櫃台時,她的哥哥與易民笑了笑。易民也與他笑了笑。他就想起從住進這店里,還未曾見過他如此真心的笑過。
也許是明天就要走了的緣故吧,人總是有感情的動物,何況還在他屋檐下棲息了許多天。
下午,易民走到古城的街道上,他想最後一次欣賞古老城池的百年風霜。卻沒料到嵐竹打來了電話,這是他始料不及的事,也是他最為高興的事。
其實這幾天易民很想打嵐竹的電話,問問她的傷情,闡說自己的愧疚和思念之情。幾次的下定決心,卻又怕讓她反而來擔心自己的病情,也就作了罷。那一次次在大腦中閃過的念頭,折磨著他的身軀,是何等苦不堪言。他很想知道嵐竹的腿是否好些了嗎?是很痛嗎?是否會落下殘疾?
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易民的眼淚忍不住快要落下來,剛想說話,就听嵐竹說︰
「你好些了嗎?」
听著這溫暖的話語,任是你的心百般堅硬,也要被暖化,何況易民是那麼深愛著嵐竹。他哽咽著無法自控的心情,把這幾日來對嵐竹的愧疚和思念之情淋灕盡至地在無線的傳送中表現了出來︰
「你的腿痛嗎?」
「別那樣,你我都會好起來。♀」
易民實在想不出用什麼樣的語言去表達此時的心情,只是一味地听著嵐竹的話語,不時地「嗯嗯」回應著。他心里清楚,嵐竹的痛比他何止千倍。
打完電話,易民的心還在奔騰不息。他實在無法去形容听到嵐竹聲音時的心情,那一瞬間的感覺,猶如大海的波浪狂涌不止。
梅晴回來的很晚,易民原本打算與她好好聊聊,感謝她這些日子的細心照顧。他不知道明天一別,是否還有見面的機會。
坐在床上的易民,望著窗外的燈影輝煌,听著沱江河水輕拖水草帶動的響聲,感覺時光與心的交集是那般的糾結。一種悵然的酸楚把他拋進了現實的漩渦里,無端的落寞與冷清如只只無形的魔爪把他緊緊拖入激旋的水流中,任你千般地掙扎,也是越墜越深。多年之後,每當回想起在古城度過的日日夜夜,依舊會想起一個令他無法忘懷的女人。
而此時的梅晴與他一樣在糾結,曾幾次動搖的心想到易民的房間坐坐,但一想起他那雙憂郁的眼神,她就怕了,就好像自己的心連同古城都會在明天被他帶走。他在古城的幾天,已成了她的一種心病。她喜歡易民眉尖下深鎖的憂郁,以及行走時被風揚起的零亂頭發,還有他那笑的深沉、怒的綻放,一切的一切都令她為之沉迷。
只是她不知道易民一直以來只把她當親人看,雖然她也知道易民有妻子,心里還裝著另外一個叫嵐竹的女人,但她卻是切切地愛他。梅晴在極力壓制不去想易民,不曾想是越發地更加思痛。明天易民就要離開了,所有的一切將如回憶記在心里,難以形容的不舍竟在一瞬間被撕裂得想哭。
她還是決定去看看易民,心懷猶豫地來到易民的房外,手舉了幾次敲門的動作,遲疑不定。易民已然知道梅晴就在門外,這兩天他更加知道梅晴對自己的心思。他不知道梅晴會與自己說些什麼,但他隱隱約約知道梅晴是喜歡自己的。
「我不能把心放在這里。」易民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後,毅然決然地拉開了房間的門,看見梅晴站在門外幽深的表情,他只是微怔了一下,很快就平靜地說︰
「進來坐吧。」
此時的梅晴依舊顯露出她那大咧的表情,只是眼里掩飾不了她的留戀。
「什麼時候還會再來古城?」
「不知道。」易民邊說邊倒了杯水給梅晴,「坐吧。」
房間里有些尷尬,一種讓人無法喘息的氣息壓得兩人都好像透不過氣來。誰都知道,明天的離別將是無法再見的告別,想說的話有許多,卻生生地無法說出來。壓抑是多麼苦痛,易民的煙霧沖得梅晴咳了幾聲。
「你少抽煙,對身體不好。」
煙打破了兩人的僵局與沉默,也露出了梅晴對易民的不舍與愛戀。望著梅晴嬌艷動容的面孔,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從易民的心底涌動。
「梅晴,我不知道該怎樣去謝你。」
听著易民的話,梅晴的心揪得好痛好痛,她是多麼想易民能夠听一句自己的心聲,哪怕這句話會刺傷自己的尊嚴與心房。但她終究還是沒有說,她只有選擇隱忍。
「你明天走了還會再來嗎?」
「真的不知道,也許會吧。」
望著眼前的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看著他臉上那厚重的憂郁,听著他說的話語,想著與他一場短暫無疾而終的故事,梅晴在心里嘆息、怨恨。只怪命運的錯落,遇見了不該遇見的人,愛上了不該愛上的人。
夜很深了,月光已從窗口消失,房間的燈光明亮依舊。易民與梅晴就這麼靜靜坐著,在他看來,夜的平靜讓彼此的心靈有種解月兌。他希望天亮得早些。
梅晴是個性格大咧的人,此時也是變得如此沉默。她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幾天,她一門子的心事全放在了易民身上。她真的舍不得易民離去,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個修煉成仙的**,怎能沒有**?甚至說,自己內心的渴望是很強烈,她可以為易民放棄一切,包括女人應有的羞顏。當她看見易民的鎮定,心在偷偷地哭。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種奢求,哪怕易民能再次抱抱自己。可是她無法容忍他的淡然,看著他吞雲吐霧地抽煙,她好想哭,也好想對易民說她愛他。只是到最後,她幽幽地對易民說︰
「我走了。」說完就走出了房間。
易民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悵然地嘆了一口氣,那是一種不可深知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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