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刺鼻的油煙沖醒了易民。
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窗外一片大明。這是在家第一次起得很遲。易民全身酸痛。他走到客廳，妻子正在廚房忙碌。見易民起來，妻子從廚房出來，說了一句易民听慣了的話︰「叫你裝台油煙機，如果不是油煙味，想畢你今天還不會起來，是不是昨晚又沒睡好。」
易民听著妻子的話，喃喃自語︰「是該裝台油煙機了。」
嗆人的油煙不斷地從廚房出來，易民見妻子說話的語氣沒有一點怨恨，但卻刺激著他，有種對不住妻子的意思。他就對妻子說︰「明天就叫人來裝。」說這話的時候，已走到門口。早晨的陽光慵懶地從參差不齊的屋檐中照在家的門口，弄堂里灑下一路斑駁的光輝。
也投下點點光輝在身上，雖然淡薄，也很溫暖。
女兒在弄堂里與一些小孩玩耍，不時的笑聲一陣陣響起。幾條狗在翻滾戲叫，不知名的鳥兒也落在對面屋檐下的電線上晃蕩鳴叫。
妻子見他要出去，說︰「馬上吃飯了，還要去轉嗎？」
「我就在外面看女兒她們玩耍。」
「哦。」妻子答應一聲就又進了廚房。
易民站在屋外，看了好一會早晨的弄堂，見到這一刻的時光，易民覺得很溫馨、很自然、也很和諧。盡管比不上城里的喧嘩，但這股鄉土氣息的氛圍，是城市里永遠尋覓不到的。
沒過多久就傳來妻子的叫聲︰「易民，叫女兒吃飯了。」
易民就朝著弄堂深處叫著女兒的名字，「曼曼，吃飯了。」女兒歡快地奔來，還唱著那首她最愛唱的《蟲兒飛》。歌聲飄揚，響在弄堂里。
吃完飯，易民匆匆去了城里，馬上就要過年了，答應女兒的事，必須完成。妻子本是要一起去的，因為兒子今天回家，她只好在家守候。
一到城里，易民被繁華的城市牽扯，不知嵐竹現在怎麼樣。他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想給嵐竹一個電話，詢問她什麼時候放假，再問她怎麼想起要來郴州。
然後拿出手機，一邊走一邊打。
街上很嘈雜，他勉強听清了她所說的話︰「你在哪里？怎麼那麼大的響聲？」
「我在市里。」一股由心田涌出來的喜歡，高興地浮現在易民的臉上，緊接著說︰「你什麼時候來郴州？」
易民本想不說這句話，在下意識的那一刻就想好了的。只是當一听見嵐竹的聲音，不由自主就說出了這句問話。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你那？」嵐竹確實一番驚疑。
易民想象得出嵐竹此時莫名驚訝的表情，就說︰「你別問我如何知道，你只說什麼時候來。」
嵐竹「哼」了一聲，過後她帶著好笑又好氣的語氣說︰「你不想我去嗎？」
「哪會呢？」
「既然這樣，就別問我什麼時候去。」緊接著又說︰「當然是等公司放了假。」
「哦。」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嵐竹在電話里問︰「我去你那，會不會對你有影響；如果有，我就不去。」
易民沉思了一會，心里想，總會多多少少有點影響，他真怕這份抬不了頭的愛情會暴露在妻子的面前，但是又很明白自己的那份心，他是多麼想時時刻刻嵐竹緊隨在自己身邊，可是一想到嵐竹那期待的眼光。
他最終還是說︰「來吧。」
就听嵐竹唏噓的聲音，然後把電話掛了。
易民最不願看到嵐竹在自己眼前哭，哪怕是在電話里。他的心一陣揪痛，仿佛看見了她在風中楚楚憐惜的動容。
自從嵐竹與他說起那段痛切心扉的往事，易民的大腦里就時不時出現她所描述的那個場景。淒楚滿懷。心就更多了一份憐惜與愛意。
在那一刻，也就有了最終的回答。他寧願冒著這份見不得光明，被世人說著是最深惡痛決，卻又無人不去觸模的懸崖之花。深埋的愛情往往最痛人心。
其實易民的心里，實際上一直都在熱切盼望她來，哪怕是隱隱藏藏的相見。因為他的心里，他的身體到處充滿著想見的旺盛。如果哪天不想她，他的夢里全是她的影子。
就如初遇時的那番光景，他是她攻陷城池的俘虜。
辦好該辦的事，下午才回家。回到家，兒子早就回來了。女兒一看見他為自己買的新衣服，高興地一個勁連叫︰「爸爸對我真好！」
晚餐很豐盛，因為兒子回來了。一家人其樂融融。邊吃邊听兒子說在外面的經過，他與妻子的心，一會兒擔心，一會兒興奮。只是女兒听不出所以然，在一旁直撇嘴。
就很不高興地說︰「哥哥，你為什麼要回來，你一回來，爸媽就不愛我了。」
此番話一出，笑得全家人都要噴飯。
妻子就對女兒說︰「你哥哥是一年才回家，爸媽是在問你哥的情況。」
易民也說︰「誰說爸媽不愛你了。」
女兒嚕嚕嘴，看了一下大家，然後自顧吃飯。
妻子就笑著說︰「你看我家的小饅頭，還會吃醋了。」
女兒是懂非懂地听著，望一眼易民，就問︰「爸，什麼叫吃醋？」
一家人又被她天真可愛的問題弄得笑聲不落。
易民就解釋給女兒听︰「吃醋，就像剛才爸媽與你哥說話，沒有搭理你，你在一旁顯出不高興的樣子，這就是吃醋。」
「哦。」女兒似是听明白了，就拉著妻子的手說︰「爸媽，別與哥說話了，跟我說，也讓哥哥吃醋。」
大家又是笑得前仰後附，易民不停地抹著眼楮。
這一晚，是易民近段時間最開心的一夜。好久沒有過的感覺。
雖然他在推算著與嵐竹相見的日期，心里也在想起白天嵐竹所說的話，但這並不阻礙今晚的心情。家的親情有時會超過一切。有那麼一瞬間，突然產生想放棄的想法。然而只是一瞬間，這個想法就很快被自己扼殺在心里。他實在想不出理由去抹殺這幾個月與嵐竹最美的時光，盡管為了這份愛，有過太多的哀傷。
親情與愛情，本就是一道抹不去的光陰歲月。
就好比左手與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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