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溟易于昨夜離去,自然不會是一個人走的。
從此之後天地間再沒有白鶴此人,畢竟是自己身邊長大的,不是不覺得惋惜,只是無論哪里都有一套維護運行的法制,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沒了會使陣法的大國師,西域軍隊便失去了兩條臂膀,即使還有索格魔鬼化領導,全軍氣數已盡,只有主動求和才是他們唯一的出路,不過索格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期間發動了大大小小進攻不下十次,均被壓制,甚至不需要左冷親自領兵。這種不勝其煩的挑釁惹惱了天朝眾將,直至出動二十萬大軍佔領了西域邊域兩座城池,將整個西域軍隊再往正西逼退百里,才得一時安寧。
前方戰事如何,我一點兒都不關心,只一心守在蘇逸身邊,平日擦身喂水從不假手于人。已經給給天鶴傳了消息,不管他現在在忙何等要緊之事,必須在明日日落之前出現在我面前,我需要借助他與蔻紅的力量完成一些事。
若非左冷提醒,我甚至忘了自己帶回來的那個人。再說左冷,這廝最近見到我,臉上的表情總是怪怪的。記憶混亂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模模糊糊不甚明確,記憶中,似乎,應該,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吧?
這種事情沒辦法弄清楚,便不打算深究。我總不能自己去問︰喂,那段時間我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反正憑他那木頭性子,吃虧的也不會是我。
將蘇逸交托給蔻紅暫時照顧,來到滅所在的營帳。
四周有士兵把守,一是為了防止他逃跑,二來也是怕有激進的士兵對他不利。倒是多此一舉,听聞他自從被我帶回來之後,便再沒有醒來過。與蘇逸相似。
平日里只能靠一些湯水維持,滅瘦了很多,越發顯得顏如少年。索格因為他對我多有退讓,曾以為他對這個弟弟起碼是有幾分情真意切,如今想來,恐怕只是他養在身邊的工具而已,若非一身天賦異稟,怕是會同他其他的兄弟們一樣早早便被除去。
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的昏睡不醒與破魂陣有很大關系,不過是有輕重緩急。只有等我處理完蘇逸的事情再來幫忙。
叮囑照料的人每日多喂幾次參湯,便出了帳子,路上正巧遇到青陽。也算是老熟人,彼此交談了兩句。
「紅柳如何?」
「就近安排在一個安靜地村莊里,我沒有去看,不過有人看護著,該是不會有問題。」
他對妻兒似乎並沒有多大關系。不禁讓我懷疑他許久之前那番情真意切的敘述。
世間男兒多冷情。
「等她生完孩子,我便將她交由慎刑處依照軍法處置,絕不包庇。」
「你們都知道了?」
「是。若非蔻紅姑娘即時發現她的通敵罪證,我們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在下治家不嚴險些釀成大禍,待戰爭結束,青陽自會自請責罰。」
不知該如何安慰。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心難測,你無需自責。」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熹之時天鶴便已經到了。起身幫蘇逸該好被子,明知道他不會亂動還是仔細幫他掖好被子。
天鶴在帳外站著,抬頭望著漸漸顯現的初陽,不知在想些什麼。听到聲音,轉過身來。泛紅濕潤的雙眼格外顯眼。
記憶中除了我出事那一次,從未見他流過眼淚。
「哭什麼?」
「你知道了」
他擦擦濕潤的眼角。勾勾嘴角,佯裝無事。♀
「白鶴昨日來見我了,是他最後一縷魂魄。這小子,直到最後一刻才想起還有我這個同胞兄弟。」
「你們說了什麼?」
他雙眼更紅,露出幾絲委屈。
「還能說什麼,我們從小到大都不對頭。他說若是上天好德,能讓他重來一世必定不會再與我有交集。」
俗話說的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既然都已經親自去尋,必然是心有掛牽,又何必如此執迷不悟。
「可曾怪我?」
他搖搖頭︰「自作孽不可活,自從他背叛宮主之日起,我便料到他會有如此下場。」
身邊往來的士兵漸漸多了起來,看到如此詭異的情景,均不由得一再回頭。
天鶴有些不好意思,背著眾人整了整儀表。
「蘇逸怎麼樣?」
「還是昏迷不醒。」
蔻紅坐在凳子上發呆,我的交待,蘇逸身邊斷斷不能離人。看到進來的兩個人,視線在天鶴臉上淡淡掃了一眼,沒什麼反應。
天鶴在他身上檢查了一番,同樣未發現不妥︰「一定是白鶴搞的鬼,死也不讓我們安生,可惜他現在已經魂飛魄散,這條線索算是斷了。」
「還有一個辦法。」
迎上他們的目光,眸中展露堅毅︰「借你們的力量,將我送進他思維中的混沌空間。」
「不行。」蔻紅斷然拒絕。
便連言听計從的天鶴也不大贊同︰「你該是知道這件事的後果,稍微有一絲疏忽,你們兩個便會被永遠困在里面,你們是想殉情不成。」
瞥了他一眼,花花世界還未享樂,說什麼殉情如此不著邊際的話。
「你們就對我這麼沒有信心?你們一直跟在我身邊,從前大大小小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做了多少,哪一次失手過。」
「你也說了是從前,今時不同往日,除非你想把自己身體里的血耗干。」
「正如你所見,我已經全然恢復。」
「你該做的是好好調息修養,下一次可就不一定會有好運。」
二人你來我往爭辯的好不激烈,天鶴發覺自己根本插不上話,心中隱有愧疚,在她身陷險境之時,他並沒有在身邊,其中固然有尋找靈珠的原因,不可否認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在,他不想見到兩看生厭的同胞兄長。
拽了拽蔻紅的衣袖,對她使了個眼色。
只要是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誰又能阻止的了。
「既然你身體剛好,不如就由我代你進去。以我的法力駕馭一個凡人的混沌空間綽綽有余。」
「不行,他雖然向來敬你為師,可你們身上並沒有建立起聯結,便是進去了,也未必能找的到他,反把自己困在里面。」
「他現在身體狀況很好,不若再等幾日,待我和蔻紅將你體內的魂珠調養好,再進去也不遲。」
「也不行,戰事即將結束,最後一次出兵該就是這幾日的事情,他是大軍主帥,一定不希望自己缺席。既然是力所能及的事情,為何要與他留下遺憾。」
天鶴不再說話,蔻紅冷哼一聲,別扭的背過身去。徹底死心,只要是與蘇逸有關的事情,就是絕對的,不可逆轉。
雖然已經說定,在二人的一再堅持下,還得再等一日。兩顆透亮的珠子分別放在蔻紅與天鶴的身子里,被他們的仙氣包裹著,像是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看的我都有些蠢蠢欲動。用自己的仙氣養珠,對本體沒有什麼益處,無奈只有一天的時間,速成的辦法就只有這一個——
進到蘇逸的混沌空間,這里貯藏著他最痛苦和最快樂的時光。
眼前一片霧茫茫,一座簡單的籬笆小院若隱若現,用手在眼前扇了扇,看的更清楚一些,是一處簡單草屋,周圍並沒有別的人家。
慢慢靠近,一股鍋巴的香味兒飄進鼻頭。
院子里有一個看起來只有三四歲大的孩子,一手拿著木棍,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劃拉些什麼,嘴里念念有詞,虎頭虎腦的模樣分外喜人。
屋里走出一個女人,雖然穿著粗布衣服卻體態端莊,美麗的面容上有一雙滄桑冰冷的眼楮,只有在看到那孩子的時候才會透出一絲溫情。
她站在那孩子身後,越看眉頭皺的越緊,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小腦袋。
「錯了,阿娘是這樣教你的?」
小孩子在母親的糾正下改正,卻是「復興周國」四個大字。孩子明顯比同齡人成熟許多,察覺到母親的情緒變化,抿著嘴垂下腦袋。
「阿逸,阿娘告訴過你,我們身上是有血海深仇的,而你是周國唯一的希望,你必須要比其他孩子更優秀,在任何方面,知道了嗎?」
小男孩點了點頭。
「將這四個字抄一千遍。」看了眼他小小的身子,「算了,先吃飯吧,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鍋巴。」
小男孩點點頭,依舊沒有言語,我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上揚的嘴角,和一顆顆潔白的乳牙。
從來未听蘇逸說過有關他母親的事情,原來不是不思念,而是將那份最純真真摯的感情藏在心底,獨自懷念享有。
再度大霧迷茫,一座巍峨宏偉的府邸出現在眼前,還是那個人女子,臉色蒼白疲憊,五官縈繞著病氣,手里牽著的孩子已經長成七八歲的模樣,稚女敕的面孔上無甚表情,稜角分明,隱約可見二十年後的模樣。
母子二人並排站著,為避人耳目,並不敢直接來到侯府門前,只使了銀子讓人帶了封信進去。lw*_*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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