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情讓蘇陽怡有些興奮。♀
姜氏的做派雖然驚世駭俗,可是讓她覺得十分親切。她生于北地,家人雖然沒有豪爽到這個地步……可一家上下也都是直性子。
她渾然忘了昨晚「色授魂與」的尷尬,在飯廳吃了飯回到房里,還在說今天在鄉下遇到的事情。
看她高興的小臉微紅,葉澤笑而不語。
听她說完了,他才道︰「母親便是這麼個性子。不過大約明天早上起來了,想起今天的事兒,又該想著拿了人家這麼多東西該送什麼回禮了。」
姜氏雖然性子直爽又貪玩,可她也是個有分寸的人。
當天晚上蘇陽怡睡得不錯。
果然,隔日,葉澤一走,玉媽媽就來了。
當著蘇陽怡的面,也沒給姜氏留面子,直接先報了一大串東西,然後道︰「這些就是您昨個兒從鄉下帶回來的東西了。」
姜氏就發呆,似乎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干這些荒唐事,道︰「拿了人家這麼多肉啊……」
雖說,姜家是豪爽的人家,又是屠戶,可這麼多肉對于鄉下人來說,意義還是不一樣的。
她看了玉媽媽一眼,似乎是有些懊惱,道︰「你怎麼也不攔著我!還有陽怡,你怎麼也不攔著我!」
蘇陽怡已經不怕她了,自己站在一邊偷偷的笑。
玉媽媽就直接和她頂項,道︰「那也要攔得住啊,姜家人拼命塞,您呢,拼命拿,少女乃女乃是做小輩的,奴婢又是個做下人的,怎麼攔?」
姜氏就看向蘇陽怡,道︰「我真的這麼干了?」
蘇陽怡笑道︰「是真的。」
姜氏就頭疼地輕吟了一聲,道︰「哎喲我頭疼。」
蘇陽怡又笑了起來,玉媽媽也忍俊不禁。
最終姜氏道︰「不行,得好好回一份禮才是。他們那樣的人家,該送什麼合適?」
若是糕點,銀子一類的萬金油似的禮品,自然不合適。不說糕點對他們來說實用性不大,送銀子未免讓人家覺得你輕瞧了他。
姜氏就詢問地看向蘇陽怡。
蘇陽怡想了想,便笑道︰「他們是屠戶的人家,送咱們許多肉。咱們家是開綢緞莊的,便選些布匹給他們送過去,也省的他們到別人家去買。」
聞言,姜氏甚滿意,便道︰「陽怡你去鋪子里好好挑了來。他們兄弟倆連著春桃那丫頭都得算上。」
蘇陽怡笑著答應了一聲,先退了下來,去廚房里看了那一堆東西,心里約莫估了個數。
兩家相交講究禮尚往來,送得太重會讓人覺得你是財勢壓人,送輕了自然也不好。再者姜氏和那兩個「親戚」相交的方式也不一樣,所以要坦坦蕩蕩的才好。
蘇陽怡已經打定了主意明兒把布匹送過去,就以春桃的一部分嫁妝的名義,讓他家人收下。
這麼想著,她便坐馬車出了門。因姜氏頭疼,玉媽媽便留下來服侍,她只帶了雲兒出門。
葉記的生意依然很好。
這次進了門,也依然有很多人都瞧著她。
眼看那個趙儀看見蘇陽儀,就把手上的事都丟下了向她走來,正要走到她面前的時候,突然有個人一晃把趙儀擋在了後面,已經笑道︰「少女乃女乃。」
是宋青。
趙儀被堵了個正著,不免氣悶,但是她丟下客人跑過來,趙管事已經瞪了過來。她便只好又蔫蔫地回去了。
宋青道︰「爺在樓上呢,小的引您過去吧。」
蘇陽儀只道︰「今日來是听母親的吩咐選些布匹給人做回禮的,不需驚動相公。」
宋青卻堅持道︰「既然來了,自然要讓爺知道的。」
說著,也不等蘇陽儀回答,就走在了前面。蘇陽儀只好跟了上去。
路過趙儀身邊,趙儀又有些心不在焉,連客人跟自己說了什麼也沒听見。直到蘇陽儀一行人完全走到樓上,她才小聲嘀咕了一聲︰「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就是個典……」
「妻」字還沒說完,突然那應該什麼都沒听見的宋青掉過頭來狠狠瞪了她一眼。頓時把趙儀嚇了一大跳!
宋青把蘇陽儀和雲兒引到二樓,這次又轉了個彎兒,到了後廂。那里有幾間相對**的廂房。
他敲了敲其中一扇門,道︰「爺,少女乃女乃來了。」
蘇陽怡一怔,覺得他的聲音怎麼听怎麼奇怪……總覺得好像是憋著笑似的。
她還沒來得及仔細想,突然那扇門就在眼前打開了,倒把她嚇了一大跳。
但看宋青,好像早就料到似的,退後了一大步。
「……」葉澤瞪了看戲的宋青一眼,拉住了蘇陽儀的手進了屋,道,「進來說。」
蘇陽怡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動地被他拉了進去。
這是個挺大的屋子,像個書房似的擺滿了書櫃,書櫃上除了書,還有幾個上了鎖的小匣子。上面還貼著封條,蘇陽儀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這是綢緞莊幾年的賬目,都按年份的放好了。
屋子里還有一張簡易的小榻上,該是供他平時休息之用。書桌上零零碎碎地擺滿了東西,顯得有些凌亂。除了筆墨紙硯算盤,大多是一些信件,文件之類的東西。
葉澤的神情似乎有些微惱,道︰「亂了些,我正忙著。你來幫我理一理。」
蘇陽儀也不好說自己是來給姜氏選布的,只好先站在他身邊,替他整理這一桌子狼藉。葉澤則自己在一邊翻箱倒櫃地找什麼東西。
桌子上大多數是各地綢商的信。還有些是關于綢商今年的新樣式的文件。應該是他手下的管事先出去踩了點帶回來給他斟酌的。看來他是真的快要出遠門了。
蘇陽儀把桌子上的文件,和信件都分門別類地整理好,並把凌亂的硯台等物一一歸類,才道︰「您在找什麼?」
葉澤道︰「在找杭商的信。」
「是不是這封?您用朱砂圈過的?」
葉澤立刻回過頭,接過來一看,道︰「是這封。但是我沒有圈過。」
兩人都有些詫異。
葉澤看了她一眼,道︰「每年到我手上的各地綢商的信文,都有好幾百封。所以我會把管事送來的信文,決定要去的,用朱砂圈出來。但是這封我決計沒有圈,昨個兒想起來了,今天想斟酌一下找出來瞧瞧的。」
蘇陽儀道︰「或許您記錯了呢?」
葉澤搖搖頭,道︰「沒有記錯,這家人是我們鋪子里的老搭伙了。只是今年他們家的綢子走得一般,我才先擱在一邊了。」
他遍尋不見這封信,主要還是因為對自己的記性有絕對的自信。所以找東西的時候,圈了紅圈的信封,他是看都不會看的。若說是鋪子里的管事做的,可能進這個屋子的,都是跟了他好幾年的管事。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記性和習慣。
蘇陽儀聞言顰眉,又拿那個信封和另一個畫了圈的信封來對比了一下,道︰「這乍一看……倒像是您圈的呢。您瞧,收筆的時候,都勾了勾……」
她一臉認真的樣子,倒是讓葉澤笑了起來,覺得很是可愛。連帶著緊繃的精神也放松了一些。
他從她手里抽出信放在一邊,道︰「這事兒我得先查查清楚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別管了。你先說說,你怎麼來了?」
蘇陽儀忍不住也笑了起來,道︰「母親讓妾來,選些布匹送到鄉下給姜家做回禮呢。」
他扶著她坐在了書桌里,自己半靠在旁邊的主桌上,俯笑道︰「你看,我沒說錯吧。」
「嗯。」蘇陽怡對著一張大書桌,有點不自在,想站起來。
「先喝杯茶吧。」他道,不等蘇陽儀反對,就出了門去叫人送茶來。
回到她跟前兒,葉澤道︰「你瞧見了,下個月我就要出趟遠門,沒有個把月是回不來的。到時候母親會常常到鋪子里來。到時候帶累你多幫著母親一些。」
听他說起這事兒,蘇陽儀也嚴肅起來了,道︰「只要母親不嫌妾什麼都不會就好了。」
「怎麼會,母親會教你的。」他笑道。
很快,綢緞莊的人就送了茶水來。蘇陽儀一看,竟是花茶。
葉澤笑道︰「你先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我陪你去看布。」
蘇陽儀連忙道︰「不用,妾自己去看就好了。」
「不急。等我一塊兒去吧。我這正忙著,你也幫幫我。」
說著,他也不客氣,直接抱了一堆賬本在她跟前兒,道︰「會算賬嗎?」
「……會。」
于是,他又搬了張凳子來坐在蘇陽儀旁邊,低頭管自己忙了。
蘇陽儀愕然地看了他一會兒,只好拿了個算盤和一本賬本來。她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這些都是沒有對過的賬本,他想讓她來對賬。
這種繁重的瑣事又是非親力親為不可的,不好交給底下的人去做……正好抓到她,所以葉澤就理所當然地交給她去做了。
蘇陽儀想到姜氏的風範,便知道葉家大約就是這樣不拘于女主內的,只好嘆了一聲,低頭開始對賬。
只是她許多年不做這個,開始難免有些費力。更注意不到,旁邊那個男人,雖然低著頭管自己忙碌,嘴角卻揚起了可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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