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坊的人更不會出去跑商行商,所需之物也是本地購買。這就添了許多拘束。而因葉記和顏華關系好,顏華所需要的稀罕繡線等物,也經常托葉澤帶回來。只是近幾年顏華開始走量,倒不大需要那些東西了。
顏華開始走量,確實是跑在很多繡坊前面的。但是顏夢嵐並不是只顧著眼前之利的人,她也看出來,或許這其中還是有些隱患,總有一日會爆發出來的。
最終,顏夢嵐只看著蘇陽怡,道︰「這事兒你自己做的了主?」
蘇陽怡低頭笑了笑。葉澤要她做暗賬,這個關頭上,怎麼會不允?
她道︰「能做得主。」
顏夢嵐的目光便變得莫測起來,看了她半晌,若有所思,最終道︰「那行,你回去準備一下,給我個準數。回頭我把這件事再整理一下,再找你商量。」
蘇陽怡站了起來,笑道︰「好,那我等嵐姐的消息。」
說完便告退了。
顏夢嵐看著她的背影,眼神幽不見底。
她成長得很快……比任何人想得都快。行事作風開始有了葉澤的影子。葉澤當年也是這樣喜歡兵行險招。她又比葉澤更溫和,不像葉澤鋒芒畢露。只不知道這一路,她可以走多遠。
蘇陽怡出了顏華,就回了葉記。和葉澤提了這件事,果然葉澤立刻就允了。
他還主動道︰「給你提出一筆錢來,專門開一個賬。這筆賬你就自己算自己給。要什麼人,我都支給你。」
蘇陽怡想了想,道︰「讓宋青跟我去罷。還有大盧小盧她們姐妹兩個。」
大盧小盧姐妹,是一對雙生,平時總是一處行動。因家里還有讀書的哥哥要供養,所以姐妹倆雙雙出來做工,現在葉記做女伙計。♀因她們的性子也差不多,導致在葉記做了有小半年了,還經常被人叫錯。
蘇陽怡看這一對姐妹做事穩重,滴水不漏,又是新進半年,便要了她們。
葉澤答應了,然後就看著她似笑非笑地道︰「和夢嵐已經商量好了?怎麼不先和我商量?」
「夢嵐姐那邊若是不說妥,我也不敢和相公說起這回事。」雖然這麼說,但卻有些漫不經心的意味,顯然也是開玩笑的。
葉澤道︰「母親那,就我去說吧。」
蘇陽怡早知道會這樣的。也正好趁這個機會,讓葉澤和姜氏多說幾句話,挨罵也好,免得他都要出門了,母子倆還劍拔弩張的。
她笑著說了個好。
當天下午,顏夢嵐就把自己莊子里的幾個數得上的繡娘叫上了,仔細研究了一下那副畫,並且在第一時間把配色線單子給找了出來。
臨著傍晚,葉澤和蘇陽怡打算回去的時候,送到了葉記。一起送來的還有讓葉澤出門的時候順便帶回來的東西。零零碎碎上百種,都是些小東西。看她開單子的時候下的數量,就知道她是在為以後打算。
蘇陽怡看了一眼那復雜的單子,心中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顏夢嵐對這件事會這樣重視……
葉澤掃了一眼,道︰「看來夢嵐是上了心。」
蘇陽怡把其中一張單子遞給葉澤,葉澤收好了在懷里,兩人相視一笑。
正下樓的時候,就听見門外突然有人鬧了起來。
「怎麼回事?」
葉澤看到自己莊子里也鬧了起來,不由得皺眉,喝止了幾個想要去看熱鬧的伙計。♀
樓下馬上就有個管事來報︰「是沈家的夫人……不知道何故在門口和沈舉人鬧了起來。」
說著,視線就往蘇陽怡面上瞟。
葉澤皺眉,側了側身子把蘇陽怡攔在後面︰「他們母子倆鬧他們的,你們亂什麼!」
管事不言語。
葉澤和蘇陽怡順著他的視線,就看到了一臉悠閑還在鋪子里挑選布匹的黃娟。
葉澤皺眉,伸出手讓蘇陽怡挽著,道︰「這事兒讓趙管事去周旋,讓他們要鬧到別處去鬧,別攪和了咱們鋪子的生意就成。陽怡咱們先回去。」
蘇陽怡點了點頭,挽著他的手下了樓。直出了鋪子門口,她依然目不斜視,更沒有把那些正一臉試探地瞧著她的人放在眼里。
出了門,果見李氏暴跳如雷地在罵沈康︰「你是被那小狐狸媚子迷了心了你!以你如今的功名,娶個什麼樣的娶不到啊,你非要黏著那個只會圖你家錢財的狐狸精,想著要回來氣死你家老娘啊!」
沈康只是低著頭不說話,卻也不走,李氏揪也揪不動。
李氏回頭一看看到蘇陽怡,便更是冷下臉,又去揪自個兒的兒子,道︰「你就非要跑這兒來丟人現眼?走,跟我家去!」
沈康也看到了蘇陽怡,便把李氏推去了一邊,道︰「要家去娘你自個兒家去。當初兒子什麼都听您的,您不是一樣不滿意?現在鬧成這樣,也是您自個兒作的。」
「你,你……」
李氏被氣得眼前發黑,回頭看到蘇陽怡,便道︰「陽怡你來得正好!」
蘇陽怡莫名其妙,眼看別人都瞧過來,不禁皺眉,道︰「沈夫人,您這是做什麼?」
李氏也是慌不擇路了。之前她日日讓自己身邊的丫頭在這繡莊門口等著,今天總算給她抓到個現形,有那沈康和黃娟攜手逛街,進鋪子之前沈康給了銀兩,黃娟自進去了。進去買什麼?反正沈康是半點東西都沒帶回家來過!
她現在算是看明白了,把蘇陽怡典了以後,沈康後來回過味兒來了便有些懊悔。可是他不惱別人,單惱上了自己這個做母親的!中了舉人以後,還因這件事被他那些同窗給笑話了!他現在是一股子蠻勁就要和李氏對著干,當初沒保住蘇陽怡,現在倒像是好好保著黃娟的樣子!
知子莫若母,李氏現在昏頭轉向的,心里知道這一次若是不能把沈康帶回去,日後沈康便再不會听她的了!因此看到蘇陽怡,雖她覺得蘇陽怡也是讓沈康不孝的原因之一,因而有些怨憤,可又覺得沈康該听她說兩句的。
她哪里會管蘇陽怡的處境,直接上了前想拉蘇陽怡的手,被她退開了也不在意,只急道︰「陽怡你是個好的,快和康兒說說,讓他和我家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又回頭看了一眼沈康,憤憤地道︰「他如今是個舉人老爺了,我老太婆管不住他了。他非要這麼出來丟人,我也沒辦法了!」
蘇陽怡看看葉澤。葉澤一臉神色莫測,但並不像生氣的樣子。周圍的人個個都盯著她瞧,似乎想看她怎麼處理這件事。那些眼神中,大半都是幸災樂禍的。
最終她嘆了一聲,對葉澤道︰「相公稍等,我和沈夫人說兩句話。」
葉澤道︰「你一向知道分寸,去吧,我在這兒等著你。」
一句話,說出了他對蘇陽怡的信任和憐惜。也讓旁觀眾人明白了,葉澤是站在蘇陽怡這邊的。
或許一直都是這樣,一個女人,若是能得到自己的男人的支持,腰桿子都要硬氣一些。
蘇陽怡此時就感覺到自己的腰桿子硬了不少。她也很明顯地感覺到圍觀眾人的神色變化。儼然是剛剛還在看她的笑話,現在都轉而想看沈家人的笑話了。
她朝葉澤笑了笑,然後松開了葉澤的手,走上前,對李氏道︰「您別急,沈舉人這麼大的人了,有他自己的主張,何況當初您不也是非常喜歡那位黃小姐的嗎?如今他是舉人老爺了,您也該寬寬心,老這樣擔心啊,也不是個事兒啊。」
「你……」李氏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沒想到她會幫黃娟說話。
沈康意味莫名地看過來。
蘇陽怡沒有過去,只是遠遠地站著,道︰「沈舉人,老夫人這也是愛子心切,您別往心里去。我朝素重孝廉,您現在的身份,還是要仔細一些才妥當。至于黃小姐,相信,老夫人總會明白你們的一片心的。」
「……」沈康只看著她,不說話。
李氏突然道︰「好啊,我知道了,你是怨憤我們啊,就是要我們家宅不寧啊!」
蘇陽怡不惱,看著李氏,又看看沈康,道︰「雖然是舉人老爺親自來了,可是葉記也是開門做生意的地方。若是方便的話……二位倒是可以換個地方再商量。一來家丑不可外揚。再則……也算是給葉記行個方便。沈舉人您覺得如何?」
沈康看著她恬淡的面容,心里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要說,本朝素重孝廉,他是個讀書人自然明白!可是家里的老母親不明白,否則就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鬧將起來。那黃娟也不明白,否則不會不顧大局一再挑釁他的母親。
蘇陽怡是明白的,可是她……
半晌,沈康道︰「娘,咱們先回去吧。陽怡說得對,家丑不可外揚,您這樣鬧起來,對我的名聲也不好。」
李氏卻得理不饒人,直接指著他的鼻子罵道︰「面子是你自己掙的,還是我這個老東西能給你的?你要是孝順,十街八坊的都該說你好!要不是你不孝啊,我這個老東西還能生生的跑出來找你?你要臉,我就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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