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漣走在進入豐旺村的林間小道上,現在接近晌午,秋高氣爽,氣候宜人。他本來是要騎馬的,但轉念一想又作了罷。從鎮上過來沒有多少腳程,但最主要的還是想借著步行的悠閑想想案子。
昨晚大伙兒把酒言歡,也順帶著把案子的事情說得七七八八。根據權捕頭的消息,這些年丟的姑娘都算得上是容貌較上乘的,而且這賊人像是早就模熟了這些姑娘的作息,總能找到別人看不到的時候將其擄了去。
鳳漣想著,撇去其他村子的失蹤案不談,就說說這豐旺村最近新發的三起失蹤案,估模著跟外來的人月兌不了干系。
按照慣例,這采花大盜得先跟蹤目標幾日才能確定其活動範圍和作息時間,以保證作案的順暢。豐旺村是個小村子,村名們都是長住的,要是突然有個陌生人出現在了村子里,總是會被人發現的,但根據權捕頭和烏雙俏的說法,除了那群難民和挑夫外,並無其他陌生人出入,當然他們都將和尚撇去了干系。按照常理,這三種人都不能有太多機會接觸黃花閨女而不被發覺,既然如此,這盯梢的活兒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由熟人來完成,而村里最容易接觸各家姑娘並光明正大打探消息的也就只有一種人了——媒婆。
他原本只是有這麼個猜測,就在他把想法說出來時,恰好權捕頭的內人來添酒,便說起了豐旺村有名的快嘴媒婆張翠蘭,哪家姑娘長得好,哪家姑娘會什麼手藝,哪家姑娘到了出嫁的年紀……那張翠蘭都是了如指掌。她沒少混在男人堆里朝那些個血氣方剛的少年男子兜銷自己的商品,可以說是豐旺村收入頗豐的一戶人家。最重要的是,她說張翠蘭最近像是發了大財的樣子,從頭到腳一身新裝扮,還處處向她們炫耀手上那只色澤上乘的翡翠鐲子,她們全都瞧紅了眼,這東西可不是在這小村子里能見到的。
對他們而言這可能是巧合,但在鳳漣眼里這可是明晃晃的金繩子,只待他抓來一把把往下拉,最終真相就會隨著繩子掉落下來。他判斷這張翠蘭向外來人中的某一位兜售了豐旺村姑娘們的詳細消息,所以她才發了財,而那賊人則利用消息順利擄走了目標。
連著問了兩三個村民,鳳漣才找到了張翠蘭的住處。問路的經歷告訴他,權捕頭和烏雙俏的話完全是對的,只要是陌生人,鐵定逃不過村名們的火眼金楮。♀就算他臉皮子厚實,也差些沒經得住那大爺和老媽子劍一樣的目光。
他正想著,屋里出來了個矮瘦男人,看見他就徑直走了過來。男人歪著腦袋,拱著身子,頗有興趣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並不理他,只朝屋里喊了句︰「婆娘,你又有活兒干啦!」便舞著手腳大搖大擺地走了,邊走還不忘哼唱起來︰「得兒個里個兒咚,這會子可是條大金魚嘍!」
鳳漣知道那男人是以為自己來找媒婆說親的,心中覺得滑稽,兀自一笑。
「唉呦喂,這是哪家的小少爺,」一陣風夾著一股異樣的香氣襲來,一個五短身材的胖女人叉著腰來到他面前,剛見他就無比驚訝地瞪大了眼,兩張薄嘴皮子一點沒閑著︰「少爺真是少見的人兒吶,快進屋說話。這男兒到了討媳婦兒的年紀啊,誰不心里癢癢?這一癢啊,我這半老徐娘也跟著沾沾光……」
鳳漣跟著她身後,往屋里走去,看著那渾圓的膀子,不知為何他竟想起萬柳巷里的老鴇來。
她一坐下便開始兜售起來︰「我看少爺不是我們豐旺村的人吧,咱們豐旺村生不出這等人來。不過啊我們這兒的水土可養姑娘啦,家家戶戶沒個亭亭玉立的閨女那都不算個事兒。少爺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還是要我給先介紹介紹……」那張翠蘭的兩只嘴皮子像織布的梭子,上下翻飛,吐沫星子在陽光下四溢開來。
鳳漣不發話,只是冷冷地坐定,等著她先說完。
張翠蘭說了好一會兒,瞅著他無半點表情,熱情便消退了一半,訕訕地表示不滿︰「少爺若是不信我張翠蘭,何苦走這遭?」
鳳漣這才微微挺了挺背,道︰「怎會,我此次來是想從您這兒買些關于姑娘的消息,不知……」
張翠蘭一听,抿嘴一笑,假嗔起來︰「早說啊,害我廢了半日功夫。不知少爺要哪家姑娘的消息?不過我可事先說好,按消息的不同,費用可是不一樣的。而且出了這門,咱們就誰都不認識誰,做這買賣若不能遵守這點,再多的銀子在我張翠蘭眼里都是糞土。」
「那是那是,行有行規嘛,銀子好說。我就問問有個叫小六子的姑娘……」鳳漣假裝害羞地眨著眼,吞吞吐吐地回答︰「我就……想著哪日能……能私底下見見她……這有別人在不合適。」
誰知那張翠蘭一听,面色一變,道︰「那可不行!我賣的消息里沒有這種,再說這種事能隨便告訴你們這些個壞男人?!」
鳳漣心中冷笑一聲,不動聲色地從懷中掏出一根金條來。
那張翠蘭一見這架勢,眼珠子差些沒掉落下來,只是盯著那金條大口大口地吞著口水。
「怎麼,嫌少?不行我就再找別人去。」
「噢,不不不,不少不少。」張翠蘭一改剛才的正緊,臉上的肉笑著堆到一起,像是長滿了瘤的包子︰「這消息我這兒獨有,這小六子家里有個病鬼娘,平日里很少出門,日落西山後連家門都不出了,而且她向來跟她娘同床,沒有單獨的屋子。公子要是信我,就找個時候在她家後山的樹上掛個紅布條,任何時候啊,只要她看見那紅布條,自會出來與你相會啦。」說罷,她的手伺機伸向桌上的金條。
「啊!」一聲驚叫,鳳漣的劍已緊緊壓住了她剛踫到金條的手,雖然劍還在鞘中,張翠蘭還是嚇破了膽,連連求饒。
「張翠蘭,你好大的膽子,為了錢你竟敢把姑娘們的私密都拿來賣!若不是這金條,你還不肯承認。說!還有誰跟你買過這些消息?」鳳漣的聲音比那寒冬臘月的冰還要寒三分。
「少爺饒命,饒命,沒有,真沒有啊……」
「還嘴硬!」鳳漣作勢要把劍。
「唉唉!別別,我說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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