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盡雲端 -29-毒舌少爺

作者 ︰ 兩白有雙

山陰時期。

賢城郊外。

我望著白端不知所措。他目光如晦,似看非看的望來,眸間微眯,帶著醉醺之意,竟有種說不上來的寒冷。我只得快速甩開自個的手,與那白衣如玉的人分開幾步。

那人將伸出的手收回,聲音暖容,溫潤安靜,「姑娘若是不喜,在下便不強求。」

我不敢看他,微微的點點頭。

那人又說,「在下豐慵眠。姑娘保重,後會有期。」

他于陽光折射的細碎塵埃中淡出了視線,我只能看見他轉身瞬間的衣袖輕抽,還有那一聲玉玨的連擊。他後腰掛著一塊不大不小的玉玨,熟悉的讓我想喚他回來,可僅僅一眨眼的功夫,斜陽緋紅,晃過留白,哪還有什麼玉玨。

仿佛那玉玨只是一個幻覺。

白端搖搖的站在官道上,顯然剛出城門,便瞧見這一幕。

我黑著臉,拿著木牌,實在不知該把眼楮放到哪,無論看向哪都是一陣刺芒。我想走過去向他解釋,好歹這一路上,也算一同大風大浪過來了,不能因為這事,就對我進行眼神傷害吧。

這般無形的折磨,不如殺了干脆。

白端走了過來,溫雅疏離,俊逸款款,藍衣襯著袖口的六稜雪花,墨絲配著隱約的皙白頸間,卻是生生的錯開我,徑直走向從十。

從十對白端點點頭,又搖搖頭,像是在打什麼暗號。白端沒有說話,這才回頭看向我,眼里依舊削薄。這啞謎打的可真生疼,我踱步到他面前,剛要開口說什麼,就見他一臉不快的道︰「你太不讓我省心了。」

明明是他向來什麼都不肯說,一個勁的把我當棋子使,現在又反過來責怪,真以為我不敢惹怒他嗎?

我冷笑的反擊道︰「公子好大脾氣。♀趕明公子應該明明白白的給奴才寫上一本《十可,十不可》,來教導奴才哪些可做,哪些不可做。或是干脆給奴才手啊腳啊的全套上線,當個傀儡一樣使喚,這樣也省得奴才一個勁折騰。」

白端薄唇輕啟,語氣沉重,「山陰時期,動亂不堪,好好實實的待著就是。你明知道從十也是掩人耳目,才將你扮作此,為何還要肆意妄為,更是牽了別人的手?」

「我知道這是個安全妥帖的法子。可是白端,我還並未蠢到完全不懂你做什麼,你要從十這樣安排,明里是掩人耳目,暗里是吊人胃口。你們要是真的為我好,會有更好的法子,而不是用這種招數。」我黯然。

他頓了頓,雲淡風輕的問,「貓兒,你想說什麼?」

「公子讓我在這,不就是把一塊肥肉包好了掛在牆上嗎?縱然很多人不知道包的是什麼,但大可以吸引來真正能識香的人。譬如,剛才的那位••••••」突然覺得自己也無比冷漠,再也不似以前的歡月兌喜慶。

白端緊了緊神色,又比原先更淡了。

一顆初心被踐踏的干淨。他處處在逢場作戲,我日夜活在算計中,見招拆招,幾乎累得沒有力氣。他喜愛我偏執的反擊,喜愛把我的反擊一掌拍下,這些都是他喜愛的,卻並不是我所喜愛的。

我用手抹著臉上的煤灰,禁不住心里的傷痛,對他道︰「我從不求你能多待我什麼,先前我倆可以稱得上是互相利用,我利用你擺月兌不安,你利用我設計狗兒,這我都不難過。可是你為何還要把我推向死穴?山陰地真的是非去不可嗎?」

白端看著乞兒和狗,眼里的深藍是那麼醉人,像是有毒的花,香醇旖旎,耐人尋味。有些人明知道它有毒,還自以為能摘下它,將這一雙眸子傾注在自己身上,一世一雙,不離不棄。

比如••••••檀香。

再比如••••••我。

他薄唇淡漠,眼神微涼,「乞兒是乞兒,狗是狗。肉,永遠也是肉。」

我退後幾步,腳踝顫抖,差點站不穩當。總想听他的真話,總想讓他撕開虛情假意,可是眼下,他明明說的是再實誠不過,我還有什麼可求的?

他遷就我,許諾我,對我做盡溫柔事,那就代表他喜歡我了嗎?這些都只是因為我是塊肉!我是塊可口的肉,他在等我長肥,再狠狠的絕殺。

這就是我的公子。

一旁的從十冷笑出聲,眼里毫不留情的諷刺,笑我作繭自縛,笑我自以為是。可是我又何嘗不明白自個,又何嘗不明白這些,只是心中總還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念想,總以為自己這塊肉,或許能改變白端的胃口。

是我看不清現實。

「感謝公子的細心貼教,奴才今個總算明白,定當本本分分,做個不腐爛不招蠅的好肉。奴才會使出渾身解數,吊你想吊的胃口,避你想避的髒嘴,自個兒是再也不會隨便蹦達了。

白端幫我揉掉發角沾惹的煤灰,模樣溫和,語氣緩緩,「你能這麼想就好。即便我是你的公子,也不能像先前那樣縱容你,更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你。貓兒••••••我還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無所畏懼。」

我點頭,沒有回答。

在城郊逛了一圈後,兜兜轉轉,幾經波折,終于來到賢城內的一家小門戶。

已至黃昏,屋外一根長青藤攀沿出牆,藤秀芳華,葉遮繁榮,雖然不是名貴的花草,卻顯得素樸雅致。從十敲敲門,客氣的問,「東家,多有打擾。只因客棧人滿,我們無從投宿,又恐深夜露寒,可否借助一宿?」

等了很久,一個少年開了門,唇紅齒白,機智靈巧,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哪里來的山野客,我家主人不待見外人,無法將三位請進門。」說完就要關門,不留一絲情面。從十眼疾手快,用手擋住門縫,少年試了幾下也關不上,不由大怒,「你這人是想怎樣!我已說得如此清楚,這般推擋,是想強闖民宅嗎!」

白端躋身上前,經過一番懇請,才勸的那少年願意去問問主人。

不多時,少年便匆匆忙忙的回來,語氣也不像先前那般不耐,「我家主人同意諸位借助一宿,特命下人收拾了廂房,三位還請隨我過去。」

我們隨著少年進入小院。

小院不大,卻被打掃的干干淨淨,院里種有各種盆栽,皆是開的極為漂亮。雖是個小院,但主人是個風雅之人,沒有庸俗的花卉與裝飾,看著不失為享受。我們三人被引進正堂,幾個丫鬟奉來茶水。

我剛在思索怎麼面見家主,唯恐一個不小心泄漏自己的身份,沒想事情跌宕起、,起承轉合的如此快。這邊門剛一關上,那邊引我們來的少年隨即臉色大變,沒有了先前的敷衍和不耐。他直直的向白端抱去,口中哀嚎,令人觸動,「哥哥,你怎麼才來啊!」

這聲‘哥哥’叫的可真撕心裂肺•••••••

白端模了模少年的頭,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愛憐,不是他平日里裝出來的別樣柔和,而是真正流淌出來的溫情。此刻這種溫情在我眼里是如此的心酸,一舉打破我想象出來的所有戲碼。

這才是白端。

我喜愛的那個並不是他。

少年在白端懷里好一陣撒嬌,漸有稜角的小臉上分外精彩,他緊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稚女敕的肩膀隨著壓抑而微微抽搐。

他帶有哭腔,卻不哭泣的道︰「哥哥,我听說大溝寨里起了鳳火,周回百里皆被燒成空莫荒土。我以為你營救滕將軍遭遇不測,是折沒在滿天鳳火之中了。我讓離鴿送信給如姐姐。昨日收到回信,她說滕將軍已出,可是並未見到你,只在坡上瞧見你的新墳。」

說到這。

再也忍不住,眼眶紅得嚇人,終是哭了出來。

白端嘆息,安撫著他,「景卻,讓你擔心了。是我考慮不周,險些錯下大亂,我保證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擔驚受怕。你剛才便做的很好,見到我沒有絲毫的慌亂,足以證明你已長大。」

「哥哥莫要安慰我,景卻又不是襁褓,多大苦都能受的。」那個叫景卻的少年,倔強的擦干淚水,情緒也漸漸平和下來。他看到陌生的我,這才問道︰「這個丑八怪是誰?剛才我就眼瞅著她古古怪怪的,這臉上跟開了花似的,又丑又惡心,是你撿來的嗎?」

我氣勢洶洶的走過去,發覺他竟然和我一般高。說是個少年,也不過臉上還有些稚女敕,大約十三四歲的年紀。然而小小年紀,明明是個正太,怎麼說話如此毒舌!

「姐姐叫葉子。不是撿來的,是公子強掠過來。姐姐原來也是貌美如花,就是因為管不住嘴巴,才誤被歹鳥毀了容貌。還好姐姐身殘志堅,毫不放棄,閉花羞月的臉蛋正逐步復蘇,等著一舉驚艷眾人。所以毒舌少年,你若不改掉這滿口利牙,回頭定也會受到教訓。」我企圖糾正他的錯誤作風。

毒舌少年嗤鼻不屑,臉色鐵青的道︰「我若是信你這般托詞,我也不配叫一聲景少爺。你口口聲聲稱‘姐姐’,倒是一點沒有‘姐姐’樣。這臉花成這樣,怎能好意思稱作女人?依少爺的意思,你還是化作男人好了,免得嚇壞眾人。」

我磨了磨牙,「少爺真聰慧得是叫奴才分外‘佩服’。」

他得意的笑,「早該如此。」

日後,不但有個公子要伺候,我還有個少爺要供奉。

這少爺讓我端茶倒水,洗衣做飯,無所不干。每當我摔爛了茶杯,燻黑了廚房,他便倚著門嘲笑,「哎呦喂,這是從哪蹦出來的笨物,怎麼手腳都跟再安上去似的呢,是不是沒安好啊?要不要少爺親自動動手,給你那無用的胳膊肘子拆下來,再好好安置一番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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