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盡雲端 -39-奪寶聯盟

作者 ︰ 兩白有雙

寒冷可能就這樣。

當你心溫的時候,冬九臘八你都會暖著手觸模細雪也不嫌冷。

當你心涼的時候,即使炙熱酷夏你都無法把暑氣揉進體溫里。

沒有人願意把心凍著,我也一樣的。

我走在豐慵眠的前面,看著爭寶人丑惡的嘴臉,他們無不是虎視眈眈的瞧著四周,在他們手里生命賤如簸箕,哪怕是干扁的殘軀,只要還能抖出渣,他們就不會放過。我問豐慵眠這些人哪里來的信心,能在山陰地里分到一杯羹,看著高手如林的敵人,連儺教都不敢大搖大擺的橫掃全場,真有肉湯可喝,也絕不會輪到他們。

豐慵眠因先前的事情,就一直走在我身後,只是偶爾出聲提點我左拐右拐。我知道他有些不適我的血腥,也沒敢多出聲,畢竟我還要靠他找白端呢。

他望著眼前的一派荒涼,普通百姓流離失所,橫死街頭的到處都是,人們跪地祈求災難早日結束,爭寶人卻是滿懷希望的吞魚吃酒。一座小小的江城,顯盡了世間底層的丑態,人們從憤怒到漠然到死寂,像路邊積水留下的臭水溝,沒有一絲生命的浪花。

「這些都會過去,百廢會待興,荒樓會崛起,尸骨會掩埋,等山陰地結束後,江城也能安寧。」

豐慵眠面有不忍。

我踩著一根樹枝,搖擺著身子保持平穩,勉強站住後,低著頭道︰「我以前也曾那麼想的。如果能睡一覺,醒來的時候必定會是花開好時,沒有殘缺。可惜我錯了。我花了幾天的時間蹲在大街小巷各個拐角,把自己折磨的像乞丐。人們都行著丑惡的事,越是卑賤就越會卑賤,不是人壓著你,而是自己在咒著自己。」

他搖搖頭,眼里清明,沒有認同我的觀點,「你總不該害人。」

豐慵眠與白端一樣,用他們的話是二人剛入世,我不了解四季公子是什麼,這還輪不到我猜測。其實我也不想滿手血腥。剛來這里,我也想好吃懶做,天天抱緊公子的大腿。

然而世事有時真讓人難以言喻,它會在你自認為終結的時候,再狠狠的顛覆一切。

斜陽殘輝,如霜如煙。

當我走到一個死胡同的時,看著三面牆和身後的豐慵眠,頓時覺得四面楚歌。我挑了個殘缺的車架子坐,敲敲自個小腿問道︰「豐公子,咱已經走了快一天,從城南走到城北,從城冬走到城西。江城就這麼大點的地方,你就算是在帶我繞路,也麻煩你低調點好嗎?」

豐慵眠背對著夕陽,身子剪影,連臉龐上細細的絨毛,也隱在橘黃配有酒紅的光里。我能看見他的睫毛像扇葉似的眨著,一次一次撥開塵土,把哀嘆都百轉千回的抹去。這樣絕艷不識塵的豐慵眠,和白端恰恰相反。

他逆著光,身影微燻,再一次向我伸向手來,「我帶你走。可好?」手掌指紋如初的綿延細長。

我被殘陽揪住了,盯著他的手發了愣,時間仿佛沒有流動,止在這一秒。

曾有人,伸手如他。

那時候,我不遲疑。

可是我再也無法做到將手毫無顧忌的放在一個人的手里,這種動作也許會存在下意識里,但那也僅限于頭一次。豐慵眠不知道,這個動作對于我意味著什麼。那就是掩埋在心底深深的腐肉,我不去理會它,但知道它是壞死的。

是剃除不掉的。

我死死的捂住心口,像是痛極的彎了腰,頭發擦過他干淨的手,額頭踫入掌心的紋絡,幾乎不能呼吸。

「你好自為之。」他的手溫暖了我的額頭,將略微燒的熱度緩了下來,「也許你知道他對你是如何的。即便如此,你還是想見他嗎?」

「想。」我老老實實的道。

他點了我的額頭,指向我身後,「他就在那。」

我驚訝的回頭,身後除了平厚的一堵牆磊著四方天地,其他的什麼也沒有。我疑惑的看向豐慵眠,他一臉迷茫,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堵牆,眼里找不到剛才的與世無爭。

「他就在那堵牆的後面。梨落和六出,不能再相見了。」

我急忙跳下車架,不小心被車軸打到了大腿,他扶了扶我,又捏住我的胳膊,語氣里莫名起來,「你盡管去吧,記得護好自己,像你方才所說的那樣。」

我讓他寬心,再也听不進任何話語,奔到那堵牆使勁的模索。我怕引來外人,只敢小聲的喊︰「公子,公子。」

那頭沒有回應。

心里陡然空曠了,生怕他被疆毒逼迫的不能說話,不知不覺語氣也急了起來,「公子?白端?狐狸?六出?」

還是沒有回應。

這一刻,我沉浸在疼痛中不能自拔,分不清是現世還是異界,如果疼痛真能開出花來,心里便是長滿了兩生花。她隨忘川飄零,在我心底扎根。我口中憋悶,聲不成音,「葉莫」那音節跳動的驚人,讓我禁不起疼痛,早已腐爛去。

「小貓兒。」那頭傳來熟悉的喚聲。

我卻回答不了,只能將自己眼眶里的鮮紅盡數掩埋。

「抽開突出的那塊磚,你就可以看到我。」那聲音又道。我回頭望了望豐慵眠,他被落日完全籠罩著,看不見任何。

我小心的抽著右手邊的磚塊,讓牆的後面透出來一點,再透出來一點。直到沉甸甸的磚被拿在手里,還是沒有看到白端。

正當我懷疑那聲音只是幻想,連豐慵眠也是騙我的,他們如同這場戲一樣是虛幻的,是我不切實際的夢。一個腦殼彈在我的腦門,推翻了所有的否定。

「貓兒。」

眼里是白端淺笑的模樣。

***

豐慵眠走了。

梨落和六出不能相見是命數。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我們所有人于深夜在江城外的小木屋里全部集合。其中還包括早上見到的采花大盜。我思索了半天,還是沒能想起他的名字。他自在的撢了我一鼻子脂粉味,神情表示黯然,語氣表示低落。

「奴家特地為你來的,姑娘跟人跑了半天,竟然連奴家的閨名都忘了。」

我抽了抽嘴角,覺得他演大了,其實我不跟人跑也記不住他的名字。再說‘跟人跑’這三個字是很有研究性的,用得好可以意象許多東西,他這麼胡亂給我加上一遭要是白端因為他又吃我的醋怎麼辦?

打死我,也不敢跟咱白公子爭男人啊。

我環顧一屋子白端搜索的男人︰暗人,和尚,小倌,還有現代八卦男。

真是風景如畫,妙不可言,弄得人怦然心動,大贊公子艷福不淺,伸手就給他比劃個贊。老鄉是對這個手勢懂得不能再懂了,一眼就看穿我想的啥劇情,他喝著皮袋里的水,無語又無奈的道︰「腐女。」

他對著皮袋哈氣,企圖用水蒸氣將水焐熱些。

我記住了那個皮袋,發誓不沾惹他的一滴水。

「後日就是山陰地的開啟,我們只能先進入敗木林,找到墓葬才能去地宮。到時候魚龍混雜,稍作裝扮想必就能混在人群不被發現。」和尚一向是干正事的人。他將計劃井井有條的寫在一張紙上,放在擦拭好的桌上,供大家輪流出主意。

大盜看了看紙上青竹般挺拔的小子,模著並不存在的胡須,對和尚大為贊賞,「步他先生果然做足準備,佛派盡管只派了倆人,也是精中之精。奴家我也沒什麼本事,唯有身手靈活些,到時不添麻煩就萬幸了。」

白端讓從十先在外守著,對著步他的紙略微點了點。

步他驚訝,對白端崇敬了得,「公子不愧為六出公子。昨日公子謙遜,步他誤以為這姑娘是六出公子,在公子面前現嘴臉了,實在過意不去。」

趁著這三人商議的空隙,我跟老鄉猥瑣的靠著取暖,兩個人四只眼楮可勁盯著紙看。

我捅捅他,「你看懂了嗎?」他搖了搖頭。

他反問我,「你看懂了嗎?」我搖了搖頭。

「明月幾時好,不比家鄉美啊。」他感嘆。

我回應,「月有陰晴圓缺,人有蠢笨聰慧啊。」

我倆無比詩情畫意,卻被各自主人一舉打斷。

和尚道,「戒瑟,不可妄言。」

白端道,「貓兒,說什麼呢?」

我指著老鄉笑得樂不可支,錯誤的忽視了主人的潛意,「劫色?戒色?悟能啊,您可真長出息。」

老鄉也沒去理會那兩人的‘教導’,同樣對我一臉諷刺,「貓兒?貓耳?猴哥呀,您怎麼變了性。」

我們刀光火撩,練起了‘眉來眼去’劍,打斗膠著的一塌糊涂。最終在他被和尚拍了後腦、我被白端敲了腦門,劃下了句號。

我揉了揉腦門,一天之內挨白端狠敲兩次,怎麼也不甘示弱,在小木屋里四下找筆。這小木屋當真空蕩的可以,我們身上又只帶了吃的,找了半天也找不出能畫的。

還是采花大盜出乎意料,他掏出一桿眉筆沖我拋媚眼。我一陣驚顫,這男人竟然帶眉筆出門?

既然有筆那就好,我氣沉丹田,對著紙的空白處大筆一揮。

——奪寶聯盟。

幸好小時候學校有興趣班,我沒有像阿真那麼陶冶情操,笛子葫蘆絲的吹,也沒有跟蘇涔學貝斯,倒是抱了個略有用的軟筆書法班。

我拿起紙讓大家都來看看,從十也被我叫進屋,一屋子不多不少,正好六個人。

「今個聚在一起都不容易,干得就是刀尖過活的買賣。所謂無章不成書,無組織不成功,我就獻個小丑,給咱們組織想個名稱——奪寶聯盟。重要的就是這個‘奪’字。不論是誰,不論是何,奪之!」我洋洋得意,口吐飛沫。

老鄉若有興趣,「你這字好熟,是在班里傳閱過吧。哦我好像想起你就叫白」

這要是讓他說出去我叫‘白端’,不就和白公子重名了嗎?瞞了那麼久,干脆就不要提了。這人要麼永遠別想起,要麼事先給個通知,怎麼半路來出了這招。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眉筆沒入老鄉的嘴里。

旁邊采花大盜驚呼,「啊!那是奴家每日妝顏餃嘴里的筆!」

老鄉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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