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侶情俠傳 旱花一現

作者 ︰ 飄柔01

樓船漸漸起行。

莫峰向張少英道︰「樓下有床鋪,你扶她們下去歇息,稍刻請你上來喝酒,記得帶你家夫人上來哦!」雖听莫峰說笑,張少英想林夢怡知母親因她而故,恐怕也不會有這閑心。喪親之痛,張少英是深有體會,那是任何東西都換不來的。

這艘樓船相當大,上下三層,底層前後有四倉,廚房,物倉,各佔一倉。後兩倉則均是臥房,是一艘商賈游玩的花船。臥倉中擺了數張簡榻,稍顯擁擠,為下人所居。張少英上下忙活將三女逐自安頓,正將林夢怡扶躺下。林夢怡卻醒了來,喚了聲︰「少英。」胡淵並未點三女穴道,只是將三女點暈過去。林夢怡自國公府中倒尚有歇息,是以先醒了來。

張少英見林夢怡醒來,喜道︰「妍妍,你醒了!」兩人四目相投,久久說不出話來。林夢怡已經兩丫鬟口中得知母親辭世,心中雖悲傷。但自隨柴濟元回府,林夢怡已知與張少英相見無望。卻不曾想張少英竟能請得幫手來救自己,雖說人家殺了他親生父親,林夢怡不覺恨意,倒稍覺快意。只不過自小私教習文,儒家大禮,終究不敢太過表露。這番相逢,林夢怡當真是猶如再生。她緊緊抱著張少英,渾然只覺一場夢。張少英緊緊摟著林夢怡甚為欣慰,但想如今自己武藝在身,至少不會再那麼容易受人欺負。林夢怡哭道︰「我這不是做夢麼?少英,真的是你麼?」張少英拂著林夢怡的秀發,忍不住落淚,說道︰「是我!妍妍,這不是夢。我們可再也不分開了!再也沒有人能將你從我身邊搶走。」兩人相擁大哭一陣,稍息,久久才分開。張少英一身皮甲都給兩人暖熱了,聞得張少英身上的血腥味。

林夢怡問道︰「你怎這身打扮?救我們的可是蒼龍?」張少英奇道︰「你怎麼知道?」林夢怡道︰「我听阿信,阿沅說過,是麼?」張少英點頭道︰「是,七殺全來了。剛剛炸了國公府,也不知死了多少人。」林夢怡驚魂未定,不解道︰「炸國公府?我們這是在那兒?」張少英道︰「在船上,已出城了。」林夢怡瞧瞧阿信阿沅二女,又向張少英問道︰「你要跟隨他們去麼?」張少英道︰「不,莫大哥說柳大俠若知我在此處,便會派人來接我們。如今城中大亂,只讓我們出來躲一躲。」林夢怡道︰「他們來這里便是炸國公府?」張少英點頭應是,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對是錯,當下將林夢怡離開之後,至今之事說了。狐山之事,張少英都與林夢怡簡略講了些。那些弟子均身著夜行衣,林夢怡琢磨許久也猜不到那竟是朝廷之人,只是受幕秋白利用,蓄意引來。

林夢怡臉色蒼白,憂道︰「此事可不能給武林盟的人知曉!尤其是朝廷,否則咱們可是大禍臨頭了!」張少英安慰道︰「蒼龍大哥說再大的事柳大俠也能化解。我相信他們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害我。」林夢怡擔心道︰「只怕給他們利用!」張少英溫言道︰「即便是利用,我也學得了一身武功,日後咱們可不用見誰便跑了。」林夢怡若有所思,道︰「听你所言,逍遙城的人果真是瀟灑月兌俗,非同凡響。」張少英道︰「你困不?一會兒他們叫我上去喝酒,讓帶你去。」林夢怡心系張少英一人,倒想見見這江湖人令人聞風喪膽七殺是何等人物。更想瞧瞧這些人如此助張少英,究竟是何居心。林夢怡點頭道︰「好,我們一起去見見。」張少英拉起林夢怡的柔荑,緊貼在胸前,溫言道︰「妍妍,無論如何我都得感激他們幫我救回你,哪怕是來日付出再大的代價。」林夢怡倍感心暖,這些年積蓄的怨氣在這一刻頓消融大半。

林夢怡慰道︰「你這般為了我,我現在便是死了也無憾了……」張少英急道︰「你別說死話!那柴濟元怎樣了?」想起柴濟元自刺一刀的那份觸動,林夢怡頗感失望。雖說他這一刀受傷不輕,但較之欺騙自己卻是微不足道了。林夢怡說道︰「今後咱們也別再提他了!」張少英點頭應是,他怕林夢怡想起母親去世,心中悲傷。只盼多與林夢怡說話,只盼能多拖一刻便是一刻。突然林夢怡悲從中來,撲入張少英懷中,哭道︰「少英,是我害死了媽媽!我對不起她。我是個不孝的女兒。」張少英緊緊摟著林夢怡,不知該用些甚麼話兒來安慰她。林夢怡十數日來極少進食,精神渙散,這時發泄出來,再也受不住刺激,暈了過去。張少英大驚,一時慌了神兒,卻不知該如何施救。

這時孟悟塵進來,手中拿著一件青色長袍放在小桌上。說道︰「這衣服你換上吧!」張少英急道︰「孟大哥,你會看病麼?求你幫我瞧瞧她?」孟捂塵道︰「她只是連日疲憊,悲傷過度,你輸些真氣緩一緩便可無事。」原來剛剛孟捂塵便站在倉外將二人對話听得一清二楚,大感這林夢怡殊不簡單。張少英卻哪里念及這些,忙伸手按在林夢怡的大椎穴上,將一股熱流真氣緩緩輸了過去。他對內功修習已熟悉許多,听蒼龍傳授,救人自是不在話下。何況張少英體內隱藏內力隨著張少英真氣周轉不住涌匯至丹田之中,內力之雄厚非是蒼龍所料。任何真氣均有續命接氣之效,張少英怕林夢怡不堪承受,不敢大肆輸入真氣。也只是緩緩散入林夢怡經絡之中。孟捂塵看罷,自回頂層續听蒼龍談及張少英體內奇異之事。

焉月領著胡淵自膳倉中下菜,倒是忙碌。這時蒼龍已換了件白袍,梳洗了一番。他左肩受傷,手臂已不能動彈。只用白布掛在胸前,只需修養些時日,倒也無大礙。倉中燭光搖勻,七殺圍在頂倉大桌旁靜听蒼龍敘說。言畢,眾人均是各自沉思。蒼龍續道︰「開始我也無法得知究竟為何,只想似乎歸其菩提花之效。不過細細想來,或許乃刃宗後人也非不可能。」莫峰道︰「刃宗落寂過百年,究竟有無血脈尚存誰也不曾知曉。」孟悟塵道︰「除此之外,我們恐怕尋不出別的頭緒。♀」莫峰笑意盅然,說道︰「何必自尋煩惱!仙尊已定今年在逍遙城過年,我們有的是時間。」孟悟塵疑道︰「如此奇才,我們就此放過,他日敵對豈非大患。」一直未說話的石豐哼道︰「難道逍遙城便怕了麼?我們若是將他搶來,豈不是給柳天波小瞧了。」莫峰道︰「凡事終有因果。此人之心絕非凡者所能駕馭,這是定數。」眾人均知其意。

孟悟塵踫了踫蒼龍,笑道︰「你明知我們來此,小淵定會看上石保從手中的水寒劍。可你偏偏送給了那小子,今後可有你受得了。」蒼龍微微一笑,但覺與眾兄弟談天論地大是溫馨暢快。說道︰「他沒本事,怪得了誰。」眾人頓哈哈笑起來。

張少英輸了大半刻真氣,林夢怡便醒了來。張少英忙扶著林夢怡躺下,為她拂去眼淚,輕聲道︰「妍妍,你好好歇息。我在這陪著你,哪里也不去了。」想起七殺,林夢怡又清醒起來。她緊緊抓著張少英的手臂將身子提起來,張少英扶著她,林夢怡便撲在張少英肩上,輕聲道︰「少英,沒人能無緣無故幫你。尤其是這麼盡心盡力,咱們感激是真,可也不能不防。」張少英心中雖不願信,也覺有理,說道︰「恩。我听你的!」林夢怡又道︰「但願你今後一定要多學本事,凡事靠自己,別人再怎麼幫你也終究有限。」感到張少英皮甲上的冰冷,林夢怡移開身子,柔聲問道︰「你可帶衣服了麼?」張少英一怔,再瞧自己一身皮甲,恍然大悟,忙道︰「有的!」轉身將孟悟塵送來的那件長袍拿了過來,衣著入手滑潤,顯是上好的棉料。

林夢怡下榻來,溫言道︰「我幫你換上。」張少英忙道︰「我自己來。」*夢怡拿過錦袍,溫言說道︰「這可是我第一次伺候你。」張少英大感躊迫,不為習慣。林夢怡卻伸手解開甲套,又解腰帶。兩人相對鼻息可聞,見林夢怡面色僵硬,顯是悲傷難過,卻又顧及自己。張少英大為感動,心想︰她如此待我,我定不能教她失望。她母親在林家也無要好之人,便是葬在林家恐怕也會受人唾棄,我得想法子將她母親的靈柩接出來才是。

張少英換好衣衫,拉著林夢怡的柔荑,說道︰「妍妍,你別太自責了。待等天亮,我回城里將你母親的靈柩接出來,咱們另選安葬之處。」想起母親,林夢怡身子一軟,淚水兒滑落。抱著張少英,泣道︰「為甚麼?」張少英道︰「你母親本就不得你爹爹待見,蒼龍殺了你爹爹,恐怕他們更加不會待見你母親。」他這時已不再以蒼龍大哥相稱,自是有了一絲戒心。

林夢怡大感欣慰,緊緊摟著張少英哭道︰「少英。我好開心,上天能給我一個對我這麼好的夫君。」張少英拉開林夢怡身子,用袖子為她擦擦淚水,說道︰「你別再哭了!躺下歇息罷!天快亮了。」林夢怡理理頭發,說道︰「不用,我們去見見他們。」張少英不解道︰「你見他們做甚麼?」林夢怡道︰「我只想瞧瞧逍遙城的高手究竟是如何模樣兒。」?時,林夢怡看到空榻上的水寒劍。便上前將劍拿了起來,她雖從未接觸過兵器。但依劍身水藍色的螢光,已看出此劍不凡。張少英怕她割傷手,捏住劍身,說道︰「這就是那把劍!」林夢怡撫著劍脊,說道︰「此劍不凡,使劍之人必定不是等閑之輩。我也常去王府之中,可不曾見你說的那甚麼西門。」張少英听林夢怡說過,她有位閨中好友正是柴濟元的妹妹。

張少英道︰「將軍隊駐扎在人家家中,可真是怪了。」林夢怡心思較為縝密,已明其中原由。說道︰「柴家可是當過皇帝的,自有其號召之力,朝廷又豈能不防。」張少英道︰「我听鎮上老人們說,柴家是自願退位的,又防人家作甚麼?」林夢怡道︰「當年趙家太祖武力逼宮,不退位便是死,誰敢不退位。」張少英道︰「你怎知道的這麼清楚?」林夢怡凝重說道︰「很多事是瞞不過世人的雙眼的。」這時倉外有人說道︰「小弟,出來見見罷!」是焉月的聲音。兩人相視一眼,林夢怡稍稍整理了衣衫。

頂層中是處大廳,前後相通。廳中大桌上,菜肴葷素搭配,放了滿滿一桌,繞是奢華。香煙火爐,白煙裊裊,香暖如春。阿信阿沅二女勞累多日,仍在沉睡。兩人上來時,七殺均已入座。只是少了霍七徒,自是去後面招呼船去了。見二人進來,莫峰起身招呼二人入座。張少英上前坐下,林夢怡初次見面,行個襝衽之禮,這才入座。眾人微微一笑,張少英倒頗覺尷尬。胡淵坐在林夢怡身旁,賊兮兮的盯著林夢怡。說道︰「小夫人,初次見面,可真叫人妒忌呀!」林夢怡笑道︰「不知胡大哥為何?」

七殺均知林夢怡母親去世,此刻林夢怡雖抿容有加,卻仍掩不住一絲悲傷。諸人此刻倒覺林夢怡頗有內子之賢,實是不簡單。尤其是林夢怡一眼雖見,便自張少英的解說中瞧出胡淵。胡淵身子一縮,說道︰「哎呀!你這一聲哥哥可叫的我心花怒放了。」

林夢怡笑道︰「可贖奴家無禮了。」說罷,起身端起一杯酒,說道︰「感謝前輩救命之恩,奴家無以為報,謹以此酒借花獻佛稍表謝意了。」說罷,左袖掩杯,慢慢飲盡。她這番寒磣之詞,謙虛有加。禮法之間,極盡嫻熟。七殺均是灑月兌之人,平日諸人吃喝于這般禮節自是不屑一顧,此刻林夢怡如此施為,倒頗覺新鮮。

莫峰笑道︰「此乃餞行之宴,小夫人如此賢惠,可教我等大老粗汗顏吶!」林夢怡坐子,端莊有禮,說道︰「眾位都是武林中名揚天下的高人,奴家豈敢相提並論。」武林中人凡提及逍遙城,無不咬牙切齒,惡罵詛咒。即便是逍遙城近三十年的行善之勢仍難解這其中恩怨,只因當年逍遙城眾高手殺戮甚重。武林中眾多名宿大家都受禍及,江湖上均以魔道相稱,只不過近些年經陳坦秋不露痕跡的從中點化,惡勢稍減。♀林夢怡出入國公府,常听柴濟元等談及,對天下大勢倒也有所領略。此時她對七殺以高人相稱,自是謙虛中又帶一絲奉承。

莫峰笑道︰「小夫人取笑了!沽名釣譽之人豈敢自稱高人。」胡淵忍不住叫道︰「還讓不讓人吃飯了!這麼客氣下去菜可涼了。小夫人,你且坐下,咱們慢慢聊!」林夢怡意思竟到,便不再客氣,不再言語。莫峰坐在張少英身旁,端起酒杯,說道︰「小弟,此宴算是為你餞行了。」張少英受寵若驚,剛要起身,莫峰臉色一開,張少英頓坐了回來,陪了一杯。張少英自倒了杯酒,向蒼龍說道︰「蒼龍大哥,小弟斗膽,敬你一杯。」蒼龍抬了一下酒杯,一飲而盡,漫不經心的說道︰「有人心術不正,可真是粗俗。」

他所說之人正是胡淵,胡淵蹭的站起身來,仰怒道︰「蒼龍,你想打架麼?」倉中頓寂靜異常,胡淵左右瞧瞧,原來是自己不打自招了。頓坐了回去,笑道︰「不就是瞧瞧麼!有人瞎想,可比粗俗之人還粗俗了。」眾人俱是笑出聲來,似乎七殺多年未有過這般溫馨了。

張少英依林夢怡教傳的疑問,向蒼龍問道︰「蒼龍大哥,我想知道這把水寒劍的主人是誰?」蒼龍一怔,說道︰「為甚麼?」張少英道︰「此劍不同尋常,使此劍之人也必定不是小人物,小弟只是很想知道。」蒼龍著眼看去,已瞧出了端倪。此刻張少英眼神中定,又多了一絲警惕。再見林夢怡妙目中的期盼之色,頓明乃林夢怡之故。

蒼龍喝了杯酒,說道︰「他叫石保從,乃當朝開國元勛石守信的次子。」林夢怡身子巨震,張少英雖听著石守信三字極為熟悉,卻想不起在何處听過。蒼龍接道︰「你不必擔心,此事只會扯在逍遙城身上,絕涉及不到你。至于水寒劍,天下也不止你這一把,何況此劍乃是七殺莫峰所賜,又跟個死人有甚麼關系。」張少英即明其意,心中感激,卻不再那麼炙熱陳顯。

焉月招呼大家用餐,眾人邊吃便飲,談天論地,甚為暢快。林夢怡以不勝酒力為由,不敢與眾人拼喝,只是暗暗觀察七殺一舉一動。她能深深感到,七殺桀驁不馴,性情果斷。即便是焉月,風姿端莊之中也盡豪情萬丈。一壇十余斤的烈酒便已飲盡,張少英也喝了十余杯,稍有醉意。但心中記掛著林夢怡心事,便再也不喝了。胡淵調噓道︰「哎呦!這小倆口可真是一對兒。」蒼龍道︰「你想將人家灌醉嗎!」胡淵雙眼一瞪,說道︰「相對酒怎的?」蒼龍悠悠說道︰「很可惜!沒酒了。」眾人不禁又大笑起來。

天色漸亮,眾人酒足飯飽。均在樓頂上閑聊。此時遠山外稍顯晨光,四周均是連綿的群山。冰霜稍解,寒氣逼人,莫峰將張少英,林夢怡二人帶到船沿。將兩瓶拳頭大的瓷瓶遞于張少英,說道︰「小弟,此龍炎丹藥力極強,你一日服下一顆便可。內力的運導全靠真氣,你修習太過急促,此物可助你真氣大成,來日必有所成。」張少英從蒼龍口中深知這龍炎丹的珍貴,連聲道謝。問道︰「我們還需走多遠?」莫峰道︰「到得湖口的鎮子,你們便下船罷!尋個客棧好生住下,將這個拿著,屆時自會有人來找你。」?時,莫峰遞出了塊金牌,正是蒼龍進城所用的那塊。張少英知這金牌極是好使,至少可使那些官兵不敢對自己無理。依言接了過去,張少英倒有些依依不舍,問道︰「莫大哥,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莫峰道︰「當然!」正說著,一陣吆喝聲傳來。原來是船已到湖口,閘欄上正有廂軍嚷叫停船。那閘欄均是大木所造,大柱深入水下,橫跨的在湖口上。閘欄中處截斷,空出一條六七丈寬的渠道。欄桿的大旗上寫有,青間河驛的字樣,是一處河驛驛站。驛站旁建有房屋,攔路的有三十余人,都是廂軍裝扮。霍七徒仍在掌帆,船速雖快,卻並未下帆停船。胡淵向張少英說道︰「小子,將你金牌借來用用。」張少英遞了過去,胡淵拿著牌子,縱身躍出。此時離閘欄遠及三十余丈,胡淵這一縱身便竟及七八丈,接著雙腳自水面上踏過,數個起落便上了閘欄上。林夢怡倒是初見七殺使用輕功,美目中盡是驚駭。

驛站只是傳遞公文之人歇息轉換之所,此時竟有廂軍在此攔路顯是因七殺大鬧房縣之故。見來船並無停下痕跡,副都頭已下令架火箭。見人自水上飄落而來,如履平地。還以是自己看花眼了,竟忘記下令放箭。胡淵躍上閘欄,將金牌一仰,說道︰「武林盟七界辦事,閑雜人等,不得干預。」副都頭仔細一瞧金牌,嚇得魂不附體,忙領頭跪了下去。雖說武林盟九屆統領並無官職,但卻有眾等的生殺大權。胡淵暗暗發笑,這牌子倒是真的,可人倒非一定。

待船駛過閘口,胡淵又躍上船來。他將金牌還于張少英,笑道︰「小子,見到任閑遙,可告訴他,這牌子忒好使,謝了。」說罷,大笑起來。任閑遙正是七界的統領,使得一手好刀法,人稱火面閻君。林夢怡忍不住心中擔心,問道︰「他們若知我們與你們同船,那可如何是好。!」胡淵笑道︰「小夫人多慮了,武林盟君子神往之地,不必擔心這個。」眾人一路閑聊,想起就要分別,張少英默默無語。只見七殺圍在一起調笑,不覺想起在狐山的快活日子。林夢怡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七殺如此為張少英究竟有何企圖。倘若她稍懂些武功,以她的心思,自會明白其中原由。船一路順流而下,河道也越來越寬。不過片刻,不遠處的彎道之畔建有一座大渡口,渡口兩岸房屋林立,是個大鎮子。

七殺圍在二人身旁,莫峰說道︰「小弟,你且下船罷!但願你日後能頂天立地,不負一番英雄所為。」他說得極為客氣。張少英一揖道謝,隨後又向諸人拜倒,說道︰「再世之恩,小弟在此叩謝了。」說罷,拜了三拜。莫峰將張少英扶了起來,笑道︰「來日方長,你且保重,但願能喝上你的喜酒。」張少英臉色一紅,細聲說道︰「會的。」張少英下倉叫醒阿信阿沅。兩女仍未緩過勁來,見張少英使喚,不敢耽誤,頗為驚慌。張少英一陣心痛,但覺人與人之間當真便要分得這麼清楚麼!阿信阿沅二女除去孝衣,放在包裹中。一切準備妥當,張少英上頂層向眾人告辭。

船已近渡口,諸多貨船將渡口擠得滿滿。霍七徒嫌下帆拋錨麻煩,囑咐將張少英幾人扔出去。見林夢怡要走,胡淵笑道︰「小夫人,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吶!」林夢怡知他調笑,垂首不語,她還真未見過這般大膽妄為之人。蒼龍冷冷說道︰「我看此事該告訴楊頤。」楊頤是胡淵的愛妻,七殺中僅蒼龍,石豐二人未有家室。

胡淵眼神一開,隨即又眯了下來。湊近蒼龍,皮笑肉不笑,道︰「蒼龍大哥,一會我們得好好親熱一番。」蒼龍應道︰「奉陪。」船走過離渡口約五六丈時,七殺出手先將張少英扔了出去,張少英再將三女接了下來。這樣下船的妙景自然引起渡口上的矚目,七殺大笑聲中已遠去了。

目送樓船離開,張少英瞧瞧三女,林夢怡驚魂未定。張少英擔心道︰「妍妍,你怎麼了?」林夢怡瞧著張少英,欣慰說道︰「我沒事。少英,些日子不見,你竟然變得如此厲害,當真難以相信……」兩人訴說時已有不少人好奇過來察看,一人說道︰「這位小娘子可眼熟得緊吶!」一人說道︰「倒是與渡口的畫像頗像。」

張少英一驚,忙領著三女離開。他不敢逗留,在鎮子上尋了家客棧,要了個上好的大間住下。店主見張少英身著不凡,忙親身招呼。阿信阿沅二女甚是困乏,張少英招呼二女先行歇息。二女不敢睡主人床,張少英幾番勸解。二女拗不過,終是上床躺了下去。兩人本就困乏,不過片刻便睡了過去。林夢怡見張少英如此仁厚,心中感激。拉過張少英問道︰「你可知道,他們在船上所說的石守信是誰嗎?」張少英道︰「我好像從那里听說過,一時卻想不起來了。」林夢怡道︰「那可是咱們大宋朝太祖皇帝的御前大將呀!如今殺了他兒子,又搶了人家東西。我害怕……」張少英道︰「那晚我換做衛兵的衣服,瞧見我的人也不一定認得出我。至于這劍,以七殺莫峰的名頭,恐怕也沒人敢來找我們的麻煩吧!」

林夢怡瞧及張少英對水寒劍甚是喜愛,便不再提及。張少英問道︰「妍妍,你可瞧出了些甚麼?」林夢怡搖搖頭說道︰「他們藏得很深,我也看不出甚麼不對,你將那塊金牌給我瞧瞧。」張少英取出遞了過去,林夢怡看了看說道︰「素聞武林盟向有九屆統領腰牌,看來這牌子卻是不假了。」張少英不解道︰「他們怎麼會有七界統領的腰牌?難道是假造的?」林夢怡搖頭道︰「鑄制此腰牌的鑄烙只此一套,我曾見柴濟元也有一塊這般大的腰牌。」張少英疑道︰「要假造可也不難吧!」林夢怡道︰「這些腰牌樣式,行通之前早已通告各路州府,即便是別人仿制也用不了多久。」張少英驚道︰「難不成他們把七界統領給殺了?」

林夢怡沉默不語,思量片刻,說道︰「這就不知了。」張少英拂了拂林夢怡肩上的發絲,柔聲說道︰「妍妍,你別老想著我,你也歇息一下,我看著。」林夢怡道微笑道︰「我不累!」?罷,眼中含淚,淒楚憐人。張少英知她又想起母親,將她擁入懷中。安慰道︰「妍妍,你好好睡罷。」林夢怡陡然大哭起來,嬌軀顫動。這般哭了一陣,漸漸無聲,睡了過去。張少英輕輕摟起林夢怡,將她放在床上。那床倒是極大,布置得極是奢華,三女同床也不顯擁擠。

張少英瞧著熟睡的三女,自知今後責任之大。他嘆了口氣,倒了杯茶,瞧及桌上的水寒劍,卸去纏布,細細審視,心中隱隱忐忑不安。雖說他對七殺之言極為信任,但念及今次之事,干系甚大。武林盟是否能全力為自己這無名小卒回旋尚且不知。想起那晚殺了人,張少英不禁陣陣害怕。心中暗想,說不定他日自己也會死在別人手下。張少英將那瓶龍炎丹掏了出來,合著茶水服了一顆。不過片刻,張少英便覺身子炙熱,忙自桌旁引導真氣催化。他所修習的這門玄天內功,奧秘精深,又甚難練。常人修習若非機緣巧遇,怕是一生也難及張少英這十數日的修為。張少英全身經絡俱通,修習任督二脈,十二正經自是如虎添翼。他體內內力此刻所成愈二十五年之功,只是真氣初成運導不足。

不過半刻,張少英將藥力催化,直覺體魄充盈,精神抖擻。伸個懶腰,張少英漸感月復中饑餓,下樓去點了兩個小菜。焉月雖做了不少菜肴,張少英心中有事,酒飲了不少,菜卻極少動,也食之無味。張少英叫了二兩酒,自顧喝著。樓下用餐之人甚多,張少英正吃得香。卻听左桌上的兩個粗衣大漢在嘀咕議論,二人桌上均放有一柄大頭刀,顯是常在江湖上走動的。只听其中一高個大漢說道︰「逍遙城可又不安分了!七殺魔頭大鬧國公府,殺傷無數,可真是賊心不改。」另一虯髯大漢噓聲道︰「你可小心些!七殺大鬧國公府關我等何事!只需不扯到你我身上,咱們便燒高香了。」高個子大漢顯得不服氣,說道︰「他們此次竟敢在北方作案,雖然對的是朝廷,卻也太不把武林盟放在眼里。」虯髯大漢道︰「如今的江湖不再是以前的江湖了,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陳盟主說過面子是必要,性命卻是最要,倘若武林盟與逍遙城打起來,高興的可是官家。他們可不盼我們自相殘殺,好一旁得利。」高個大漢道︰「也幸虧陳盟主攥的緊,否則咱們大伙兒早做了官家狗腿子。」虯髯大漢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恐怕又得一番紛爭。」高個大漢,低聲道︰「那是自然!當今鄭國公可乃前朝皇族,這趙家的天下便是自柴家人手里迫去的。如今朝廷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得。現在死了個柴氏兄弟,朝廷若不大肆做作一番,豈能安息。」

張少英一直在細細竊听,陡然听到死了個鄭國公的兄弟,心中巨震。听林夢怡講過,國公府如今尚在三人,自柴永琦封鄭國公,其余二人並無爵位官職,卻不知死的是哪一人。他心中震驚非是死了親王,而是擔心牽連自己。他一番思索,余下二人對話便沒听進去。他再想多听些,兩人已發覺張少英竊听,神色慌張,忙結了帳匆匆離去。張少英一時索然無味,結賬回了房。三女仍在熟睡,張少英輕步床前,林夢怡眉頭微蹙,丹唇外朗、皓齒內鮮,嬌艷欲滴。張少英本有些酒意,一時血氣上涌。不由俯身吻去,以覺香味入鼻,盡是林夢怡身上的香氣。欲念稍至,張少英陡然一激靈。大罵自己下流,只想林夢怡葬母之痛,自己怎可此時輕薄她。

張少英起身喝了些茶水,稍覺清明,不覺倦意盅然。他整日未歇息,這時神智稍稍松懈,便倚在桌旁朦朧睡去。朦朧中,張少英直覺似身處雲端之中,只見小香,林夢怡的影子盡現在眼前。張少英想喊,卻發覺喊也喊不出聲,身子動也不能動。小香滿是歡喜喊了聲少英哥,張少英正欲答應,唰得又是林夢怡的影子,再瞧瞧林夢怡,雙眼含淚,淒落憐人。張少英心中焦急,卻發不出聲來,恍然間,二女影子突然消失,張少英大驚。但听咚咚的響聲,張少英一震,便醒了過來,才知是夢,原來是有人敲門驚醒了來。

張少英抖了抖身子,只听門外店主叫道︰「客官……客官……客官可在。」張少英應道︰「來了。」開了門,門外站了四人。當先一人是店主,另一人是個壯漢,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張少英不覺想起柳天波,只覺此人較之柳天波多了份張狂之態。壯漢身後跟著兩名身著火紅色的長衫青年,背上各別著一柄窄刃刀,倒似下屬。見張少英開門,店主忙道︰「客官,可打攪了。這幾位爺硬說要見你,小店可左右為難吶!」張少英多了一絲警惕,問道︰「你們找我作甚麼?」那壯漢隨手抖開手中的黃紙,赤然是一張畫有張少英的懸賞令。張少英更加戒備,直欲回身取劍。那壯漢看罷畫像,竟哈哈大笑,說道︰「小弟,你便是張少英?」但听他聲音洪亮,大義凜然。張少英見他神色中未有一絲惡意,應道︰「是?」壯漢隨手扔了畫像,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吶!敢跟國公之子搶女人,膽子著實不小哇!」張少英疑道︰「你是武林盟的人?」壯漢反問道︰「不像?」張少英不置可否。

壯漢道︰「那好吧!將我的腰牌還我罷?」張少英一驚,頓不再猶豫,轉身將腰牌取過,卻見林夢怡等三女均醒了來。張少英做了個噓的手勢,便將腰牌送了過去,問道︰「可是這個?」壯漢一瞧,笑道︰「不錯,還于我罷!」張少英猶豫,問道︰「你有甚麼證據?」壯漢一愣,隨即笑道︰「這便是證據。」但見他右手一動,張少英直覺手中一輕,腰牌已被壯漢取了去。張少英駭然,如此距離,那壯漢身子未動,顯是手臂極長。壯漢將腰牌附與腰間,向店主說道︰「店家,再給我打兩間上房,越近越好。」那店主听得他是武林盟之人,心中極是歡喜。武林盟自至立,陳坦秋便嚴令,不許欺壓百姓,及其注重聲譽。尤其是在北方,武林中倒是好事居多,尋滋鬧事的已少有。店主忙道︰「好 !客官,你便放心的住罷!諸位的一切費用,小人斗膽許下了。」壯漢笑道︰「店家何必客氣!咱這是花官家的錢,可不必省了。」店主喜道︰「客官客氣了,您請。」這時那兩青年中一人說道︰「煩你先帶我們去?」听得對方客氣,店家更是笑顏大開,忙道︰「請請請……」壯漢向張少英說了句︰「是柳統領派我來接你的!一會兒帶上你的小娘子來我房中,咱們談談。」說罷,轉身隨著店家去了。

張少英稍一思索,忙關上門,卻見三女正站在門旁盯著自己。二人對話,林夢怡听得清楚,心中仍有疑慮。張少英瞧出林夢怡心思,問道︰「難道真是?」林夢怡搖搖頭,她從未接觸過這些,一時也不知如何取斷。張少英道︰「瞧他身手,不知高我多少。他竟說是柳大哥派來的,一會兒我問問便是了。」林夢怡點點頭,說道︰「你將劍帶上,如有不測,你先行逃走便是。」張少英微微一笑,說道︰「我可不會丟下媳婦兒自己逃跑。」林夢怡知他心意,臉色微紅,心中甜蜜。當下三女相互梳洗了一番。張少英這才領著三女出門,門外已有一人在等候,正是其中一個青年。見四人出來,青年說道︰「張公子,請隨我來。」張少英點頭隨其後,轉過東廂至西廂。門外站著另一個青年,見眾人來,走到門前躬身說道︰「師傅!他們來了。」言語之間,神色恭敬,彬然有禮。但听屋內壯漢說道︰「進來罷!」

青年推開門,卻不進屋,招呼道︰「諸位請進。」張少英當先進去,屋中爐火甚旺。壯漢正站在窗前,笑道︰「柳統領說的果然不假,你還真是小心。」張少英道︰「江湖險惡,小弟不知深淺,還請見諒。」他這話均是林夢怡教授,說出來倒也大體。壯漢道︰「我姓任,名閑遙。你若瞧得起,便也稱我一聲任大哥便了。」張少英道︰「不敢!小弟豈敢高攀!」任閑遙似乎有些不耐煩,說道︰「小子!怎變得如此客氣了。柳統領你都肯稱一聲柳大哥,我可不比人家老呀!來來來,咱們坐著說。」說罷,招呼眾人進前上座。張少英心中一陣嘀咕,難道人人都有這嗜好?

張少英與林夢怡入了坐,阿信阿沅乃下人身份不便上座。任閑遙見罷,說道︰「這寒冬臘月的還講甚麼規矩,一起坐了罷!」林夢怡本不當二女為下人,向兩女微微一點頭,二女瞧瞧林夢怡,再瞧瞧張少英,猶豫不決。張少英忙道︰「坐呀!」二女听罷,甚是歡喜坐了下去。任閑遙瞧瞧張少英手中的劍,說道︰「小弟,能否借你寶劍一看?」張少英一怔,不知可否。壯漢似恍然大悟,自懷中取出一塊金牌,遞于張少英,說道︰「此乃柳統領的腰牌!你可瞧瞧。」張少英見其樣式與任閑遙的無異,只是七界變成九屆的字樣。張少英也看不出所以,看向林夢怡,林夢怡微微點點頭。她雖從未見過這些,卻知這腰牌圖樣實乃官家樣式,這些金牌鑄造工藝精湛,圖樣遍發各路府州,旁人也不易偽造。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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