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沉默在徘徊在整個徐宅,靜謐的房間四周是埋首而不言不語的徐家老小。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舒愨鵡
徐楓昕才五歲,不知什麼是天人永隔,站在父母身邊,痴痴傻傻的看著醫生的進出,最後,一聲炮響將平靜的夜空乍然轟鳴。
林靜晨坐在床邊,揉了揉酸疼是手腕,看著夜空里點點閃閃的星辰,掌心里那緊握的手機不由自主的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徐辰渝勾搭勾搭一旁同樣假睡的哥哥,大眼楮瞟了瞟母親的位置。
徐楓祈伸出小手輕靠在她的腕上︰爸爸今天沒回來。
徐辰渝似乎明白了什麼,很有默契的點點頭︰難怪媽媽失魂落魄的。
徐楓祈眨眨眼︰媽媽看來一天不能折磨爸爸,就一天睡不著。
徐辰渝瞪大眼珠子︰爸爸是不是因為被媽媽傷的太狠了,忍不住的就離家出走了?
「你們兩個不睡覺睜著眼楮做什麼?」林靜晨走到床頭,將兩個小孩的棉被掖了掖。
徐楓祈小手輕輕的放在她的大手中,委屈的問道︰「爸爸是不是都不回來了?」
「小祈,你爸爸會回來的,只是太忙了。」林靜晨親吻在孩子額頭,「乖乖睡覺。」
「媽媽,如果爸爸又不回來了,我們可不可以去找爸爸?」徐辰渝輕聲問道。
林靜晨嘴角輕揚︰「當然了,爸爸不找我們,我們就去找他。現在都乖乖的閉上眼楮,做個好夢,我的寶貝。」
清早,或許是心事重重,林靜晨一夜失眠,頂著濃重的黑眼圈有些失魂的站在廚房里,手還沒拿起碗碟,空氣里傳來一聲清脆的破裂聲,地板上散開一地的瓷碗碎片。
林靜晨愕然的站在櫥櫃前,一手捂住忐忑不安的心髒,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七點一刻,天色微微泛亮,他應該還沒有醒來吧。
「姐,你怎麼起來的這麼早?」何成才倒上一杯純淨水,看著精神恍惚的女人,疑惑的走到她的身後。
林靜晨察覺身後的聲響,擺擺手笑道︰「沒事,睡不著了。」
「姐,昨天徐先生怎麼沒有回來?」何成才回頭望向那扇緊閉的門,想必姐一大早心神不寧跟他很有關系。
林靜晨不以為意,埋頭準備著早飯,「他家里出事了。」
「那他是離開y市了?我听小祈說過他家里在a市吧。」
「嗯,應該發生了很重要的事吧,否則他不會這麼著急趕回去的。」
「姐難道沒打電話過去詢問一下?」何成才瞅著她微微顫抖的手,那切的亂七八糟的胡蘿卜,她還想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林靜晨放下菜刀,簡單的擦擦手,回過身揭開砂鍋攪了攪米飯,「你覺得我應該打電話問一下?」
「哪怕是一個普通朋友家里出了事,想必姐也會適當的關心一下,更何況他是孩子們的父親,這關系怎麼算都應該比普通朋友高一級吧。」何成才放下水杯,「要不要我把手機給你拿過來?」
「不用了,在我身上。」林靜晨從圍裙里拿出手機,想了想,還是走出廚房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
天邊泛著淡淡魚肚白,濃厚的雲層被陽光裂開一道細縫,待雲霧散開之時,便是重見天日之際。
一旁翠綠的葉脈上還清晰的灑落著幾滴未褪盡的露水,露水輕輕的晃動在葉尖兒上,一人匆匆的走過,抖動枝葉,灑下一地的朝露。
「喂。」
電話里傳來的是他疲憊的聲音,就像是剛剛正在睡夢中被人驚醒的那種慵懶感覺。
林靜晨愣了愣,這才發現時間不過剛過七點,這麼冒昧打電話過去,不是故意驚擾對方的睡眠嗎。
「靜兒,是你嗎?」聲音明顯比剛剛清晰了些。
林靜晨點頭,「是我,你……家里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大事,或許我會晚兩天再回去了。」
「沒事,等你處理好了再回來也成。」林靜晨索性坐在屋檐下,一手抓著手機,一手扒著樹枝,「能
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靜兒……等……我回來再說。」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手機傳來了掛斷聲。
林靜晨依舊保持接听電話時的動作,直到信號自動中斷她才明白對方已經掛斷了手機。
或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沒有得到,心底終歸堵塞著一口難以舒張的氣。
「姐,電話打完了嗎?」何成才捏著遙控器站在院前,輕喊了一聲。
「哦,打完了,他說沒什麼事。」收好手機,林靜晨緩慢的走回廚房。
何成才不明所以的坐回沙發上,隨意的翻找著早間新聞。
「據昨日晚間九時得到最新消息,曾一世梟雄徐茂宏總長于昨晚八點三十五分左右去世。」
「徐家全程封閉消息,依舊阻攔不了前來吊唁的眾位z局中心領導。」
「徐茂宏在任期間,經歷了上世紀的眾多偉大戰役,更親眼見證本國欣欣向榮之時。」
「他的離世讓世人扼腕嘆息,這樣一位創造無數奇跡的偉人,最終仍抵不過疾病的侵害,與世長辭……」
「咚!」
何成才驚怵的跑進廚房,盯著她身前的一地狼狽。
砂鍋落在地上,鍋中的米粒散落一地,一大塊更是濺撒在她的腳背上,剎那間通紅一片。
「姐,姐。」何成才焦急的從冰箱里拿出冰塊敷在她燙傷的地方,而它的主人似乎並沒有感覺到痛,一步一步,步步維艱的走回客廳。
電視里正巧拍攝到了徐家主宅的方向,嚴正以待的數百警衛不敢放松戒備,將整個宅子圍堵的密不透風。
他的疲憊是不是昨晚徹夜未眠的結果?
他的苦衷是不是因為爺爺突然離世而傷痛?
他的掩飾是不是怕自己的脆弱被人發現?
他是不是在故意偽裝堅強?
他是不是很想得到安慰卻遲遲開不了口?
他怎麼就不告訴自己真相呢?
「姐,怎麼了?」何成才見她愣愣出神,抬頭看著電視里播放的畫面,似乎心底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你幫我照看一下兩個孩子,我回一趟a市。」林靜晨扯下圍裙,慌亂的跑回臥室。
何成才攔截她的去路,說道︰「姐,你要回去我不阻止你,可是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腳被燙傷了嗎?」
林靜晨低頭隨意的看了一眼,搖頭擺手︰「沒關系,一點小傷。」
「姐。」何成才拉住她的手臂,「姐,這是小傷嗎?都氣泡了,我說過不耽誤你出去,你給我兩分鐘,我給你擦點燙傷藥。」
林靜晨點點頭,「我先換身衣服。」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林靜晨站在鏡子前,雙手扣在胸前,隱隱不安。
「姐,路上注意安全,孩子們我會替你照顧好的。」
林靜晨坐在車里,「告訴寶寶們,媽媽是去替他們找回爸爸,別擔心。」
a市在飛機降落的那一刻下了一場秋雨,雨勢來得快去的也快,短短半個小時,就已經雨過天晴,陽光燦爛。
林靜晨坐在機場大廳,伸手輕撫過腳上的燙傷,水泡已經被磨破,鑽心的疼在蔓延。
陸路站在大廳里左顧右盼,幾乎不敢相信那個聲音的主人竟然還活著,三年了,音訊全無。
「我在這里。」林靜晨放下長裙,完美的遮擋住傷處。
陸路健步如飛,毫不遲疑的將那道身影攬入懷中,哭喊道︰「臭丫頭,你沒死為什麼不跟我聯系?你知道我這三年有多懊悔自己當初的愚蠢嗎?你這是讓我難以贖罪,難以解月兌啊。」
「我只是不想再麻煩你了,更何況,我現在活得也很好。」林靜晨握住她的手,低頭看著兩人身前彌漫的影子,「我看到新聞了。」
陸路驚愕,抹去眼角喜極而泣的淚水,「他徐家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想必沒人會不知
道。你別告訴我,你著急回來是因為擔心他徐譽毅?」
「陸路,我們在y市已經相遇了。」林靜晨抬頭看著她,「我們可以回到三年前的。」
「靜晨,你就這麼原諒他了?他徐家那麼絕情絕義,就因為他一出現你就全部釋懷了?」陸路搖頭,「他徐家這是報應。」
「陸路,爺爺對我那麼好,他離世了,作為晚輩,我無論如何也是要去拜祭的,不管是不是因為我和徐譽毅的關系有沒有恢復如初,我應該去見他最後一面的。」
「是,是,徐老爺子本就是善良的老人,可是我絕不會讓你因為這件事而原諒他徐家那麼多的自私,靜晨,醒醒吧,徐家是我們這種人高攀不上的。」陸路嘆上一口氣。
「可是我愛的是徐譽毅,不是徐家。」林靜晨抬頭看向機場外的熱烈陽光,嘴角微揚,「我知道他現在需要我,所以我回來了。」
「你就是一個傻瓜。」陸路敞開雙手將她緊緊抱住,「無論如何,感謝老天,你還活著。」
徐家家宅前,上百輛豪車堵塞了整條上山的路,不知為何,晴朗的天空驟然而下一滴一滴冰冷的雨水,打在車窗上,就像是一顆顆滾大的珠子,啪啪作響。
林靜晨透過雨刷的縫隙瞅著那不見底的車隊,拿起車後的雨傘,直接開門離開。
陸路焦急的按喇叭,「靜晨,你做什麼?」
「我等不了了,我先過去看看。」說完她便從車身間隔中艱難的擠過去。
雨傘似乎有些多余,無論怎麼遮擋,也抵不過這來勢洶洶的狂風暴雨。
有人說,當你的心里住上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後,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你也能讀懂他的心。
也許這便是心意相通。
磅礡的雨簾中,有道身影從山頂下慢慢走來,隔著雨水搭上的雨霧,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來的距離,未曾言語,不曾呼喊,只是那般安靜的凝望彼此。
雨傘從她的手中月兌落,渾身早已濕透。
雨水滑過臉頰,不覺得寒冷,心底那股暖意騰升,她奔跑入他的懷中,緊緊束縛著他,是她前所未有的力量。
「靜兒,你怎麼來了?」他溫柔的撐住她的雙頰,拂去那雨水沖刷過的痕跡。
林靜晨看著眼角紅腫的他,搖搖頭︰「怎麼不告訴我,出了那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
「沒什麼的,我能解決。」徐譽毅撿起地上的雨傘,為她重新遮風擋雨。
林靜晨緊握他的手,「我陪你一起度過。」
「靜兒——」徐譽毅抱著她,埋首在她的肩膀上,消去那偽裝的堅強,痛哭失聲。
秦芯雪一身素黑,熬了幾壺姜湯,一杯一杯的送到他們面前。
林靜晨裹著毛毯,雙手略帶顫抖的捧著湯水,「嫂子,辛苦你了。」
「別著涼了,這天的雨水很冷,很容易感冒的。徐家發生了這麼多事,也只能先委屈你了。」秦芯雪帶上素花,「其實你應該把孩子們也帶回來的,老爺子生前一直念著想看兩個孩子。」
林靜晨鼻子一酸,低下頭,一滴淚滾落,正巧落入杯中,「來的太匆忙,等爺爺葬禮過後,我就把他們接回來,讓爺爺好好的看。」
「弟妹,這些年,辛苦你了。」秦芯雪輕柔的將她抱在懷中,「以後搬回來大家一起住,我們都是一家人。」
「咚咚咚。」徐霖毅推開門輕喊一聲︰「女乃女乃回來了。」
秦芯雪身體一僵,放開林靜晨,說道,「我先下去照顧一下老夫人,你休息一會兒吧。」
「我應該先去見長輩的。」林靜晨作勢想起身。
「別,你剛剛淋雨,現在不著急出來,等會兒吃晚飯的時候我再上來叫你,你乖乖的待在房間里,否則三弟知道了又會生我的氣了,你也不想看到大嫂為難吧。」
林靜晨不解的看著她走過的背影,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應該先拜見長輩,剛一起身,左腳一陣一陣炙熱的滾燙讓她忍不住的倒吸一口氣。
掀起長裙,整只腳都血肉模糊,紅
腫一片。
書房內,徐江怡面無表情的瞪著兩個孫子和兩個孫媳婦,怒不可遏的將手里的報紙扔在桌上,吼道︰「你們一個個的都還真是能說會道啊,這樣的把戲都能被你們想出來,行,高,真高。」
徐霖毅為難的站在眾人前,解釋道︰「爺爺這麼吩咐,我們誰敢不听?」
「成,讓那個已經‘死’的人‘活’出來。」徐江怡坐在椅子上,平復自己剛剛得到消息時心底的震驚,可是轉念一想,那個老頭前兩天都還生龍活虎的,太平日子里什麼事能刺激他心髒病發,除非他自己找事出來想刺激別人。
老爺子被徐睿毅從密室里推出來,尷尬的笑笑︰「這麼快就暴露了?」
「是女乃女乃太高明了,我們還來不及辯解什麼,女乃女乃就看穿了我們的把戲。」徐霖毅站在一旁說道。
徐茂宏泰然自若的坐到椅子上,喝上一口好茶,「剛剛听睿毅說靜晨回來了?」
「嗯,三弟剛出去把她帶回來了,現在在二樓休息。」秦芯雪說。
徐江怡眉頭一挑,「你認為你們的把戲能演多久?難不成你還真想‘死’一輩子不出來見人了?」
「等他們和好了再活過來就是了,誰讓那個小子進攻了半個月,還沒有進度,無奈之下,只有靠我這個爺爺籌謀籌謀。」
「這就是你所謂的好計策?你們兩個就不知道攔著他?現在鬧得滿城風雨,我看你們最後怎麼收場。」徐江怡喘著氣,「你這‘死人’就繼續裝下去,等過段時間我們把譽毅他們送出國,等他們在國外處上幾年,回來後感情恢復當初,也就不擔心再鬧什麼矛盾時再把事情說清楚。」
「女乃女乃高明。」徐睿毅湊到老人身後,笑道︰「現在只要瞞過三弟,弟妹那邊也不會起疑,我覺得應該先把爺爺‘火化了’,沒有‘尸體’,就不怕露餡了。」
「爺爺,您老就只能委屈一下了。」秦芯雪掩嘴偷笑。
「你們——」徐譽毅驀然心驚的推開書房的門,瞠目結舌的瞪著大搖大擺坐在主位上的身影,不敢置信的緩慢靠近,手擰在大腿上,真實的痛覺。
「三弟。」徐霖毅擋在他的身前,賠笑道︰「不是說要先洗澡嗎?你這麼快就洗完了?」
徐譽毅一言不發的推開他,站在書桌前,身體前傾,嗅著老人身上的味道,突然間,放聲大笑,「我真是傻子啊傻子,爺爺的演技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比我厲害,比我強。」
「譽毅,爺爺不是故意……欺騙你的。」徐茂宏站起身,杵著手杖走到他的面前,「爺爺只想幫你把靜晨給找回來而已。」
「您們這是幫嗎?您們這是在害我。」徐譽毅深吸一口氣,避開老人的手,「您讓我怎麼跟她說這次又是一出戲,一出為了把你騙回來而故意設的局?」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你就告訴她這一切都是我老爺子想出來的,你不知道,你完完全全都不知道,更何況,我們不會讓她知道的。」徐茂宏握著他的手臂,鏗鏘有力。
徐譽毅不敢苟同,搖頭否決,「我不能騙她,我也不會騙她。」
「這不是騙,譽毅,你難道想看到她知道真相後再一次離開徐家嗎?孩子還在y市,她知道我沒事後,一定會又回去的,好不容易她才回來了這里,只要再過幾天,我們把你們送出國,在那里過上四五年,一切塵埃落定後,她不會計較我們的善意謊言的。」徐江怡輕嘆,「你也不想再放她離開了,對不對?」
徐譽毅後退一步,側過身,燈光冷冽的打在臉上,凍的他一陣一陣心髒緊縮,「我只想對她坦誠相見,我不會騙她一個字。」
「三弟,你別這件事當成一場欺騙,你把它當成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你的靜兒重新回到你身邊的機會。」徐霖毅看著他的背影大聲喊出,「她是一個識大體的女人,哪怕最後知道了真相,也不會斤斤計較當成陰謀陷害的,她會知道我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們。」
徐譽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間書房,又是怎麼回到了那一處屬于她的地方,壓抑的空氣里飄來陣陣酸澀的苦味道,他的手停放在門前,卻不知該不該進去。
「怎麼不進來?」林靜晨打開門,盯著門外徘徊的身影,瞧著他落寞的背影,心底更生憐惜。
「你換好衣服了。」
徐譽毅溫柔的擠出一抹笑容,輕輕的將她帶進自己懷中。
「听說女乃女乃回來了,我正準備下去看看她。」林靜晨扣上門,拉著他的手,卻發現身後的人駐步不前。
徐譽毅沒有踏步,站在原地扣緊她的手,「女乃女乃也累了……明天再去吧。」
「也對。」林靜晨淡淡一笑,「你累不累?」
「不累。」徐譽毅將她攬入懷里,「我想抱抱我的靜兒。」
「等一下,這里很多人,等下被看到——」
徐譽毅抬起她的下頷,不給她絲毫反抗的余地,將她的唇嚴防在自己的唇下,就一次也好,就這麼一次,等他好好的再抱抱她,吻吻她,明天就告訴她真相,就一天時間,一天也好。
「啊!」
徐譽毅驚愕的抱住她,瞧著她顫抖的左腿,那明顯藏在裙底的紅霜,引得他一陣心慌難安。
「沒事,我……我先回房了。」林靜晨藏住腳,想要離開。
徐譽毅輕輕的撩起她躲避的傷患處,看著那被纏著紗布的左腳,眉頭不自然的緊蹙成川,「什麼時候傷到的?」
「沒什麼的,就是早上過來的時候燙……燙到了。」林靜晨掩飾住心虛,卻被這個強勢的男人給攻防的毫無底氣。
「燙傷?」徐譽毅打橫將她抱起來,「燙傷了你還敢這麼捂著,感覺不到疼嗎?」
語氣很重,驚得林靜晨鼻子一酸,委屈的枕在他的懷里。
徐譽毅自覺失言,緊緊的攬著她,「我只是擔心你。」
林靜晨坐在床邊,看著他輕輕的揭去那緊纏的紗布,她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患,只想著不能讓自己的燙傷不能被人發現,或者纏著纏著她就可以把這一切都遮掩在裙角之下。
當一層又一層紗布被揭開時,一股鑽心的疼從腳背上直竄入心口,她忍不住的咬緊牙關。
「靜兒,你等一下,紗布黏上了,我去叫醫生。」徐譽毅雙手哆嗦的站起身,不敢用力,不敢讓她痛。
「不用了,就一點點小傷。」林靜晨拉住他,見他唯唯諾諾不敢動手,打趣道︰「三少曾受傷無數次,大傷小傷不計其數,我這點燙傷就嚇到你了?」
「靜兒,听話,燙傷可大可小,如果不及時治療會留疤的。」
手,緩緩的從他手臂上撤去……不及時治療……會留疤的……
她伸手輕輕的靠在自己的後背上,是啊,會留疤的,還是一道永遠都散不去的丑陋的痕跡。
「靜兒,乖乖的坐著,我去——」
「這點小傷那需驚動醫生。」
話音未落,只見燈光下一道身影半蹲,扯著紗布的另一頭,毫不遲疑的用力一扯。
「靜兒——」徐譽毅阻止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扯開紗布後,那撕裂的燙傷處汩汩流血。
林靜晨面如土色,咬著下唇,一聲不吭的抵御著腳背上傳來的灼燒刺痛。
徐譽毅蹲在她身前,托起那只血痕淋淋的傷腳,拿著棉簽擦拭掉流出的血漬,心疼的看著她汗如雨下的蒼白容顏,「以後不許這麼傷害自己。」
「這樣只會疼那麼一下,被你們那麼輕輕的擦拭撕去,會疼很久的。」她淺笑。
「那也是你自己傻傻的要纏那麼多紗布。」徐譽毅呼著氣,想要減輕她腿骨處傳來的灼熱。
「徐譽毅,我們……和好吧。」她捧著他的臉,注視他的眸,莞爾一笑。
他愣愣發呆,久久消化不了她的那麼一句話,她說了什麼……我們和好吧?
我們和好吧?
我們和好吧?
「靜兒。」徐譽毅激動的抱著她,不知所措的親吻她的額頭,連回復都來不及,只想將她重新裝進心里。
傾盆大雨停止肆虐,下午的陽光燦爛的照耀,迎上樹梢上那顆顆晶瑩的雨水,絢爛出五彩光芒,美艷至極。
晚飯時候,徐譽毅以她腿
腳不便,強行將她留在了房里。
而大廳里,氣氛詭異,無人言語。
眾人紛紛只顧著自己身前的食物,不時瞥向餐桌另一頭保持沉默正在為樓上某個不能出房間的女人準備食物的男人,看著他不由自主上揚的嘴角,還哼著小曲,似乎心情不錯。
「譽毅啊,那件事你沒告訴靜晨吧。」徐江怡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徐譽毅抬起頭,收斂著那由心而出的喜悅,輕咳一聲,「我打算等爺爺‘下葬’後,就帶著靜兒和寶寶們去國外。」
眾人如釋重負的大喘一口氣。
房間里,林靜晨焦急不安的躊躇不已,來回走動在屋內,她這樣躲著不出去,是不是太不禮貌了?
「靜兒,過來吃飯吧。」徐譽毅端著兩只盤子走進,順腳將房門緊閉,阻截門外那一雙雙炙熱的眼神。
林靜晨尷尬的坐在椅子上,「我覺得我應該下去跟女乃女乃還有大哥二哥他們打聲招呼。」
「靜兒,你現在是傷患,我都告訴他們了,他們會體諒的。」徐譽毅將叉子放在她的手中。
「那總得讓我去爺爺靈堂前燒柱香吧。」林靜晨放下叉子,這樣閉門不出,總覺得心里不安。
「爺爺那里我等下去替你說,你乖乖的吃完這些東西,听話。」徐譽毅擦了擦她嘴角的汁液,「我打算讓陳叔把孩子送回來。」
「不用那麼著急,現在你家里這麼傷心的時候,還是過幾天吧。」
「就是因為大家都難過,看著小孩子就不覺得難過了。」徐譽毅輕握她的手,「寶寶不在身邊,我怕你擔心。」
「那讓成才他們也過來吧,我對不起他們兩兄弟,我答應過琴姐要好好照顧他們的。」
「嗯,明天我就去辦。」
「不急,等爺爺出殯了再接過來。」林靜晨輕嘆,「畢竟還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接受這兩個孩子。」
「靜兒,他們為什麼不能接受?」徐譽毅伸手輕靠在她的手背上,「我們都會很喜歡寶寶們的。」
「嗯,我們終于可以一家團聚了。」帶著濃郁的肉香,她的唇貼在他的唇上,香甜的味道充斥整個口腔,讓人痴迷,「徐譽毅,我愛你。」
兩人很甜蜜的依偎在每一天,似乎準備把這三年漏掉的時間在這短短幾天全部找回來,每時每刻,每分每秒,相依相偎,你儂我儂,羨煞旁人。
秦芯雪坐在沙發上,听著樓上傳來的嬉鬧聲,嘴角一抽︰「這都是第幾天了?」
徐霖毅放下報紙,「第五天了。」
蔣思婕掩嘴偷笑,「他們都這樣了,你說我們還有必要天天裝憂愁嗎?」
徐睿毅笑道︰「我覺得我們應該舉行一場聚會,告訴所有人,我家老爺子雖然‘去世’了,但我家三弟妹又死而復生了。」
「昨天三弟讓我派人去y市接孩子了,見他們這樣,我還是覺得他們一起回去接比較妥當。」徐霖毅不苟言笑道︰「他們每天這樣鬧,那些佣人都在嘀咕說老爺子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也覺得應該先送走他們,否則這秘密遲早露底。」秦芯雪靠在徐霖毅懷中,「你說他們會不會再舉行一場婚禮?」
「又沒有離婚,為什麼要重新舉行?」徐譽毅從樓上走下,笑如春風得意。
「三弟,你又把弟妹藏起來了?」秦芯雪揶揄道。
徐譽毅隨意的坐在沙發上,翹著一腿,「我跟靜兒商量好了,等孩子們一過來就出國。」
「這麼迅速?」徐霖毅掩嘴輕咳一聲︰「她就不懷疑什麼?」
「她能懷疑什麼?」徐譽毅微微一笑,「這難道不是你們想看到的?」
「呵呵。」四人心虛的笑笑。
林靜晨拿著水杯從屋內走出,燙傷的位置已經漸漸的結疤,走廊上鋪著厚厚的地毯,適當的緩解腳步力量。
二樓處有個茶水間,前些天走過時踫巧看到過一次。
「你們說是不是很怪異,老太爺死了,我
看大少他們不覺得傷心一樣,甚至這麼多天了,連個拜祭的人都沒有放進來。」
「我前兩天整理書房的時候,似乎還听見了老太爺的聲音,就像是平日里睡著了打呼的聲音,一模一樣。」
「你別說得那麼怪異了,害我都怕這里是不是鬧鬼了。」
「這還不算可怕的,昨晚上我竟然看到老太爺從書房里走出來,當時可把我嚇死了。」
「怎麼辦?怎麼辦?難道真的是老太爺死不瞑目,陰魂不散了?」
林靜晨不明所以的站在茶水間外,老太爺鬼魂回來了?
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她是從來也不信鬼神之說。
書房前,一陣清冷的風從走廊上的窗戶里涌進,掀動那一顆放在兩側的小楊樹,樹葉輕輕抖動,傳來詭異的氣息。
林靜晨深吸一口氣,推開那扇本不是很沉重的門。
門,被輕輕的推開,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竟然听出了那種年代很久,遲遲沒被人推開的感覺,當門扉敞開,帶來的咯吱聲,就像是臨死之人生前狼狽的苟延殘喘。
腳步,很輕,踩在那厚厚的地毯上,並沒有異響。
「臭小子們,你們還記得爺爺老了餓不得了?這麼久了都不給我送來下午茶,是想讓我再一次鬧午夜驚魂嗎?」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屏風後響起,一抹身影緩緩而現。
錯覺,林靜晨的第一感覺就是忍不住的揉眼楮,企圖揮去那陣陣模糊的錯覺。
「啪!」手杖從徐茂宏手中月兌落,他急忙躲回屏風後。
林靜晨目不轉楮的盯著那道完美遮擋住視線的屏風,沒有上前,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等待著。
時間,悄然而過,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當牆上的時鐘敲擊了三下時,她才醒來。
「爺爺,我能把這當成是您的回魂日子嗎?」林靜晨帶著笑意的問道。
沒有回復,書房里靜的可怕。
「靜兒,你怎麼出房間了?」徐譽毅透過點點陽光看向書房內那道似乎被黑暗籠罩的背影,心底有一種恐懼在蔓延。
林靜晨沒有回頭,依舊是面色和悅的看著前方。
「靜兒,我們回房間吧。」徐譽毅輕柔的握住她的手。
林靜晨抬頭面對,淡淡一笑,「回來五天了,我好像一次都沒有去拜祭過爺爺,徐譽毅,你覺得我這樣做,對嗎?」
徐譽毅詫異的看著她放開的手,掌心合了合,沒有溫度的重合,「靜兒,等你的傷一好,我們就去好不好?」
「不用了,我听佣人們說過,爺爺好像是葬在院子里對吧。」林靜晨轉身朝著玄關走去。
徐譽毅追上前,「靜兒,你听我說——」
「啪!」林靜晨氣喘吁吁的瞪著他,「真是一個好玩笑,用自己長輩的命來開玩笑,徐譽毅,我看錯你了。」
「靜兒,你听我解釋,整件事不是——」
「放開我,你……放開我。」林靜晨冷漠的扯開他的手,退後兩步,「或許是我應該醒了醒,你怎麼可能還會是三年前那個真心待我的徐譽毅?那個真心愛我,從來不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騙我的徐譽毅……已經死了。」
「靜兒,我沒騙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我不知道爺爺他們用假死來騙我回來,我真的不知道。」徐譽毅步步靠近她,而她卻步步後退。
當退無可退之時,林靜晨怒不可遏的吼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徐譽毅,原來這三年你不止心變了,連人格也變了,你如果不知道,這兩日你那情不自禁的歡樂是從何而來?你如果不知道,你怎麼可以這麼視若無睹的跟我在一起開懷大笑?你如果不知道,那你就是沒良心,沒人性,自己的爺爺死了,你竟然……笑的……那麼暢快。」
「靜兒——」徐譽毅被逼退數步,看著她決然離開的背影,那帶著諷刺的誅心訣別,一把刀插進心髒,來回絞動,撕扯,最後痛到無力挽留。
林靜晨一個人走在寂寥無人的山道上,眼淚順過眼瞼早已濕了一地。
風
,冷冽的割著輪廓,心髒處,疼痛難忍。
你說過不會騙我的,結果,你騙得如此絕情。
一家人都陪著你演戲,這種玩笑你都可以開的那麼理所當然,徐譽毅,我真的認清楚了;
你已經變了,我們的愛情早已埋藏在了三年前,一無所剩了。
就像那斷了弦的琴依舊可以彈奏,只是再也奏不出完美曲調;
就像碎了一地的心仍舊可以去愛,只是那愛……已支離破碎。
徐茂宏顫巍巍的從書房內走出,瞧著地上那半跪著的身影,焦急的走到他身後,聲音疲憊︰「對不起孩子,爺爺一時大意——」
「爺爺,她罵得對,她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個沒有良心,沒有人性的惡魔,我怎麼可以那麼心安理得的享受那麼多偷來的時光?我明明只向老天爺要了一天的時間,是我不知足才會想著繼續瞞著她,是我自私的以為只要瞞著了就可以繼續這樣幸福,是我,都是我這顆私心犯下的罪孽。」
徐茂宏坐在他身側,搖頭︰「孩子,你沒錯,整件事是爺爺挑起的,爺爺跟她解釋,她再生氣也會尊重我這個老人的,會听我解釋的。」
「爺爺,靜兒她是不要我了,這一次她是真的不要我了。」徐譽毅抱著老人,埋首在他懷里,手握拳頭塞入嘴中,卻依然阻止不了那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沒有想過要這樣欺騙你,我只想好好的挽留你,我只想好好的愛你,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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