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凌睦任當家起,凌氏這些年能一直穩坐霸主位置,辦事手段自然是有一套的。除了顧及生意的那些門路,黑的白的各方各面打點得算是通通徹徹的,該怎麼做該怎麼來,雙方都心照不宣按著規矩辦事,只要你不犯特別的事兒,一般來說,那邊有什麼動靜或是大行動都不會動到凌氏頭上來。
因而,這些年除了凌和在位時因某要員的不義而吃了一次啞巴虧外,坦白講,凌氏的日子過得相當太平。
對凌氏來說,錢莊只是小產業,但被查帳這種事,這麼多年來亦是破天荒頭一遭,難怪凌蕭要親自過問此事。
蘇紫一听這消息,也是渾身一緊,恰好她今天約了方偉讓他幫忙看幾份合約,電話里溝通諸多不便,于是趕緊收拾好手頭的資料文件。
「你在哪,我和方偉直接過去。」
方偉自己開了一間律師事務所,除了他之外,手下幾個律師個個都是出了名的大律師。
「也好,我現在和陽叔在玉泉路的錢莊里。」
蘇紫抬腕看看時間,估模著跟方偉兩人分頭去會比較快。「行,我們大概一小時後到,如果在錢莊不方便,你和陽叔挪個地,然後通知我。」
蘇紫上了車,跟超哥說了聲去玉泉路,超哥心領神會,車子呼地駛離軒龍那個超大的天然停車場。
蘇紫在後座里斜靠著,跟凌蕭的通話仍在繼續中。
「錢莊的這點兒小數目,我們其實不怎麼看在眼內,必要時,把它砍了對凌氏的影響也是微乎其微。嚴重的是,這事似乎是敲響了警鐘,告訴我們日子開始不太平了。」
凌蕭在電話那頭如是說,可以說得這麼坦白,旁邊應該除了安紹陽再沒其他閑雜人等。
「我也跟你一樣想法,所以,這事還是小心處理為好。」
回想前兩天文頌懷那番話,蘇紫把事情前前後後聯系起來分析一遍,開始相信,文頌懷那天,百分之九十是給自己提個醒,剩下那百分之十,或者不能算是警告,而是想要暗示些什麼。
凌蕭對文捷父子很是討厭,蘇紫是知道的。因而,這事她本沒打算跟凌蕭提。但眼下錢莊出了這樣的事,蘇紫覺得還是跟凌蕭提提比較穩妥。
電話那邊的凌蕭听了蘇紫轉達的那番話,沉默了片刻,才說,「我直到現在還沒探听到任何風聲,看來,這次行動極其隱蔽,而且,不是市級組織的行動。」
最終,為了安全起見,凌蕭把見面的地方改在玉泉路某單元內。
一個小時後,蘇紫、方偉和凌蕭幾個在某公寓樓某個單元內見著了面。
「稅局把錢莊的電腦帶走了,電腦里面,有客戶資料和借貸詳細資料。」
安紹陽盡量簡單地把情況跟方偉說了一下,方偉看過錢莊的執照及其他證照,又問了錢莊納稅的情況,臉色始終一派淡然。
「按現時的情況,並不是什麼事,稅局例行檢查一下,估計也查不出什麼致命問題。不過,如果存在用暴力或恐嚇手段令借款人身體受到傷害,則構成了其他犯罪行為。」
凌蕭和安紹陽默默對望一眼,要說錢莊從來不用恐嚇手段辦事,那自然是騙人的。只不過,多數是小打小鬧的恐嚇,目的,不過是為了收回利息或者本金,殺人放火的事自是不會做。
凌蕭把陳榮的事也粗略提了一下,方偉表示了然。
「凌老大,稅局那邊,我個人覺得不用擔心。如果那個陳榮確是警方線人,錢莊收取的利率過高及對借款人造成肢體傷害這兩件事,估計會被警方拿來做文章。」
「可以用錢解決嗎?」
錢莊在凌蕭心中並不重要,他是怕會把手下的兄弟賠進去。
「得看對方的意圖,我們盡量再跟那個叫陳榮的接觸一下吧。」
幾人又聊了一會,大致,把這件事都交給方偉和安紹陽跟進。
過了幾天,如方偉所料,稅局那邊把錢莊的電腦歸還過來,只說例行檢查結束。
h港那幾家夜總會正式開業第二天,高勇一刻亦沒有停留,當晚便隨凌蕭和蘇豪一起坐私人飛機飛回m市,飛機一落地,高勇便自己開車往錢莊跑。
凌蕭本意是讓他休息兩天,但高勇哪里會肯?
在他看來,錢莊的事向來是他負責,現在出了事,他當然得負起全責。而且,凌蕭因為他而受了傷,這讓他極之內疚。
「老大,錢莊的法人是我,就算警方要調查什麼,也得我在場不是?」
高勇的話很在理,凌蕭沒有阻攔的理由。
于是,高勇接替安紹陽,跟方偉一起全權負責錢莊的後續事宜。
整個凌氏,再一次陷入高度戒備的狀態。
凌蕭的手受傷已經一周,這一周以來,蘇紫重操舊業,擔任起凌老大的私人助理來。開始兩晚,她執意要在凌蕭臥室里睡沙發,但第三晚開始,凌蕭再也不讓她陪,一到睡覺時間,他就凶巴巴地轟她回到客房去睡。
單從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凌蕭再不是從前那個不顧她感受的混帳小子,知道她在沙發睡不好,因而故作凶狠把她趕走。
現在的他,慢慢懂得並學會理解她,前段時間那份強烈的不安,已經漸漸被她無微不至的體貼關懷給撫平。她對他那份無條件的關懷和溺愛,他已經能從她的言行舉止中體會得到,再不需要不停地用幼稚的方式去試探她,要挾她。更不需要她像從前那般用近乎自虐的方式來證明她對他的好。
這晚,凌蕭洗完澡出來,蘇紫照舊給他換藥,看著愈合得差不多的傷口,蘇紫臉上緊繃的表情終于緩和了一些。
「黃欽怎麼說?」
除了蘇紫每天給他換藥之外,黃欽也要每天給他檢查傷口的康復情況。
「他說傷口好得差不多了,再過兩天就可以不用纏繃帶了。」
這段時間凌氏的事兒多,受傷之後凌蕭只在家乖乖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又開始到處奔波。好在,他其實並不敢太逆蘇紫的意思,因而,所有要離開m市的事宜,都交給了其他人去辦。
蘇紫低頭專注地在傷口上涂上消炎生肌的藥膏,凌蕭也低下頭,看一眼手上二十幾公分的傷疤,「嘖,跟手上爬了條大蜈蚣似的,丑死了!」
蘇紫深深地看他一眼,「你該慶幸,這一刀不是劃在心髒、肚子等要害。難看就難看唄,你又不靠美色賺錢。」
如果這一刀是凌蕭注定要挨的,蘇紫覺得,劃在手上是最好的結果了。
「雖說我不靠美色賺錢,但我要靠美色泡妞啊!」
凌蕭笑著說完,左手模了模她的頭發。
凌蕭好幾天都沒耍嘴皮子,蘇紫還以為他是被錢莊的事煩到了,這下見他恢復本色,既好氣又好笑。
「你這臉蛋長得夠禍害了,誰家大姑娘會為一條傷疤跟你急?」
「禍害到你了?」凌蕭笑眯眯地把俊臉湊了過來。
「滾蛋,早十幾年就被你禍害慘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蘇紫已經不再忌諱提起自己單戀那段「光榮」歷史。
蘇紫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抬頭,而是拿了紗布小心翼翼地敷在傷口上。
凌蕭卻眼尖地發現她的耳根下飛起兩片異常的紅雲,于是壞心地又把臉再湊近一些。
「妞,這臉蛋,現在還能禍害你麼?」鼻尖,似有似無地蹭過她的鼻尖。
他的鼻尖蹭過她的鼻尖的時候,蘇紫感覺有道細微的電流從鼻尖掠過,瞬間,蘇紫的臉面似是被這電流電麻了,她僵著臉極不自然地把臉扭到另一邊,試圖躲過這曖昧的煎熬。
呼呼的熱氣,轉而噴灑在她的耳根下。
凌蕭眨了眨眼,見她一臉無所適從的樣子,眼里漸漸溢滿了笑意。
她的答案是什麼,他似乎並不急著想要知道了,只把臉朝她頸窩湊過去,在她還沒弄清楚他想要干什麼的時候,耳垂,竟是被溫熱的唇瓣舌忝了兩下,然後,是牙齒細而麻的啃咬。
蘇紫渾身一顫,一種既陌生又可怕的感覺迅速在身體蔓延,饒是蘇紫這種在男女之事只到初級階段的人,也知道這種可怕的感覺是什麼。
因為害怕和不適,蘇紫的身體倏地地僵得跟塊鐵板似的。
蘇紫的理智跑了一半,還有五成在體內,于是,還記得他手受了傷,因而,沒有對他動粗,只低喝了一聲,「凌蕭!」
然後,抬起腳用膝蓋頂著他的肚子。
凌蕭肚子被頂得很痛,無奈,只好放開到口的美食,把臉移開。
「妞,你真會煞風景!」
蘇紫的膝蓋又暗暗加了些力,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切齒地道,「是啊,最好我現在乖乖在你面前躺平任你吃!」
凌蕭捏捏她的臉,笑道,「才不要!我要的是兩情相悅!」
蘇紫作了個嘔吐的動作,瞟他一眼,「說得你多高尚似的。」
凌蕭的情史,至今仍舊是個迷。
不僅凌蕭自己絕口不提,就連凌氏的人,也從沒有人談論過凌蕭的感情過往。但即使是這樣,蘇紫並不認為凌蕭在感情上是一張白紙。
畢竟,無論男女,他這張臉都是無往不利的利器。
而且,蘇紫多少也有耳聞,同志圈子里,大多數人都很隨便也很隨性,好多同志不一定有男朋友,但多數不會缺性伴侶。
凌蕭哪里知道自己在蘇紫眼里原來如此不堪,只以深情款款的目光盯著蘇紫。
「我是沒有多高尚,但沒有愛的性,跟畜生有什麼區別?」
蘇紫只當他是在標榜什麼,懶得再跟他理論,反正,他是與不是,其實都跟她無關。只要,他不要再有事沒事來撩拔她就行了。
「好吧,你很高尚!」
蘇紫把網狀的繃帶套到他的手臂上,拍拍手,站了起來。
凌蕭見好就收,也沒再在這個問題上繞圈子,只靜靜地窩在沙發里看著她把灑了一桌的下藥物收拾後,轉身進了客房。
很快,他便見她手里摞了一大堆東西出來,「凌蕭,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今晚開始,我回家睡。」
蘇紫說這些,並不是要征求凌蕭同意,而是知會凌蕭罷了。
「妞,生氣了?」忙站起來走過去。
凌蕭這才知道自己又做錯事了,看她那樣子,是沒法接受跟他有過份親昵的接觸。
蘇紫不理他,摟著大堆文件提著公文包包,在玄關換了鞋,開門就要離開。
「妞!」
凌蕭站在她身後,扳著她肩膀不讓她離開。
蘇紫轉過頭看著他,眼里帶著幾分厭惡的神色。
「凌蕭,你不要總有這種曖昧的方式來試探我,我討厭這樣!」
在他啃咬她耳垂的時候,她心頭那份害怕,是覺得凌蕭想把她勾上床。她自然還記得,凌蕭之前三番四次地暗示過她,他對她,很有興致!
果然,男人的喜歡,說的,大概,就是指在床上那些破事?
凌蕭被她的眼神嚇得愣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松開。
「好吧……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現在的凌蕭,認錯速度通常很快,因為,他太害怕蘇紫會因此而疏遠他,甚至,離開他。
雖然,有時他會覺得蘇紫很在乎很在乎自己。
但有時,他又會灰心地覺得,蘇紫對自己,早已經心死,就像被火燒過的山頭,再也無法長出草木一樣。
蘇紫默不作聲地看他一眼,開了門,快步離開。
蘇紫對凌蕭的不滿情緒,跟平時一樣,並沒有持續多久,第二天一早,她還是像平常一樣起了個大早,做好早餐之後發了條信息給凌蕭,讓他過來吃早餐。
凌蕭沒敢再提昨晚的事,她那明顯抗拒的反應,讓他決定把進度緩一緩。
他沒追過別人,也無從向任何人討教,現時,只能從她的反應來慢慢反省自己的行為,模著石頭過河的感覺,雖然不怎麼好,但總比毫無希望的好。
兩人安靜地吃完早餐,分頭上班。
樂隊今天第一天錄音,蘇紫一回到軒龍,放下手頭的物品,便趕去五樓錄音室看他們錄音。
軒龍不是專業的唱片公司,暫時也只有free樂隊是歌手,因而,並沒有專屬的制作團隊。制作團隊,是蘇紫花重金從京城請回來的金牌制作團隊。
這些人做事非常嚴謹,這從他們那一視同仁的態度便可以看得出來。
蘇紫作為軒龍的老總,並沒有獲得進錄音室觀摩的特權,理由是,會影響樂隊成員的發揮。
蘇紫被安排在錄音室隔壁的剪輯室內,從屏幕上觀摩樂隊的錄音過程。
蘇紫一直認為,free樂隊的幾個小伙子都是很有天分的孩子,但在她眼里十分出色的這五個小伙子,還是被制作人不停地挑刺不斷地要求重錄。
蘇紫對這方面認識不深,只擔心幾個心高氣傲的孩子會因為制作人的挑而冒火反抗,影響錄音質量,于是,坐在屏幕前,手心直冒汗。
殊不知,她還真的少看那幾個孩子,即便凡制作人態度並不好,總是凶巴巴地說這里要怎麼樣那里要怎麼樣,幾個孩子卻極難得地耐心跟制作人溝通,怎麼也不惱。
到了後來,那制作人大概也被幾個孩子的態度感染了一些,動怒的頻率越來越小。
蘇紫一早上沒干過別的事,一直坐在屏幕前看著幾個小伙子錄音。
錄了幾小時,只錄了一小段。
但制作人說,先休息,下午再繼續。
于是,蘇紫終于得以走進錄音室。
「蘇總,幾個孩子還算不錯。」
制作人難得地對她露出個淡淡的笑容,蘇紫也笑了。
「何總監,幾個小猴子還是孩子呢,有什麼不對的盡管罵盡管說,他們皮糙肉厚,經罵!」
康南懷抱了幾瓶水過來,遞給制作人一瓶,然後,擰開蓋子,遞了一瓶給蘇紫。
「蘇姐,我們好差勁吧,一早上才錄了一小段。」
蘇紫接過水,搖搖頭。「細工出慢活,別心急,听何總監指揮行事,我們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出一張超高質量的唱片。」
蘇紫正安慰著康南幾個,那邊的工作人員走過來說,「蘇姐,你的電話。」
蘇紫愣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把包包直接扔辦公室里了,手機都沒帶上來。
「喂,你好!我是蘇紫。」
她只以為,是工作電話。
「妞,阿勇剛才被警方帶走了。」
是凌蕭的聲音。
「怎麼回事?原本不是已經消停了嗎?」
稅局那邊把電腦送回來之後,這幾天一直沒什麼動靜,大家都以為,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如方偉所料,這次輪到警方介入,介入原因,正是方偉說的那兩個原因。」
「通知方偉了?」
蘇紫看看時間,方偉今天有個案子出庭,現在應該已經出來了。
「就因為聯系不上他,我才找你。」
凌蕭向來不喜歡跟律師打交道,對方偉,他沒有敵意,但也沒有作為同盟的好感。
「他今天上庭,估計是耽擱了,這樣吧,這事交給我去處理,我負責聯系他。」
凌蕭作為凌氏的當家,很多場合都不適宜出現。
掛了凌蕭的電話,蘇紫跟制作人和康南他們說了聲,匆匆跑下樓拿了包包往外趕。
在車上,她先是打給方偉的助手,如她所料,案子還沒審完,不過,應該還得三十分鐘才能完。
「麻煩你跟方律師說,遲二十分鐘我在東區法院門口等他。」
半小時後,蘇紫接了方偉一起往凌蕭所說的警局奔去。
車子停在警局門口,蘇紫正想跟方偉一起下車,卻被他制止了。
「蘇蘇,你的身份也不方便曝光,你在車里坐著等我一下,我盡量把他保釋出來,如果不準保釋,我們再另想辦法。」
蘇紫雖然很擔心高勇,但也怕自己在反倒成了累事的那一個,于是听話地乖乖在車上等待。
「凌蕭,方偉已經進去了,具體的情況,得等他出來再說。」
蘇紫怕凌蕭擔心,趕緊給他打了個電話。
「沒事,阿勇不是小毛頭了,他懂得應付這些場面的,方偉沒到之前,他應該什麼都不會說。」
蘇紫突然想起,高勇說過他現在是以另一個身份過活,那他之前,也有進去過嗎?
「勇哥之前是不是也坐過牢?」蘇紫問得十分小心翼翼。
「沒有!」凌蕭說得十分肯定。
蘇紫跟凌蕭聊了一會,凌蕭那邊還有事要辦,于是匆匆掛了電話。
蘇紫在車上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饒是蘇紫這麼沉得住氣的人,也隱隱開始不安起來。
正在考慮要不要再給凌蕭打個電話通通氣,方偉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只不過,只有他一人,原以為該保釋出來的高勇,卻沒有跟出來。
方偉一上車,蘇紫便迫不及待地問。
「方律師,怎麼樣?」蘇紫有了不祥的預感。
方偉神情凝重,搖搖頭,「不準保釋,具體情況,我們找凌老大一起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