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成妃 第一百八十一 袒露心意

作者 ︰ 沐千雪

程清璿愣住,不知她為何這麼說,又見她用力的抽著手,只得順著她道︰「好好,你是蘇若芸。」

若芸听著滿意的勾唇一笑,手上一松,便任由他拉了過去搭脈,自己則舒服的靠著取暖。

程清璿毫不遲疑的點上她的手腕,那一瞬凝神屏息,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隨之靜止,感到指尖傳來的脈像,良久他終于松了口氣、伸手擁住她。

百澤看著他像是抱著什麼易碎的珍寶那樣,不由撇了撇嘴,道︰「她能不能動?能動趕緊送回府上醫治,這里不方便。」

程清璿這才松開她,粗略的查看了她幾個手腳關節,便將她小心的抱起。

等他們火速趕回府宅,百澤便立刻叫人翻遍全城的藥房帶所有品種的藥回來,自己則站在若芸睡著的床前探頭道︰「丫頭她到底有沒有事?」

「有事。」回答的是冷到極致的聲音,讓百澤也不禁為之神色一稟。

程清璿坐在床沿,目不轉楮的看著若芸昏睡不醒,手上的針第一次不確定似的遲遲不敢下手。

百澤看著他所握的針尖都在顫抖,也跟著極度緊張起來︰「到底怎麼樣?」

程清璿痛楚之色溢于言表,干脆棄了銀針,握上若芸的手,扭頭看著百澤,沉聲道︰「她應是未受什麼新傷,恐嗆了水又吹了風才燒,只是我一直不明白,她只是體虛陰寒而已,本不是什麼大毛病,為何眼下氣血兩虧至此,連尋常藥物也不見起色?」

百澤見他問忙輕咳了一聲,將塔樓未說完的狀況說了下去︰「她被打入冷宮受罰,听說背後受了笞刑,那幾日正好烈日又暴雨,大約干活太辛苦有什麼病根。」

程清璿一言不。甚至動都沒動一下,一時間屋內寂靜如死。

「恐怕這丫頭在宮中吃不開,有人給她灌了一大碗血海棠,好在有人打了她一掌讓她吐了不少出去。不過听說這血也吐得滿地都是。我本來以為有軒墨在定是沒事,不料他竟送這丫頭去拔蠱,我前天看到這丫頭的時候嚇了一跳,才知道她病還沒好。」百澤如實補充。

程清璿握著她的手明顯緊了緊,仍是不語。

百澤點著下巴,尋思著自己是否沒說詳盡,又道︰「再前不久,她被榮錦桓罰跪,膝蓋上或許有傷,這一點軒墨應是不知道。」

程清璿渾身都繃著。過了許久才輕聲道︰「若你早點告訴我,就好了。」

「京中是軒墨負責和你聯系,我哪知道沒聯系上?」百澤頭疼的想著程清肅這般作為,嘆氣連連,「不過事到如今。你還認為這京城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呆在榮錦桓身邊是絕對沒問題的?都是為了她好?」

「我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是因外傷……」程清璿緩緩合上雙眼,聲音輕的像是只說給自己听那般。

「莫非不能治?」百澤白淨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程清璿微微的搖頭,道︰「若是病痛施針湯藥即,若是有毒物殘留解了即,若是體恤陰寒調理即,若是外傷……」

他張開眼近乎痛極的看向她毫無血色的臉。緩了口氣道︰「若是外傷沒有及時調理,傷痛化毒侵入骨髓,輕則傷及氣血,重則傷及心脈。軒墨找到她病因時現已經太遲,這才急著要拔蠱減輕她身體負擔。」

百澤頓時噤聲,這天下間竟也有他與懷軒墨無法醫治的人。不禁怔怔的看著跳動的燭火,嘆息一聲。

「也不是毫無辦法,我會盡力。」程清璿又道,這回語氣篤定了些。

「那就好。」百澤松了口氣,這才轉身。道,「我去府衙下令封城排查。」

他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看著如豆燈光下動也不動坐著的程清璿,十分鄭重的道︰「以軒墨為人,我猜他是想趁此機會送她出宮,給她一個選擇的契機。」

百澤說著便走了出去,「砰」的一聲帶上門,目不斜視的朝旁邊站的人冷聲道︰「您貴為公主已比尋常女子幸運良多,勿要肆意妄為以謀求不得之人。」

榮玉芸本就不甘的臉色轉瞬慘白,接觸到真正「于王」的壓迫感,她低著頭不敢多言,大氣也不敢出,良久再抬頭時百澤已經離去。

她頹然的跌坐在門口,片刻後終于逃也似的飛奔回房。

程清璿依然握著她的手,瞧著燭光搖曳中她臉龐時而明亮、時而藏入暗處,面上無悲無喜,只是雙目異常冷黯,似乎要將周遭的一切都拖入無盡的深淵。

他像是中了魔障一般一刻不停的看著她,眸中漸漸的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無以名狀的痛楚瞬間蔓延到全身,讓他不自覺的顫抖、將她輕輕抱起擁進懷中。

「我只知道,真心待一人替她著想即,殊不知我眼中的好壞,于你截然不同。時至今日,我才知自己所作所為實則害了你……」他用臉頰貼上她的額頭,體溫緊緊的溫暖著她冰冷的身子,回想著自己時而殘忍以待、時而又忍不住關懷,囁嚅著,「都是我的錯……」

他抬手觸踫她的臉輕輕的摩挲著,眼中的痛楚逐漸匯聚成淚珠、無聲的滴落在她頂,他悲從中來,提了口氣又道︰「倘若四年前我足夠堅定不是辦不到,倘若我執意阻止你進宮不是辦不到,倘若我不是患得患失、恐你我無法相守,你便不會如此……」

他停了下,輕輕在她額頭印上一吻,痛道︰「我若迷惑,誰能解你心中所惑,我若輕言放棄,誰能對你不離不棄?我不是聖人,也枉為扶蘇尊主,讓你受此劫難實為不該。芸兒,我一定會治好你,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你听到了麼?你听到了麼……」

他親吻著她的額頭,最終吻上她的唇,似要把心意全都刻上去。

若芸儼然不知做著夢孤獨的神游太虛時會有人一遍一遍地叫她、同她說話,只覺得有一股熟悉而好聞的氣味讓她駐足。

她忽然動了動,含糊的說著︰「蘇……若芸……」

程清璿愣住,旋即驚喜道︰「芸兒,你听的到?」

若芸听著這稱呼又是本能的抗拒,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這是她第二次說自己的全名,他想了想,輕聲問道︰「你是說,你是蘇若芸?」

若芸似乎听到了,眉頭霎時間舒展開來。

「你……」程清璿想著竟哽住,下意識將她摟緊,喃喃道,「你一直都是——從我遇見你開始,你一直都是。」

這回若芸沒了反應,似乎又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中。

「芸兒,我要替你檢查下傷口,才能知道傷毒多深。」他定了定神,雖對著無聲無息的她,還是認真的保證道,「你放心,很快就好。」

他合了合眼,斂去動容之色,緩緩解開她的衣帶,隨著上半衣衫褪下,後背縱橫交錯的笞刑傷痕留在如玉的肌膚上,還有隱約的掌印嵌在其中、遍布後背。

程清璿愣愣的盯著她的後背,眼眸瞬間沉痛的幾乎要滴出血來,強作鎮定的伸出手指輕觸傷痕,判斷著傷勢輕重與愈合情況。

若芸痛苦的哼出聲,將他愈來愈陰冷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小心的替她整衣,又檢查了膝蓋與手心的傷口,索性這兩處都曾得到妥善處理痕跡輕微,但他眸中的冷與痛儼然再也無法驅散。

如關節受損老來風濕那般,傷毒乃醫藥很難拔除的病癥、不容小覷。

程清璿再度拿起銀針,估模著下針的深淺與她能承受的極限,針刺入大穴又輔以針頭輕扎*,拾起她的右手與她十指相扣、掌心相對,以內力助她血脈緩緩流通入髒腑、助養心脈。

待天光大亮,門忽然被人踢開,百澤拎了一人進來,抬手便將他摔到屋子中央,大聲道︰「人我帶來了,還有兩個在外頭。」他此時說話怒而冷,像是問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那樣有些氣急。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李慕不知坐著的是何人,爬起來就朝于百澤磕頭,「我什麼都沒做,真的什麼都沒做!」

百澤斜眼看著鞋尖前磕頭如搗蒜、早已鼻青臉腫的李慕,哼了聲︰「你少裝,本王把全城人都問了一遍,你昨日買賣姑娘有外面兩人作證,殺人滅口由你的家丁與路人還有救人的船家作證。你且看看,你昨天買的是不是這個人?」他用力提起他的衣襟把他扔到床前,眼中早有殺意。

李慕哆哆嗦嗦的爬過去瞅了眼,頓時面如死灰,哭喊道︰「我真的沒踫過她,王爺你信我啊……」

「好,我信。」百澤忽然明媚一笑,又旋即冷臉,「我只告訴你,她是本王的義妹。」

「啊……」李慕整個人都傻了,全身抖成了篩子。

程清璿抬了抬眼,被此番吵鬧只得撤手,一根一根的拔去她身上的銀針,緩緩道︰「我不想听此人說話。」

「程王爺……」李慕這才看清說話的人是誰,下巴都要掉到地上,沒料到自己一語成讖,此刻替她報仇的不僅是王爺,還是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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