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禮錢」二字時,發狂的顧曹氏忽然靜了下來,眼珠子在田氏母女的身上來回掃著,稍作思討,便點了點頭︰「成,南村北莊的,俺們也不跟你們鬧,不成就早散了,免的一個孝期耽誤了俺家山子娶親傳宗接代。」
顧曹氏在回歸理智的這一刻,依然明白這未來兒媳不是個好拿捏的主,與其請一尊煞神回去,倒不如眼下多訛一些銀兩來的實在。
所以,顧曹氏就勉為其難的同意了退婚,還給田小禾扣了一頂耽誤「傳宗接代」的大帽子。
顧才山耷拉著臉,看看近在眼前的小媳婦,再斜眼看了眼母親,有些不解,明明說好了是來混吃混喝的,怎麼把事弄成了退婚,那自己不是丟了一棵搖錢樹,還丟了一大堆媳婦,更丟了一大堆兒子嗎?
這般想著,他那黑漆漆的爪子就不自覺的模了模褲+襠,貌似那什麼親又在搖頭晃腦的反抗了,……河蟹……
顧曹氏見兒子發愣,狠狠的瞪了一眼,拉了一把就往外走。
「娘,在家幫我照顧下小豆,我去去便回。」田氏朝顧氏小聲嘀咕了兩句,便拉著小禾出了門,將顧氏和兒子留在家里看門。
田氏本想連小禾一起留在家里,但想想女兒最近的機靈勁,還是帶上比較好,而且,這女兒最近好像也不怕大房和婆婆了,說不定關鍵時刻還能提醒自己兩句。
田小禾跟在後頭,縮手模了模斷絕書,本能的就不想去呂氏那家人的院子,且不說去的只有她們母女,若是呂氏也來個關門放狗,那遭殃的必然是她們娘倆了。
「娘,咱們已經與那家子人斷了關系,他們的事咱們攙和啥?他們跟誰定的,找誰要不就成了?」田小禾不樂意的停住了腳步,望了望王嬸家的方向,覺得事情的發展偏了方向,不盡快拉回來,怕是會對己方不利。
听聞女兒此話,田氏微微蹙眉,不太明白兒女的意思,但是,她細細一想,既然揚言與婆家斷絕關系,自然不能這般找上門去。
顧曹氏听到後面的兩人停住腳步,頓時不耐煩的回頭催促︰「咋啦?與俺兒子定親的人是你的女兒,現在退婚,你們又要裝不知,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合起伙來騙俺家錢財?」
「神經病,不就是退婚嗎?娘,咱們找里長去,有人證著,就算他們不退,女兒也要退了,哪怕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會嫁到他們家。」
田小禾的鼻子一翹,不屑的剜了顧曹氏母子一眼,拉著便宜娘的手就朝村里走。她覺得退婚這事不能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完了,怎麼也得張揚點,免得這家子人反悔,日後糾纏不清。
于是,田氏便被女兒拉著繞過了兩人,在前頭領路前往顧里長的家中。
「你們才神經病,退婚?!你們想的美!要退也是俺家看不上你,別以為賣弄***賺了幾個臭錢就翹雞**,¥&¥*&……」
顧曹氏一听自家兒子被退婚,當下惱火的就戳著田小禾的脊梁骨詬罵了起來,那話語之難听,引的剛剛從地里歸來的村民頻頻側目。
王曉君換了身衣服,听到村頭的咒罵聲,立刻就抱著兒子趕了出來,還沒走到近前,便朝著田氏問了一聲︰「二嫂子,你們這是去哪啊?」
被王曉君這麼一叫,田小禾與田氏便停了步子,看向她的方向,田氏無奈的嘆了口氣,還沒等開口,田小禾便笑眯眯的回答道︰「王嬸,有只母狗領著狗伢子亂犬,我們正要尋了里長問問,這種亂闖村的畜生一般都是怎麼處理的呢……」
有幾個趕來看熱鬧的听她這麼一說,神色古怪的瞥著顧曹氏母子,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可是,顧曹氏卻罵的更瘋了,但看到有村民觀熱鬧,一時間倒是不好動手了。
此時,她忽然發覺自己上當了,進了村子真是有火沒地方撒,若動起手來恐是討不到便宜了。
不過,為了少丟點人,顧曹氏忽然就止了聲,渾濁的眼珠子掃了一遍周圍的村人,又繼續囔囔起來︰「大家伙來評評理啊,俺家兒子與她家妮子在三個月前定的親,現在他們竟然反悔,退親還不還禮錢……」
此時已接近午時吃飯時間,村里的人已有不少歸家,被顧曹氏這麼一囔,露面看熱鬧的更多了一些。
看著冒頭的村民,顧曹氏心中暗暗欣喜,還真不信村里沒個講理的人了,起碼,今天的午飯不愁沒地方吃了。
但是,顧曹氏怎麼都沒料到,她所有的幻想都變成了泡沫,反倒惹來了殺身之禍。
「就她家兒子那樣,只要女兒是個健全的,誰願意讓女兒嫁過去遭罪,不退親那只能說是爹娘眼瞎,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
「可不是嗎?瞧那站沒站相的齷蹉樣,不是瘸子也是跛子,要麼就是少一截的,也就呂氏那婆子才會為了二兩銀子把孫女推火坑里去。」
「……」
村民的議論聲此起彼伏,手指也在顧才山和田小禾的身上指指點點,但他們的意思均是偏向了田氏的方向。
「田嫂子,這親事退的好,小禾這妮子又不缺胳膊少腿的,甭委屈了孩子。」
說話的人是早晨掐籬笆花的勺子娘,剛從地里回來,沒想到村尾這麼熱鬧,細細一听,就明白了眼前的事。而她對于田小禾的印象自然不差,早晨又拿了人家的東西,幫誰自然是一清二楚。
畢竟,誰會幫一個外村的人來欺負自己村子的人呢?不止是勺子娘這麼想,就是其他村民也有同樣的想法,雖然他們暗地里也會八卦幾句,但是,自己村子的人可以自己人欺負,卻絕不能讓外村的人欺負了來。
因此,當有外人來襲的這一刻,他們的心思卻是出奇一致的團結,同時偏心到了田氏母女的身上。
有勺子娘的話做開頭,又有一個婦人站出來幫田氏說話︰「老顧村的,你家當初定親可不是跟禾她娘定的吧?他們都分家了,你跟誰定的找誰要去?」
「禾她娘,你要給孩子退親,當著大家伙的面把定親文書給她撕了行,咱們村的人都給你作證,你婆家若是把禮錢給了,還他們便是,咱們不能就差那點毀了妮子一輩子。」
田小禾看著說話的婦人,這也是早晨從自家得過花枝的,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幫著自己,其實,不止這一個,就連其他幾個不熟的村婦的話也是明顯偏向他們,這讓她心中微微悸動,貌似村民們並沒有她以為的那般丑陋。
「嬸子,定親文書不在我娘這里,禮錢什麼的我娘也沒見過,那些東西都在爺爺女乃女乃那里,他們兩家可能私下商議過,見我家跟他們斷絕關系,才挑唆著老顧村的人來我家訛人,想多討些銀子呢。」
田小禾委屈著小臉,那柔柔弱弱的聲音听了就讓人心痛,再加上一雙水霧彌漫的眼眸,頓時換來不少同情心。
畢竟,這些村民都有喜歡白蓮花的偏向,為了拉來更多的同盟,她才故意這麼裝的,雖然她自己也很討厭假惺惺的白蓮花,但是,為了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向,也只得忍著惡心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逼真一點。
此話一出,村民大驚,目光下意識的就飄向了呂氏居住的地方,想要看看那個陰險的老太婆在計算什麼,為什麼如此大的動靜,竟然連面都不敢露出來。
殊不知,不是呂氏不露面,而是那日怒氣攻心,如今還病著呢,就是想出來,也沒那個力氣。
「放你娘**p**!」顧才山听著她那不著調的話,壓抑多時的怒火猛然爆發,吼了一句髒話立時爆起,瞪著發紅的雙眼,咬牙切齒揮著拳頭就跳了上了,恨不得將錢小禾砸成肉醬,將她那可憐兮兮的悲戚樣撕碎成粉。
「啊!救命……」
田小禾沒想到那瘸子會突然惱羞成怒的動手,眼看著那一拳就要轟上自己的面門,她本能的就想躲,一側身便往田氏背後藏。
田氏更是護女心切,一把就拉了過來,但反擊卻慢了很多,顧才山的那一拳直接落到了田氏的胸口上,只見田氏悶哼一聲,臉色蒼白如紙的連連趔趄著後退,一個不小心絆倒了田小禾,剎不住腳的翻在了地上,煞白的唇哆嗦的說出一個字來。
「娘,娘,娘,你怎麼了?怎麼了?」田小禾瞥見田氏那不正常的臉色,心中一慌,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將田氏擺正,攬著腦袋焦急的喚著。
一剎那間,她只覺天旋地轉,落雪紛紛,田小禾雖不太喜歡這個便宜娘,但看她現在一副重傷的慘白臉色,心底涌起一股翻江倒海的傷感,瞬息將她淹沒。
她不想承認自己從來沒將田氏當過娘,但在這一刻,為她擋了一拳的田氏卻像一根拔斷的針,留在肉里再也不想拔出。
田氏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忍著胸口的痛疼,抬手擦了把女兒滾出來的淚水,聲音毫無底氣的安慰道︰「別怕,娘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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