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被林夢言的話嚇得目瞪口呆。她沒料到女兒不止偷听她和丈夫的說話,居然還妄圖嫁給謝三,要知道呂縣令對丈夫說的那番話,是告誡他們認清自己的位置,即便明知謝三有意誣陷他們,也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
想著自家發生的種種,吳氏的眼淚涌上了眼眶,痛心地勸說︰「夢言,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趁著母親還有一些私房錢,我們替你找一戶普通人家,遠遠嫁了……」
「母親,你忘了嗎?高僧說過,我生來就是富貴命……」
「你還說什麼高僧,那人分明就是神棍!」吳氏悔得腸子都青了。這些年,若不是听信了所謂的「高僧」之言,他們怎麼會把女兒寵得無法無天,讓她變得肆意妄為。
林夢言依然深信「高僧」之言,她甚至覺得,謝三出現在薊州,正是應了高僧的預言。想到先前在茶樓上對謝三的匆匆一瞥,她只覺得胸口仿佛揣了一只小兔子,小心肝一陣「 」亂跳。
那時候,哪怕謝三穿著粗布衣裳,她還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在她眼中,那天的一切就是像是上天的旨意。
說實話,林夢言是覺得沈經綸不錯,可他的俊俏偏陰柔,哪個女人喜歡丈夫比自己白,比自己美?再說,他總是冷冰冰的,有時候都讓她覺得害怕。
可謝三就不同了,他年輕高大健壯,他的五官比起沈經綸毫不遜色,可是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讓他更有男子氣概。最重要的。沈經綸不過是沈氏族長。一輩子不可能入朝為官,可謝三呢?听呂縣令的言下之意,他很可能是京城貴冑,甚至是龍子鳳孫。她一定要把握來之不易的機會,哪怕是與他為妾,也好過嫁給無情無義的沈經綸。
想到這,林夢言焦急地握住吳氏的手,軟聲哀求︰「母親。您快命人把父親追回來吧。那條汗巾是我好不容易才……」
「你死了這條心!」吳氏斷然拒絕林夢言,一把推開她,狠狠心說道︰「從這一刻開始,你給我安安分分在屋子內呆著……」
「母親,庫房燒了,沈家又要我們賠銀子,你能有多少私房錢?」
吳氏語塞。她怎麼都沒想到,沈經綸真要他們賠償銀子。
「母親,我看,那晚的大火。很可能是沈家的人伙同大伯母他們,想要逼死我們。說不定那些畫壓根就是贗品……」
「你別胡說!」吳氏搖頭。心中到底還是起了疑心。
林夢言見狀,接著勸說︰「三年前,大姐嫁入沈家,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這一回,只要我嫁給了謝三爺,到時我們就讓大伯母一家分出去單過。就連呂縣令都對謝三爺唯命是從,我想,無論是沈大爺,還是大伯母,都不敢反對。」
吳氏直覺,若謝三真是京城來的貴人,在這個當口,斷不可能迎娶自己的女兒,可林夢言向她描繪的藍圖太過誘人。她還有兩個兒子,林家不能就這樣跨了。若女兒最終不成事,再將她遠嫁也不遲,橫豎她的名聲已經毀了,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可一旦成事了,哪怕只是一房妾室,也是林家飛黃騰達的大好機會,到時他們再不必看沈經綸的臉色。
林夢言見吳氏表情松動,附在她耳邊說︰「母親,不瞞您說,我早就覺得,神僧口中的貴人不是沈大爺。沈家再有錢,出了十年前那樁事兒,再沒有入朝為官的機會,哪里稱得上‘貴’?可謝三爺就不同了。我已經打听到了,他不止沒有娶妻,就連妾室通房都沒有,呂大人都想把女兒送給他呢!」
林夢言已經在自己的美夢中迷失了方向,滿腦子都是自己十里紅妝,風風光光嫁入京城的畫面。
謝三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林夢言眼中的大肥肉。他策馬趕往何家,卻在何家大門口猶豫了。他得尋個好理由,才能上前敲門,總不能莫名其妙對人家說,我來瞧瞧,你是不是生病了。
眼見路人紛紛側目,謝三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什麼時候,他也變得扭扭捏捏了?他與何歡光明正大,他有什麼可猶豫的!
謝三大步上前,掄起拳頭「 」一連敲了數下。
不多會兒,陳舊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張伯探出一個頭,看到謝三,他微微一愣,詫異道︰「謝三爺,您找大小姐?」
謝三只覺得臉上一熱,梗著脖子點點頭,一本正經說︰「我有急事找你家大小姐商議。」
張伯不疑有他,引著謝三去了客廳。
謝三一路跟著他,心中暗急。他相信絕不是何歡出賣他,他哪里有什麼急事找她。
何歡很快從白芍口中得知,謝三在客廳等她,有急事。她詫異地問︰「謝三爺有沒有說,是什麼急事?」
白芍搖搖頭,只道張伯告訴她,謝三敲門敲得很急,就連說話也十分急促。
聞言,何歡輕輕蹙眉。她相信謝三不會真的誣陷林谷青私通反賊,而何柏海一家也與反賊搭不上邊,至于何欣的婚事能不能成,她一點都不關心,所以這幾天,她一直在西跨院呆著,不是陪著何靖讀書,就是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
當然,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有沈經綸的因素在內。眼下,再嫁沈經綸困難重重,她必須徐徐圖之。在這之前,她首先不能讓沈經綸厭棄她,所以她不得不與謝三保持距離。
不過謝三怎麼說都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有急事上門,她不可能避而不見。因此,她換下居家服,檢查了頭發妝容,便帶著白芍往客廳去了。
謝三站在客廳門口,正絞盡腦汁「構思」所謂的急事,就見何歡由遠及近向他走來。他忽然發現,幾日未見,他竟然有些想念她。他急忙搖頭揮散腦海中的念頭,轉身坐回桌前,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就覺一股熱燙的液體涌入口腔。他本能地想要吐出熱茶,可何歡已經行至門口,他只能硬生生咽下熱水,燙得直想跳腳,但仍舊一本正經坐在椅子上。
「三爺。」何歡跨入屋子,對著謝三行禮,不明白他為何一臉古怪。
「何大小姐。」謝三瞥一眼白芍。
何歡急忙命白芍在廊下侯著,問道︰「三爺,您有急事找我?」
謝三心中暗惱︰我沒有急事,就不能找你?片刻,他點頭道︰「其實是這樣的。」他稍一停頓,負手背過身。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急事」與何歡有關。
何歡見他欲言又止,以為他有什麼話不方便開口,勸道︰「三爺,您有什麼事,不妨直說。我想,您親自前來,肯定是十分緊要的事兒。」
謝三表情一窒,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這是怎麼了?他們的某些想法的確不謀而合,他的確欣賞她的某些行為,但他不可能娶她。若她是男人,他還可以說︰走,兄弟心情不好,陪我去喝酒。可她偏偏是女人,她愛慕的男人,某種程度上還是他的「仇敵」。
一想到何歡愛慕沈經綸,謝三的心中更是煩悶。沈經綸根本配不上她,可他不想與她因為沈經綸起爭執,只能閉口不提及他。
「三爺?」何歡對著謝三的背影低喚一聲。
謝三回過神,說道︰「我只是過來告訴你一聲,林家二老爺已經回家去了。」
何歡愣了一下。她在前兩天已經知道了,他眼巴巴跑來,就為了這事?
謝三知她所想,心中更是尷尬,又補充道︰「至于那個水汀,怕是找不到了。」
「我想也是。」何歡點點頭,「三叔父也沒奢望衙門能找到她。」
短暫的沉默中,謝三回頭朝何歡看去。她的衣服雖然干干淨淨,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但她的衣裳洗得都發白了,頭上的木簪子也被歲月磨得看不清花色了。他忽然發現,她的五官長得不錯,若是好好打扮,也當得起「美人」二字。
「你是女人,難道不知道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的道理?」謝三月兌口而出。
何歡低頭檢查自己的穿著。她的衣服雖然舊了些,可勝在干淨整齊,應該不算失禮吧。她坦然道︰「三爺,我家的情況您不是不知道,衣服只要還能穿,沒必要浪費銀子買新的。我想,您也贊成,做人不該打腫臉充胖子。當然,若是出門做客,我會盡量不失禮于人前。」
何歡只想表達,她接受了他的建議,可這話听在謝三耳中,分明就是在暗示,他不值得她為他梳妝打扮。忽然間,他想到她穿著嶄新的水綠色襦裙,坐在沈家的馬車上。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他清楚地記得,那件衣裳把她襯托得仿佛碧水中剛剛綻放的荷花。
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她愛慕的人是沈經綸,又不是他,自然不會為他費心。
一夕間,一股陌生又異樣的情緒襲上謝三的心頭。他一早知道自己不可能娶她,自然不會喜歡她,可是他為什麼這麼難受?
謝三心緒煩亂,又見何歡疑惑地看著自己,他「呵呵」一笑,假裝無所謂地說︰「其實我們也算共過患難的兄弟,你若是不介意,幾件衣裳我還買得起。」(未完待續……)
ps︰那啥,小謝同學雖然會打架會領兵,但喜歡上一個女人,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回想青蔥歲月,誰沒有為愛情做過幾件傻事,所以不要鄙視小謝同學的幼稚舉動,人家這不是沒有經驗嘛。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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