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一拉許明亮的手臂,兩個人退到圈外,悠閑的靠著車,銳利的目光不放過任何人臉上的細微表情。
金昊抬腕看表,公路上一場戰斗耽誤了時間,現在已經是下午六點了,天快黑了。
也許是怕他不答應,主管後勤的副師長郭凱這時候插進來解釋道︰「師長放心,我們沒敢在周邊的大酒樓擺什麼豪華酒宴,都是咱們師的廚師自己做的菜,不過是大家在一起敘敘友情,按咱們師的老規矩迎來送往一律八菜一湯,酒水適量。師長、政委,我們真不敢給二位擺什麼鴻門宴。」
金昊忍不住哈哈一笑,親切的拍拍郭凱的肩膀,語帶雙關的說道︰「放心,你就是真擺下鴻門宴,我也一定欣然前往!」爽朗的笑聲讓所有人心頭為之一松,但那凌厲果敢的眼鋒一掃,卻如一把尖刀刺進每一個人心里。
趙浩宇也從金昊的眼中看到了那逼人的鋒芒,不由呵呵笑著緩和氣氛︰「郭副師長,你主管後勤工作,師長的住處是否安排好了?」
郭凱本來一直在暗罵自己不小心說錯了話,此刻趙浩宇岔開了話題,讓他心中的重壓一下減輕許多,「您和師長的住處,前幾天就派人打掃干淨了,今天上午我還去檢查過,現在保姆和勤務兵都已經到位,只等二位領導搬進去了。」
金昊彎腰對坐在車內的林若蘭道︰「蘭兒,下車吧。」說著,他把手伸進車內。
林若蘭扶著他的手鑽出汽車,她的出現讓周圍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聲,有很多人在偷偷瞄著她夏季常服上的領章。連梁天翊也感到詫異。這麼年輕的女性,竟然就升到了中校的位置,天知道她是怎麼掙來的軍餃。
金昊怎麼會不明白人們在想什麼,但他深沉的仿佛沒有底的雙眸只是輕輕蕩漾起一點波光,隨即恢復平靜︰「參謀長,勞煩帶個路吧。」
回過神的梁天翊正要舉步,趙浩宇忽然向金昊右側踏了一步,轉向林若蘭非常溫和的笑問︰「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位就是連續榮立個人一等功兩次,集體一等功兩次,國家一級英模獎章一次的林若蘭林參謀吧?你身價很高啊,听說直到現在,境外間諜組織對你的懸賞金額仍高達一千五百萬美金。」他微笑著向林若蘭伸出手︰「很高興能成為你的同事和戰友。」
竊竊私語聲更大了,K師軍官們悚然動容,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柔弱的女子竟是這般出類拔萃。
「過獎。」林若蘭謙虛的笑了笑,她外貌清麗靈動,再加上風儀從容優雅,晚霞將最後一抹光亮打在她身上,于明麗坦然之中,讓人遐想出萬種風情,一瞬間吸引走了所有人的視線。
「走吧,走吧,入席再談。」梁天翊招呼著大家向小餐廳走去。
金昊拉著林若蘭舉步,轉頭之際,向趙浩宇微微一笑以示謝意,趙浩宇回以淡然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吳世赫與余佔武素來不怎麼和睦,但是今天,他們兩人卻有點心照不宣的刻意落在最後,兩道目光在林若蘭的背影上轉了幾圈,似有意又似無心,末了,各自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早有幾位參謀提前進入小餐廳吩咐廚房上菜,還有十來位參謀不容分說強拉上想要開溜的許明亮、雷鳴、程小鵬,簇擁著他們進了餐廳。在經過吳世赫身邊時,雷鳴若有所思的與許明亮對視一眼。
小餐廳在師部食堂的二樓,裝修豪華,環境清雅,為了讓室內感覺更寬闊,餐廳正對門的整面牆上,瓖嵌著巨大的黑色鏡面玻璃,水晶吊燈在天花板上閃耀著光芒,給人以金碧輝煌的感覺。音響里放著溫柔的愛情歌曲,廳里擺上了八張桌子。二十來名年輕漂亮的女服務員捧著托盤把菜送上席面,菜肴不名貴但制作非常精細,看得出來操辦酒席的人很花費了一番心思。
金昊被眾人簇擁著往首座上推,他立刻說道︰「政委當家,更何況趙政委長我十歲,以後會餐一律請政委首座。」
趙浩宇急忙推辭,朗聲說道︰「你是來主持全面工作的,我奉總部命令,全力配和你的工作,你不坐首座誰坐呀!听我安排,這個位置你來坐。」說完,他強拉著金昊坐在椅子上,又指著金昊旁邊的位置,對林若蘭作了個請的手勢︰「來,你坐這兒。」他自己拉著梁天翊坐在金昊的另一側,笑道︰「以後,所有會餐咱們都這麼坐。」
譚峻一向不喜歡湊這樣的熱鬧,他生性清高,對溜須拍馬的言行一向深表反感,更不喜歡在會餐時眾人一輪接一輪給首長敬酒的丑態。他徑直走到金昊面前,絲毫不理會師首長們向他投來的警告性目光,「報告師長,我的兵還躺在醫院里,這個場合我待著心里不踏實,我要去醫院看看。」
主管行政的副師長嚴耀武皺著眉頭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低喝道︰「你搗什麼亂?給我老老實實坐下吃飯,你們團政委早就去醫院守著了,你給我安分點!」
譚峻直撅撅的回答道︰「報告,我的兵受了傷,這飯我就不吃了,實在吃不下去!」
「你……」嚴耀武被他氣得直瞪眼,一旁靜觀其變的趙浩宇這個時候打了個圓場︰「讓他去吧,愛惜自己士兵的軍官才有資格帶兵。」
譚峻得意洋洋的瞥了嚴耀武一眼,向金昊和趙浩宇敬了個禮,施施然轉身向餐廳外走去。他剛走,餐廳門外又涌進一群參謀、干事,紛紛在其他各桌就坐,服務員端著十余瓶白酒走進來,低聲詢問副師長郭凱︰「是否可以倒酒了?」
「等等。」不待郭凱回答,金昊的視線已經投入服務員手中的酒瓶︰「身為軍人,應該時刻自律,時刻將頭頂的國徽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如果我們沉緬于酒杯,個個喝得醉醺醺的,而此時敵人突然來襲,由誰來完成保家衛國的使命?何況軍委一再頒布禁酒令,作為軍人更應該以服從為天職!今後會餐我不希望再看到桌上有酒瓶和酒杯,把酒撤下去!」
K師的眾位參謀、干事有些泄氣,本來打算好要借這個機會大吃大喝一頓的,誰知道新來的師長這麼不通情理,有幾個人便在下面滿懷怨懟的悄悄嘀咕起來。
主管軍事工作的副師長張岳是K師的元老級人物,比上任師長資格還要老。他剛入武的時候正好趕上自衛反擊戰的尾聲,上過幾天戰場,以前是K師唯一一位上過真正戰場的軍官。平時在師里仗著自己的資歷總是喜歡發表點意見,也喜歡到各基層部隊去走走,什麼都看什麼都管,往往超出自己的職權範圍。而且邊看邊指導,口頭禪是「我建議……」,嘴上說是建議,但事後肯定會去檢查落實情況,時間長了沒人敢不買他的帳。
此刻,這位副師長覺得自己有必要站出來替下屬們說句話,他清了清嗓子,聲音略帶沙啞︰「師長年紀輕輕,時刻不忘保家衛國的重任,實在是咱們K師全體官兵學習的楷模。不過……」他微頓一下,森嚴的目光在金昊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掃了一圈,緩緩說道︰「現在畢竟是和平年代,金師長何必一口一個敵襲,滿腦子不忘戰爭呢?依我看,今天是給兩位師首長舉辦的接風筵,就不要掃了大伙兒的興致,下不為例如何?」說完,他也不待金昊回答,就對服務員招手道︰「來,把酒都滿上。」
「慢!」金昊緩緩站起身,直視著張岳的眼楮,目光仿佛鋒利的寶劍,在頃刻間變得充滿居高臨下的威懾力︰「軍人的詞典里沒有‘和平’這個字眼,只有戰爭和準備戰爭,我們從穿上這身軍裝那天起,所有的努力就是為了未來的戰爭。軍人的天性就是進攻、進攻、再進攻,我們並不好戰,但也絕對不會放松對敵斗爭的警惕性,否則,我們與老百姓有什麼區別?如果軍人的腦子里缺少了戰爭這個概念,那我們的國家就真的危險了!」
金昊的目光鋒利的好象要刺穿他的身體,讓張岳在不知不覺中微微戰栗了一下,他心頭一震,忍不住在這逼人的目光下閉上了嘴。
整個餐廳里的人都沉默了,氣氛有些尷尬,趙浩宇站起來,臉上和藹的笑意突然間消失了︰「我倒覺得師長這個提議非常好,自古以來,酒與色就常常聯系在一起,一個沉緬于酒杯的人,難免酒後亂xing,從而鑄下大錯。早在西周時期,就曾有過禁酒令,認為酒是大亂喪德,亡國的根源!我建議,師部主要領導開個會,形成一個決議,今後在K師所有接待、會餐場合,均效法特種部隊的會餐制度,一律不得飲酒!」
餐廳內靜得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听到聲音,眾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