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蘭到達醫院的時候,空軍醫院外科大樓已經被武警接管並戒嚴。馬向東帶領的一分隊守在外科樓的一層大廳,一見她跟著龍飛走下汽車,馬向東快步迎上來,又立刻停住腳步,囁嚅了半晌,只輕輕的叫了一聲︰「嫂子……」他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他的隊員們低著頭象丟了魂似的,完全沒有了往日的英挺干練。
龍飛在林若蘭身後對馬向東擺了擺手,馬向東微垂下頭喟嘆一聲,招手叫過一名隊員帶路直奔手術室,金昊與陳劍峰的手術正在相鄰的兩個手術室里同時進行。
羅捷與江震焦急的守在手術室門外,一見她從電梯中走出,互相看了一眼,羅捷咬了咬牙,走到她面前,輕聲道︰「嫂子,金大……在里面手術,是**的外科專家主刀。」
「他……究竟傷到哪里了?傷的重不重?」林若蘭看著兩人躲閃的眼神,再看看快步奔出奔進,表情嚴肅又焦急的醫生們,心沉到了谷底。
羅捷低頭不語,江震狠狠的攥緊了拳頭,表情凝重︰「……子彈……從背後擊中了心髒位置,林陽說……不排除擊中心髒的可能性……」
「不!這不可能!」林若蘭捂住嘴,瞪大眼楮盯著江震,無法控制的心慌在體內擴散,一陣陣暈眩伴著刀絞般的心痛向她襲來,幾乎在頃刻間將她徹底擊垮。
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龍飛低沉的聲音回蕩在耳邊︰「金昊這輩子不知受過多少次傷,他意志堅強、生命力旺盛,什麼樣的坎都能跨過去!你要相信他!」龍飛把她扶到走廊旁邊的長椅上坐下,轉頭低聲問羅捷︰「手術開始多久了?」
「兩個多小時。」羅捷看著林若蘭柔弱單薄的肩膀,猶豫片刻補了一句︰「嫂子別擔心,來了這麼多專家,金大一定會好起來的。」
方岩垂下頭,在心底長嘆了一聲,他默默的向羅捷與江震敬了個禮,踱到窗邊。即便整棟大樓都有重兵守衛,他也沒忘記自己的職責,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與最佳撤退路線。
龍飛推了推羅捷,兩人悄悄的走到一旁,「我接到林陽的電話就把林參謀帶來了,究竟出了什麼事?六天前我接到劍峰的電話,沒頭沒尾的說他和金昊要去執行任務,如果他們回不來,讓我妥善安置林參謀的生活和工作。礙于保密守則的規定,我沒有向他追問。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任務?劍峰他人呢?金昊是怎麼受的傷?」
「具體情況我們也不清楚,劍峰受了重傷,也在里面,他的手術和金大的同時進行。」羅捷指了指手術室的大門,雙手插在腰間,緊皺著眉頭,「醫生說,劍峰……也有生命危險,吳遠山將軍本來一直守在這兒的,剛才去機場接劍峰的父親了。」
「兩個人同時重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龍飛驚跳起來,他向四處看看,「他們帶去的其他人呢?這次任務在國內還是國外?」
林若蘭一直木然的盯著手術室大門,羅捷迅速的瞥了她一眼,她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讓羅捷心里猛的一抽,眼眸中不由得浮起深深的擔憂,沉吟片刻,他還是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剛才吳將軍身邊一位參謀告訴我,他們這次執行的是最高級別z級機密任務,兩個人單獨行動,沒有其他人參與。前天夜里,吳遠山將軍飛赴省,下令獵豹大隊出動一個中隊的兵力,進入h走廊搜索救援,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彈盡糧絕,而金大也已經中彈超過三十個小時。我真不敢想象,如果我們再晚到一步,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江震緩步走到兩人身邊,遞了兩支煙,點著火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後,才對龍飛低語︰「我剛才想了很久,從h走廊撤回,充分說明他們此去對付的是阿富汗游擊隊或者dt組織。」他帶著滿心的不甘扼腕嘆息︰「如果不是潘勇剛不服從蕭大的命令,一意孤行導致差點全軍覆沒,蕭大也受了重傷,這個任務又怎麼會落到金大和劍峰的肩膀上。」
龍飛這些日子一直在海軍陸戰隊潛心帶兵,已經專心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地步,江震的話讓他更加模不著頭腦,「潘勇剛?不是剛提了副大隊嗎?為什麼抗命?」
「唉,還能為什麼,他不服唄。人前人後總說,獵豹大隊是金大一手創建的,現在威名遠揚了,這個蕭逸楓就來摘桃子了。」羅捷悶悶的抽了兩口煙,在煙霧繚繞中沉重的低語︰「國在距離我國邊境不足一百公里的地方新建了一個武裝基地,守衛兵力超過一個連,配備營屬火器,而且武器裝備非常先進。十天前,我們奉命去偵察這個基地。那個地方戒備森嚴,臨行前蕭大制定了偵察計劃,與潘勇剛帶著一個分隊去執行任務。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對基地進行偵察,可誰知到了那里以後,潘勇剛堅持要打掉它,並且與蕭大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混亂中一名隊員不慎誤觸敵人布下的紅外報警器,引來敵軍大規模追殺。蕭大為了掩護眾人撤退,把所有的敵人引向自己,帶著這伙敵軍在叢林里大兜圈子,且戰且退,他一個人擊斃了一百多名敵人,但自己也受了重傷。」
「潘勇剛混蛋!」龍飛把煙蒂扔在腳邊,狠狠的踩熄,他正要說話,電梯當的一響,門開了。方岩一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回過身來,立即舉手敬禮。在院長的陪同下,吳遠山與陳澈宇並肩快步從電梯里走出。
吳遠山對方岩揮了揮手,又對龍飛還了個禮。他把羅捷叫到一旁,命令道︰「讓你的兵撤下去休整吧,他們已經連續奮戰四十多個小時了,該休息了,把這棟樓的布防交給武警。」他緩緩走到林若蘭面前,想說點什麼,最終卻只發出一聲輕嘆。
林若蘭呆呆的坐在長椅上,龍飛他們在聊些什麼她不知道,吳遠山和陳澈宇的到來她也不知道,她的眼楮直勾勾的盯著地面,死死的咬著嘴唇,手腳冰涼,全身顫抖,大腦嗡嗡作響,對眼前的人影沒有半點反應,悲傷、寂寞、孤獨、無助、哀懇……各種各樣的感情充斥在她的心中。
吳遠山輕輕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注視著那張茫然無措的臉,「孩子,別著急,金昊和劍峰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戰斗力最強、生命力最強的軍人,他們都會平安無事的。」
陳澈宇慢慢踱到林若蘭的另一側坐下,無言的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這位將軍明顯蒼老了許多,他的頭發已經有一半變成了銀白色,臉上也不再象從前那樣平靜儒雅得不見半分情緒波動,他緊蹙著眉頭,臉上的肌肉輕微抖動著,滿心期待的看著手術室門上亮起的紅燈。
見兩位首長都不說話,院長默默的陪坐在一旁。近來部隊在本省清剿dt武裝份子,送來急救的傷員屢見不鮮,他的醫院經常會接到這樣的緊急救護任務,次數多了,應急預案也越來越完備,所以他的應對非常從容。只是,今天這樣的陣勢他還是頭一次遇到,總部首長和一位赫赫有名的軍長竟然一直陪在手術室門外,里面的傷員到底是什麼人哪?
羅捷通過電台把馬向東叫上來低聲吩咐幾句,馬向東猶豫著看向手術室,羅捷低聲喝道︰「這是命令!讓戰士們去休息!」
「是!」馬向東無可奈何的應了一聲,跑下樓與接管防務的武警少校簡短交談幾句,一招手,帶著一分隊的戰士撤出醫院。
龍飛、羅捷、江震坐在另一張長椅上,幾雙眼楮緊盯著手術室門上亮起的紅燈,手術室外寂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听到聲音。手術室大門時不時的打開,護士和實習醫生托著各種各樣的急救藥品與手術用具奔進奔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劍峰的手術完成了,林陽擦著滿頭大汗走出來,對滿懷希望圍上前的眾人道︰「劍峰的手術很成功,只是他全身多處槍傷與殺傷破片劃傷,再加上失血過多,體力嚴重透支,目前還處在昏迷中。另外,他的右臂骨折後多次錯位,造成輕度感染,經過骨傷科專家全力搶救,胳膊是保住了,至于以後還能不能做狙擊手……要看他的復健情況了。過一會兒,我們會把他送到icu病房。」
陳澈宇默默的點頭,他翕動了一下嘴唇,伸手抓住林陽的手,重重握了握又松開︰「謝謝,謝謝!峰兒……我能看看峰兒嗎?」
「沒有問題。」院長代替林陽做出了回答︰「我們為兩位英雄準備了單獨的icu病房,您可以在病房里一直陪著他。」
「多謝。」陳澈宇禮貌的回應院長,然後,他看到木然呆立的林若蘭。他能理解她眼神中那種揪心、那種恐懼、那種發自內心的疼痛,越壓抑就越是撕心裂肺般存在。他代替林若蘭詢問︰「金昊怎麼樣?他的手術完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