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情本就是個風流種,門後偷窺被人發覺,他自然曉得怎麼應對。他大大方方跨出一步,在月洞門前現身,彎腰拱手道︰「在下花未情,恰過此路,冒昧打擾,還請公子海涵。」
待他略帶淺笑抬眸,青衣男子卻不見了人影,留下為他收拾花剪的丫鬟,丫鬟顯然是見慣了,看著花未情道︰「主子不見外人。」
花未情也不奇怪,拱了拱手,「打攪。」便轉身離開。
蕭嵐軒回到府上之時,已是晚上。花未情在他房中等著,不客氣地在他的寢房的藏書架上翻了一本《陶朱公傳》讀。見他回來,便放下書卷,起身去迎。
「可用過晚膳了?」
蕭嵐軒見了他,眉目間不禁浮起一抹淺笑,「用過了。」
花未情十分賢惠地為他寬外袍,還不忘問一句,「事情辦得怎樣?」
「還在查。」他隨口答,兩人配合得好似相守多年的老夫老妻。
花未情將他的腰帶玉佩合著外袍都掛在衣架子上,轉身看著他,「我看,肇事者顯然便是這趁火打劫想要發一筆橫財的,由他入手豈不好辦?」
「這想要發橫財的乃是當朝丞相的女婿,若是無憑無據,連我也奈他不何。」京城之中以蕭家獨大,近年來,陸家崛起緊隨其後,去年陸家長子娶了當朝丞相女兒,氣勢漸長,連被皇帝封爵的蕭家也不放在眼里。
花未情明白他的意思,無憑無據也不能拿他如何,搞不好還會被他抓住把柄反咬一口。花未情行至他的眼前,「你總不能放任他去發這一筆橫財?」
「自然不會。」
「哦?原來,你還留了一手?」
蕭嵐軒少有對他人托出自己的謀劃,對著花未情他卻毫無保留,「蕭家在各地都設有糧倉,就近取貨,明日便有大批米糧進京,他陸家也不過囂張一時。」
花未情抿唇一笑,雙臂勾住蕭嵐軒的脖子,目光灼灼地與他對視,語氣曖昧,「你我之間,若是拘于談這事可是不大妥當?」
蕭嵐軒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嗯?」
花未情將臉湊近,在他唇上碾轉,這些日與他接吻也不是一次兩次,他早已習慣。蕭嵐軒攬住他的腰,加深了這個吻。
花未情離開他的唇,極近的距離與他對視,「你都把我帶回府了,若對外人說我還是處子,你道,可有人相信?」
「你想要?」
花未情輕笑一聲,「我是你的,而你卻不是我的,就不能是你想?」
蕭嵐軒穩住他的頭,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近日事太多,待過段時間,再好好陪你。」
花未情將頭擱在他的頸窩,應了一聲,「嗯。」
蕭嵐軒大抵是早起慣了的,每日他起床,花未情都不知曉。也是,怎麼能比,他花未情前世不過是個游手好閑留戀花叢的風流公子,哪用得著起早貪黑,能在午膳前起來已是不錯。
蕭嵐軒一早起來,不是出門而是去了梅園。
這蕭府上下,也只有他能隨意進出梅園。梅園的主子魏靈溪也起得早,喝了早茶便在園子里散步。平日里是丫鬟陪他,今日多了蕭嵐軒。
「軒兒,听聞你昨日帶了名男子回府?」魏靈溪問。
「確有此事。」
「是哪戶人家的公子?」
蕭嵐軒頓了頓,老實交代,「他出身青樓,孩兒為他贖的身。」
「你這是喜歡上他了?」听到是青樓出身,魏靈溪也不怒,面帶笑意地問他。
蕭嵐軒沉吟半響,「孩兒不知。」
「喜不喜歡問問自己的心便好,怎會不知?」
蕭嵐軒尋思著該怎麼解釋,「孩兒未曾對人動心,他除外。」
「動了心便是喜歡,這明擺著的事,你怎的還不明白。」魏靈溪輕嘆道,頗有些無奈。
蕭嵐軒輕笑,說的也是,動了心便是喜歡,哪還有不知道喜不喜歡的?
兩人繞著梅園走,園中的梅花還沒開放,卻被魏靈溪打理得很好,滿枝滿椏的綠葉青翠欲滴。魏靈溪臉上的笑漸漸收攏,「軒兒,你喜歡誰願意和誰在一起,我都不干涉,只是,你體質特殊,與男子相處千萬要小心。」
「孩兒明白。」
交代了此事,魏靈溪又道︰「那位公子昨日倒是匆匆看過一眼,確實生得一副好面孔,看著挺討人喜歡。」
「爹爹喜歡便好。」
听著那句爹爹,魏靈溪心頭一暖,臉上的笑不禁加深了幾分。蕭嵐軒並非蕭政庸的正室夫人所出,而是男妻魏靈溪所出。蕭政庸天生斷袖,不能與女子交媾,遲遲未能有子嗣。傳聞之中有藍翎人,能以男子之身孕育子嗣,只是無人知曉藍翎人的藏身之所。
蕭政庸為得子嗣不惜重金派人前去查探藍翎人藏身之處,歷經五年總算尋到。彼時已三十七歲的他親自前往藍翎人藏身之地,欲這一名男子為妻。
藍翎人世上僅存千人,以男子居多,藍翎人無論男女皆可孕育子嗣,而區分藍翎人的標識便是左肩處的藍色羽毛紋,每個藍翎人自誕生以來便有。
蕭政庸跋山涉水前去藍翎人藏身之處,只看上了年僅十五歲的魏靈溪。魏靈溪雙親皆是男子,亦是正統的藍翎人。
起初,魏靈溪不願隨他。蕭政庸不強迫他,打算在藍翎谷停留些時日另尋他人。
此間,魏靈溪生父得了怪病,藍翎谷中無人醫治,定論為不治之癥。蕭政庸此時出面,願意請谷外的大夫進谷為他醫治。
蕭家名下醫館百家,其中搜羅不少名醫藥師,就連皇宮御醫也未必能及得上。蕭政庸請來二十余名大夫為魏靈溪生父治病,各式名貴藥材都往魏家送,不消兩月,魏靈溪生父痊愈。
魏靈溪為報恩便答應下嫁蕭政庸,以身相許,後為他懷上子嗣。蕭政庸為避人耳目,將魏靈溪安置在別處,後將正室夫人也一並接了過去,對外人宣稱夫人要去別苑養胎。
魏靈溪誕下一子,取名蕭嵐軒,由蕭政庸正室夫人撫育。蕭嵐軒滿周歲後,蕭政庸便將魏靈溪娶進門,成為二夫人。
魏靈溪為人謙和,蕭嵐軒從小便十分喜歡他。魏靈溪不見外人,就是蕭府上的其他人,他也未必喜歡見到。獨獨喜歡蕭嵐軒來他的梅園,每每他來,魏靈溪便讓他坐在腿上,教他讀書寫字。
蕭嵐軒十六歲前都以為自己生母為大夫人。在他十六歲生辰那日,蕭政庸念在他已董事,便將他的身世告訴他。也是那時,蕭嵐軒才曉得住在梅園的魏靈溪才是生他的人。
一開始覺得荒唐至極,男子又怎能生育?後來查閱了藍翎人的有關書籍,才慢慢接受。他左肩下方也有藍翎人獨有的藍色羽毛圖紋,不也正是說明了他也是藍翎人。
此後,他時常去看望魏靈溪,陪他飲茶散步,喚他一聲爹爹。魏靈溪每听他喚爹爹,心中便溫暖如春。
三日之內,縱火燒糧倉的主犯便被揪了出來,是糧鋪里頭的守夜伙計,好歹也是在蕭家干了十幾載的。他一口氣承認是因為掌櫃克扣他月錢,他滿月復怨氣,一氣之下便縱火燒了京城之中的三家糧鋪。
蕭嵐軒坐在太師椅上端著茶盞,揭開茶蓋請啜了一口茶。反倒是二當家蕭政勛勃然大怒,指著地上跪著的伙計,大聲罵道︰「你這吃里扒外的混賬,三間糧鋪,上萬石的米糧都因你而化作灰燼,就是讓你勞苦幾百年你也賺不來!」
縱火的伙計垂頭跪在地上,「小的無話可說,東家要殺要剮,小的也認了。」
蕭政勛一張老臉漲的通紅,「你以為你這條命值幾個臭錢,要是曉得你這畜生會吃里扒外,早該把你砍了喂狗!」
在一旁沒說話的蕭嵐軒眉心緊蹙,放下手中的茶盞,道︰「二叔,你且先冷靜。」
蕭政勛還在怒頭上,看了一眼蕭嵐軒,他重重呼了一口氣,一甩袖子在椅子上坐下。端起旁側的茶盞喝了一口,他看著蕭嵐軒道︰「嵐軒,這里你是主子,你說了算,這畜生你說怎麼處置?」
蕭嵐軒起身向前邁了幾步,在伙計面前停步,「抬起頭來。」
穿著麻布衣的伙計唯唯諾諾抬起頭來,一雙眼楮不敢看蕭嵐軒。蕭嵐軒面帶凌厲,「我再問你一次,到底是誰指使?」
伙計一口氣堅持到底,「沒人指使,是小人一人的錯。」
蕭政勛氣急敗壞地把手上的茶盞砸了過來,「你這混賬東西!」
伙計被茶水潑了一身,茶盞在他的頭上踫撞發出一聲悶響,隨後又掉落在地,碎成幾片。蕭政勛又從椅子上起來,「來人,給我往死里打,看他說不說!」
門口立即進來幾名輪著棒子的家丁,作勢要打人,蕭嵐軒出手阻止,冷聲道︰「下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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