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政勛一張老臉皺起,苦勸道︰「嵐軒,你再這麼跟他拗下去,他是死也不肯說,若是讓他吃點苦頭,看他還嘴硬不嘴硬。」
蕭嵐軒倒吸一口涼氣,「此事我自有分寸。」
蕭政勛搖著頭嘆了一口氣,甩著袖子出了前廳。蕭嵐軒低頭看了一眼垂頭跪在地上的伙計,對身邊的宋柯道︰「先把人關進柴房,明日再來問。」
蕭嵐軒正提步要走,伙計卻從胸口掏出了一把匕首,以為他要行凶,宋柯心下一驚,立即擋在蕭嵐軒的面前。
伙計手里持著匕首,仰頭義正言辭道︰「東家,此事是小人的錯,你再怎麼問小的也是這麼答。既然鑄下了大錯,小人也無顏面存活!」說罷,他將手上的匕首向著自己的胸口刺下去,皮破肉綻的聲音格外清響,鮮血噴涌而出,把前廳里面兩個服侍的丫鬟嚇得尖叫。
伙計口中噴出一口血,雙目圓睜看著蕭嵐軒,呢喃道︰「小的該死……」說完,便倒在地上,妖紅的血淌了一地。
是早有準備的,從他站出來認罪,便料到了有這麼一幕,所以早早便在胸口藏了匕首。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蕭嵐軒微微闔眼,沉聲道︰「把人葬了。」
宋柯領命,「是,大人。」
陸家立即有人收到了消息,便去稟告陸家大少爺,陸逵。
陸逵一听那伙計死了,森森一笑,「人一死,這事也就這麼了結了。」
身旁的管家也跟著笑了笑,「他蕭家不僅損了百萬石米糧,還賠了一個伙計,少爺這招實在高明。」
陸逵手上轉著兩個貓眼石,「蕭家在生意場上得意了三十幾載,我倒要看看,有了我陸逵,他還能風光多久。」
身邊的管家逢迎道︰「少爺聰慧,日後定能成一番大事。」
陸逵笑了笑,而後瞥了一眼身邊的人,「只是,我爹卻是越老越糊涂,越老越不中用,他這一日不死,陸家的大東家就只能是他。」
聞言,身旁的管家起了一身汗毛,心里有些畏懼卻還是干笑著道︰「老爺子那身子骨活不過幾年,這陸家遲早要歸少爺管。」
陸家在京城的幾間糧鋪從昨日起便生意慘淡。蕭家從各地運回米糧補了貨,又按著原先的價格售賣,陸家死死不肯把價格拉低,只得看著人家生意興隆,自家門可羅雀。
陸逵聞言,親自去了蕭家的臨時糧鋪看了看。燒了三間糧鋪,沒想到蕭嵐軒竟又臨時盤了鋪子,從別處運回了米糧,生意還紅火得很。
陸逵看得眼紅,轉身正要走,卻正見蕭嵐軒。
蕭嵐軒是個生意人,自然不能當做沒看見,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陸少。」
陸逵拱了拱手,「蕭大人別來無恙。」
蕭嵐軒也回禮拱了拱手,「不知陸少前來所為何事?」
陸逵笑了笑,「不過隨意走走,趕巧路過罷了。」
「原來如此。」
陸逵回頭再看了看生意紅火的糧鋪,道︰「蕭大人剛損了萬石米糧,現下還低價賣糧,就不怕血本無歸?」
「生意人,哪有只賺不虧的。」
陸逵尷尬地陪著笑了笑,「那是那是,蕭大人的肚量可不是常人能比。」
蕭嵐軒瞥了他一眼,道︰「倒不是說肚量,再有兩三月秋收,到時糧價必定下跌,五文錢一斗也未必有人要,現下低價清了倉避開了淡季,說起來倒也不算虧。♀」
陸逵一听這話,心里咯 一聲,連忙反應過來,「是是是,蕭大人說得對,我也正有低價清倉的打算。」說罷,便立即告了辭,回去便下令所有糧鋪清倉,每斗米糧賣價比蕭家還要低一文。
他渾然不知,蕭嵐軒的用意。他蕭家損失萬石米糧,再怎麼從別處補也是補不回來。等蕭家米糧售盡,陸家必定又要坐地起價,倒不如現下便將客人分流,耗盡他陸家的存糧。再有便是,他陸家存糧是近一個月才從各地收集,進貨價比現下的售價還貴。
他陸家在暗地里不擇手段想要發一筆橫財,到頭來至多也只是保個本,蕭家損了三間糧鋪,縱火人已死,死無對證也不能拿陸家如何。
花未情在蕭府這些日足不出戶,每日在房里研究著各大經商典籍,有些還被文人編成了傳記,讀起來倒也十分有趣。蕭嵐軒見他喜好讀書,便在府上的書庫里頭尋來幾十本經商的書卷給他。
花未情看一眼案上堆成小山的書,若是放在從前,他定是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卻沒想到有一日來讀會欲罷不能。
「竟看得這般入迷,連我進門都沒察覺。」
花未情從書頁上抬起頭,正見蕭嵐軒站在面前,也不知是何時站在這的。花未情笑了笑,「今日怎的這麼早?」
「事情辦完了,便回來了。」
住進蕭府這幾日,除了三餐和晚上睡覺,幾乎不見蕭嵐軒的蹤影。花未情放下手上的書卷,心疼地看著他有些憔悴的容顏,抬手撫了撫,「臉色比前些日憔悴了許多。」
蕭嵐軒覆上他放在側臉的手,听著他這句話,心里暖流劃過。他攬過他,將他按在懷里。以往再如何操勞,回到房里也只有自己,空對一床一房,如今,回來便能看到有人在等他,半夜醒來身邊也躺著個依偎在他身旁的人,心里莫名安心。
蕭嵐軒道︰「蘇州衙門傳信回來,傷你的土匪已被關押,判處二十年牢獄。」
都快過去一個月了,原來他還記著這個,花未情嘆息道︰「都過去了。」
「傷口可還會疼?」
「早就不疼了。」花未情從他懷里離開,看著他道︰「這些日我見你都沒睡好,今日難得早回來,快去歇著。」
花未情正牽著他往榻邊走,蕭嵐軒反手握住他,「時辰還早。」
花未情停步,回頭看他,「你不想歇著?」
蕭嵐軒回道︰「想听你撫琴。」
花未情應下後,蕭嵐軒命人準備了琴,還備了好酒,端坐在桌旁一邊飲酒一邊看他撫琴。
桃園雖為蕭府四園中的一園,卻比得上別人家的府邸那麼大,其中設了蓮花池和涼亭。正是初夏時光,花未情讓下人準備了茶果,在蓮花池旁的涼亭里看起了書。
「你就是嵐軒哥哥帶回來的男寵?」
來了蕭府二十幾日,還是初次有人以男寵喚他,花未情看向亭外的女子,問︰「不知姑娘又是誰?」
亭外一身百蝶群的女子提步走近,揚著下巴道︰「本姑娘喚當今皇上一聲皇叔,你道我是誰?」
原來是位刁蠻的小郡主,花未情笑了笑,隨意拱手,「原來是郡主,草民失禮了。」
玉香郡主走到亭中,自上而下看著他,「嘴里賠著罪說失禮,見了本郡主卻還坐在那,莫要說這些禮節還要本郡主教你。」
花未情從來都不喜歡和女人斗嘴,在他眼里,女子都是用來哄用來寵著的。他從椅子上起身,道︰「是草民一時疏忽,郡主生得如此美貌,草民看傻了眼才會忘了給郡主行禮。」
听到美貌二字,是女人都會高興,玉香自然也不例外。她干咳一聲掩飾笑意,擺了擺手,「本郡主姑且饒你一回。」
「多謝郡主。」
玉香郡主圍著他打轉,上下打量著,花未情倒是沒覺著有甚不舒服,任她打量。繞了三圈,玉香輕蔑一笑道︰「你不過空有一副好皮相罷了,嵐軒哥哥看上你想必也是一時興起。」
花未情一听就听出了這里的醋味,他也不應和,隨她去說,她是那高高在上的郡主,既然不能得罪便任她說去。花未情雖是個極好面子之人,只是對于女人和長得好看的男人,他的忍耐力還真不是一般。
高傲慣了的郡主說話很是直接,「真是想不通現在那些繡花枕頭似的男人到底想什麼,不去寒窗苦讀考取功名,不去征戰沙場揚名立萬,偏偏就喜歡往青樓里擠,賣身賣笑,任人踐踏還樂在其中。」
她看了看花未情,笑了笑,「方才說的倒不是你,你是嵐軒哥哥帶回來的男寵,是有那麼幾分姿色,卻也只是僅有幾分姿色罷了。不過,你可要曉得,本郡主才是嵐軒哥哥未過門的夫人,日後這蕭府上上下下還得尊稱我一聲夫人,論地位,哪里是你一個男寵可以比得上的。」
花未情听著,縱然心里不是滋味,也忍了下來。原來蕭嵐軒與小郡主有了婚約,這倒是很出奇。心里為蕭嵐軒惋惜了一把,若真要跟著刁蠻郡主結為夫妻,他這日子過得定是不得安寧。
玉香郡主見花未情神游,提高了聲音,「本郡主跟你說的話,你記住沒有?」
花未情拱了拱手,「草民謹記。」
「哼。」玉香不屑輕哼,「要真是記住才好。」
玉香扯起嘴角笑了笑,「不過,記不住也沒關系,左右你只是一個男寵,或許,再有幾日,嵐軒哥哥膩了,就把你趕了出門,日後你再進誰府上邀寵,都跟本郡主無關。」
「玉香!」
清冷的一聲喚,花未情抬眸,正見蕭嵐軒立在亭外,眉心緊蹙。玉香郡主回頭一看,心頭微喜,連忙上前,「嵐軒哥哥。」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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