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嵐軒緊抿著唇,疼得臉上毫無血色,依舊不吭聲。♀二月末天氣偏涼,他額頭上沁出了一層薄汗。
魏雨辰看得出來他在強忍著,從袖子里抽出一張絲帕,遞給他,「別硬撐著。」
蕭嵐軒接過他的絲帕,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淡淡道︰「習慣了。」
花未情在牢中呆了九天,身上的銀子早就用盡,每日飽一餐餓一餐地過,有時候一天也沒能吃上東西,這種狀態餓不死,卻十分折磨人。
自從上一次托人將信函送了出去,他便等著小酒上京城找人前來搭救,全然不知那信函根本沒送到小酒手上。
小酒打算將自己存積的銀錢送去徐府請求探監,徐進東看著只有一百多兩銀子,不屑一顧,一句重犯不得探視就將他打發在門外。
小酒捧著銀子回到客棧,他現在和柳紅袂住在客棧里頭,那間小院子也被官府查封,外人不得入內,也不知花未情藏銀子的地方有沒有被人發現。
柳紅袂自從八天前被推倒在地,動了胎氣,就一直躺在床上,孩子也險些在肚子里夭折。好在經過大夫這些日的調理,才好轉。
听聞花未情因為與南洋人做生意而被視為勾結番邦,沈翊青本想上衙門一趟,塞些銀子去看看花未情。
花未情賣給南洋人的瓷器便是出自他家的瓷窖,他怕自己也被牽連進去,躊躇再三還是決定不去,避免惹禍上身。
說白了,他接近花未情,不過是因為他有一張好容貌。他沈翊青本就是風流之人,若是為了一朵花而惹了滿身泥,他可不願干。
徐進東將花未情關進大牢後,就再沒管過。他依舊做他的知府大人,日子過得悠閑。
花未情怎麼也沒想到,徐雪嬌會來看他。那個面上嫻熟內心狠毒的女人此時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裳,隔了一道柵欄站在外面看著花未情。♀
花未情發髻凌亂,面上卻干淨,他坐在草墊上,就如一尊佛。
徐雪嬌開口說︰「你不該惹他,他那種人,心狠手辣,容不得有人跟他作對,更容不得別人比他好。」
「他是那種人,你又是哪種人?」
徐雪嬌自嘲一笑,「我是哪種人你何必知道。」
花未情閉上眼楮,「你走吧。」
「你趕我走?」徐雪嬌看著他。
「你若不走,留在這做什麼?」
徐雪嬌上前一步,「有話要問你。」
對于這個前世下毒害死他的女人,花未情耐性還挺好,「什麼?」
「你處處跟莊易璃作對,到底是因為什麼?」
「這與你何干?」
「我就是想知道。」徐雪嬌目光里閃著痛恨,「因為我也恨他。」
這是花未情听到最好笑的話,「你恨他?」
當初他和莊易璃合伙將他害死的時候,他們兩不知多恩愛,如今又說恨他。該是說女人善變,還是她在鬧小脾氣,耍矯情?
徐雪嬌眼里流出兩行淚,她連忙用手上的絲帕擦了擦,「我怎麼能不恨他,他殺了我的孩子。」
花未情心里一怔,下意識掃過她的月復部,按照十月懷胎來算,她的孩子早該在年前就出生了。
徐雪嬌泣不成聲,「孩子剛生下來,沒多久,就被他活生生捂死,我連看都沒來得及看一眼。」
花未情心里更為震驚,那孩子不是莊易璃親生的?虎毒不食子,他怎能這般狠心。
徐雪嬌鼻尖紅如櫻桃,「他以為我不知道,騙我說孩子是早夭。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莊易璃一直懷疑徐雪嬌肚子里那孩子的來歷,就算有一成機會是莊慕寒的,他都不能留,生怕日後留下禍根。所以就生生將他殺了。
花未情看著外面哭哭啼啼的徐雪嬌,說不出是同情還是憎恨。這個女人曾是他名分上的夫人,也是謀害他性命的人,而如今,她又是誰,花未情早已下不了定論。
蕭嵐軒連續四日趕路,臉色越發憔悴,這幾日幾乎時時刻刻他都在疼痛中度過。胎兒即便休停下來,月復部還是隱隱作疼。
魏雨辰隔不久便幫他把一次脈,確定脈象。
到了第五日,眼看只需穿過膠州便到蘄州。
蕭嵐軒月復部傳來陣陣劇痛,疼得不只是額頭冒出了細汗,臉上也慘白地沒有一絲血色,他一手托住月復部一手撐在坐墊穩住身子。
魏雨辰也見慣了他疼得直不起腰的模樣,但今日好似與以往不同。他心想不妙,看到蕭嵐軒白色的衣擺上現出了點紅色,大驚失色,忙對著馬車外的車夫道︰「快停下!」
蕭嵐軒聲音嘶啞,「別停,繼續趕路。」
魏雨辰過來扶住他的身子,「亂來!孩子要出生了!」
蕭嵐軒低眉看了看隆起的月復部,艱難開口,「怎麼會,不是還有半個月?」
魏雨辰掀起他的衣擺檢查情況,褻褲染了大片紅色,確認是羊水破了。「你撐住,別暈過去,孩子恐怕要早產。」
宋柯此時挑起簾子,正看到蕭嵐軒褻褲上的紅色,大驚,「大人!」
魏雨辰倒是鎮定,對著還在驚訝當中的宋柯道︰「快去準備!就地接生!」
好在魏雨辰有先見之明,預料孩子可能會早產,便事先把接生的東西都準備了,也和宋柯打過招呼。
這地方是荒山野嶺,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蕭嵐軒帶的人不多,都是自己身邊的親信。宋柯把魏雨辰準備的東西都打點好,動作迅速地砍來樹枝搭起一個斜面的草棚,在上面覆上一層布,正好可以遮陽,草棚里面也鋪了一層棉被。也帶了燒水的鐵鍋,只要架起火便能燒。
魏雨辰將蕭嵐軒扶著下了馬車,將他安置在搭好的草棚里,看著滿頭大汗的他,道︰「這里到處荒山野嶺,你且委屈一下。」
蕭嵐軒口中呼吸漸漸困難,他喘著氣道︰「孩子,孩子可還好?」
「你現在倒是會關心孩子了?」本來他執意出門就是個錯誤,魏雨辰嘆了一口氣,「孩子沒事,只不過要早產。」
魏雨辰解開他外袍,褪下他的褻褲,看了看穴口,已經有三指寬,穴口處不斷有羊水流出。扯了旁邊的薄毯蓋在他身上,魏雨辰拿著絲帕給他擦了擦滿臉的汗,「莫要緊張,放松些。」
「唔。」蕭嵐軒應了一聲,□隨著穴口不斷擴大,有如被撕裂。男子的□並非正常生產通道,即便是藍翎人也不例外。
魏雨辰處事不驚,把蕭嵐軒的發冠取下來,任由他的頭發披散。再幫他擦了擦汗,在他耳邊道︰「吸氣……呼氣……吸氣……呼氣……記著這個節奏,別停。」
蕭嵐軒不斷吸氣呼氣,伴隨著陣陣的劇痛,他還能清晰地感覺到月復中的孩子往下滑,他的髖骨處被孩子墜著,好像胎兒在那里卡住。
魏雨辰撫了撫蕭嵐軒的月復部,也覺得不對勁,雖然前段時間盡可能地控制住胎兒的大小,但沒想到還是不能順利。掀開薄毯往他的穴口處看了看,還有羊水流出,但是穴口張開的大小根本無法容納胎兒。
魏雨辰對著蕭嵐軒道︰「我要幫你推月復,你要是疼,就喊出來!」
臉色煞白的蕭嵐軒牙關緊咬,胎兒就在出口的地方卡住,強行擴張著他的穴口,那種撕裂般的疼就要令他失去意識。
魏雨辰實行推月復之後,疼痛感更甚,蕭嵐軒的呼吸變得微弱,喉嚨終于發出一絲申吟,眼皮有如千斤重,不斷往下掉。
眼看推月復也行不通,魏雨辰半跪在地上給蕭嵐軒擦了擦汗,「堅持住,別暈過去。」
蕭嵐軒意識漸漸模糊,就連魏雨辰掐他的人中,他也毫無感覺。他強撐著半昧的眼皮,眼神幾分空洞,氣若游絲道︰「孩子……怎麼樣了?」
魏雨辰一邊給他擦汗一邊道︰「還沒出來,你再用點力。」
這句話也是白說,蕭嵐軒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又怎麼能再用力。
宋柯將這草棚的入口用布擋住,外面的人看不進來,幾個親信在外面圍著火堆,一個兩個神經繃緊。
宋柯在外面只听得到魏雨辰的聲音,心里很是著急,一個隨侍跑過來,問︰「宋兄,這都一個時辰了,怎麼還沒好?」
宋柯倒吸一口氣,「我也想他快點。」
天上的太陽漸漸西下,昏黃的陽光照在這片春意盎然的山丘上,早歸的鳥兒在最大的那棵樹上歡叫。草棚里,蕭嵐軒靠著一絲神智保持醒著的狀態,雙目空洞毫無聚焦。
兩個時辰過去,夜幕降臨,草棚里終于听到一聲嬰兒的哭聲,外面等候的人都松下了一口氣。
意識朦朧的蕭嵐軒模糊地看到魏雨辰手上那個會哭會動的小家伙之後,眼楮總算慢慢合上,從未有過的疲勞,從未有過的困意。
是個男孩,左肩上還有隱隱約約的藍翎人印記。
魏雨辰讓宋柯進來,把裹著襁褓的孩子交給他抱著。宋柯就像一根木頭似的杵在那,一動也不動,生怕傷著手上的孩子。
魏雨辰替蕭嵐軒收拾好,換了一張新的薄被給他蓋上,捏了一張用熱水浸過的帕子擦了擦他身上的汗。宋柯看著靜靜閉著眼楮的蕭嵐軒,問︰「大人他沒事吧?」
魏雨辰在木盆里洗了洗帕子,「他只是暫時昏迷。」
宋柯點了點頭,低頭看了一眼在襁褓里頭的小少爺,個頭很小,抱在手上感覺很輕,眼楮鼻子都還沒展開,但偏偏就讓人覺著出奇地好看。
魏雨辰安排好了蕭嵐軒,便幫著剛出生的小少爺洗澡,給他穿上早先準備好的小棉衣。這荒山野嶺,找女乃娘也不知上哪去找,宋柯模著黑出去抱回了一只母兔子,打算擠女乃來喂剛出生的小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章開v,多謝各位捧場,挨個麼麼噠。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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