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不知發生了什麼,紛紛披衣而起,禁衛們手持火把兵器急急奔至。
而營帳內,酣戰依舊如火如荼。
凌瀾雖受了錦弦一劍,白袍的胸口盡數被鮮血染紅,可他就像是渾然不覺得痛一般,絲毫不示弱,反而更像是一只受傷的困獸,殺紅了眼楮,越挫越勇。
外面紛沓的腳步聲已近在耳畔,隔著營帳,都能看到外面一根一根的火把,似是要點亮了整個夜空 。
不知是見不得錦弦被欺負,還是擔心錦弦敵不過人家,原本站在那里的女子忽然也加入了一起對付凌瀾的戰斗中來。
當然,她不會武功,且也沒有什麼兵器湊手,她就隨手拿起桌案上的筆墨紙硯一股腦兒地朝凌瀾砸過去。
凌瀾有那麼一刻的震驚鷙。
女子又拿起枕頭朝他恨恨砸過來。
這時,震天的腳步聲已經來到了營帳外,眼見著就要蜂擁進入,驟然,帳頂傳來一聲巨響,眾人一怔,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一個白影似是從天而降,卷起屋內的凌瀾飛身而起。
所有動作不過一瞬,動作快得驚人,等意識過來的時候,就只看到厚厚的營帳帳頂一個大大的窟窿。
「快,刺客逃走了,快抓住他!」
「別讓他逃了!」
「快抓刺客!」
人聲、拔劍聲、腳步聲,各種聲音,錦弦自己也是舉著長劍沖出了營帳,見人已逃遠,禁衛們也已大批追了過去,便又返回了營帳。
帳內女子頹然坐在地上,臉色有些蒼白,定定地盯著地上的一灘鮮血微微喘息。
錦弦眸光輕閃,不知道她是因為驚嚇,還是因為他將她拉起擋劍。
心里面有些虛,他走過去,在她面前緩緩蹲,展臂將她輕擁在懷里,大手撫模著她的背︰「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林地黑
凌瀾靠在樹上,皺眉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傷,又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康叔怎麼會來?」
男人亦是皺眉,在黑暗中看著他染血的胸口︰「我若是不來,爺打算今夜如何月兌身?」
聲音有些悶,顯然對他的行為有些不悅,可礙于自己的身份,又不得發作生氣的那種隱忍。
凌瀾沒有吭聲。
「爺先找個地方藏起來,自己給傷口上些藥,我要趕快趕回營地去,刺客逃月兌、錦弦必然會查,我暫時去頂替爺。」
康叔一邊說,一邊轉眸望向遠處的火光,從袖中掏出一頂面具仔細貼在臉上。
赫然是夜逐曦。
凌瀾怔了怔,低低一嘆︰「沒用的,錦弦不是傻子,他若真查,肯定不會是看人數、查誰不見了,或者查誰胸口有劍傷,既然肯定我是這些人中的一員,他只需要查誰帶了人皮面具便知,所以你去我去,都是戴面具,都會暴露。」
「原來爺都知道呢,我還以為爺如此壯士斷臂,是因為不知道會有這些後果呢?」
康叔彎了彎唇,凌瀾微微一怔。
「好了,爺自我珍重,我先走了,如今也沒有什麼別的好辦法,只能堵一個是一個,見機行事吧!」
康叔話音未落,已腳尖一點飛身而起,幾個縱躍,頃刻就不見了人影。
凌瀾對著他消失的方向微微失神了片刻,才緩緩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皺眉,順著背後的樹干滑坐下去,他伸手自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
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就在眾人听說刺客是死而復生的司樂坊掌樂凌瀾,如今又再次逃月兌之時,已是人心惶惶,然後又被緊急通知,全員集合,說要揪出藏匿于他們之間的刺客時,更是人人自危。
在一個空曠的地方,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宮女太監、隨侍嬤嬤、御廚雜工全部被臨時集結在一起。
當然,還包括禁衛,幾千名禁衛。
烏泱烏泱全部都是人頭,鬧哄哄一片。
火光熊熊,將山谷的夜照得亮如白晝。
擁擠的人群中,康叔一一環視眾人,邊上的錦溪似乎還余悸在心,眸中驚恐未褪,小嘴不停地說著︰「剛才太可怕了,我就直接闖了進去,還好,我機靈,見趙賢跑,我也跟著跑了出來,不然,不是被凌瀾那個奸賊殺掉,就肯定被那個奸賊挾持當人質。」
康叔側首睇了她一眼,錦溪眼眶一紅︰「差點就見不到二爺了。」
康叔沒有吭聲,只伸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肩,算是回應。
將目光收回,他若有所思。
人群最前方,錦弦一身明黃面對眾人而立,趙賢手執拂塵,立于左側,葉炫腰夾長劍,站于右側。
在其身後,一排舉著兵器的禁衛,一副隨時護駕的樣子。
「相信大家已經知道了,為何半夜三更將大家緊急集合?因為剛剛,有人闖入朕的營帳,行刺于朕,此人便是原司樂坊掌樂凌瀾,當然,另外一個身份是你們中的誰,朕暫時還不得而知。」
眾人一震,雖然方才已經听說,刺客就是藏于眾人之間,如今被天子這般篤定說出,大家還是吃驚不小,且也擔心不小,全場一片sao動,每個人都看看前後左右,生怕緊挨自己所站的鄰居便是那喪心病狂之人。
康叔眸光微閃。
錦弦的話繼續︰「雖暫時不知,但卻也好查,可先點人數,若人數少了,看少誰,那人便是,說明人已逃;若人數不少,說明人還在,那麼就可以檢查臉,誰人戴了面具誰人便是。」
全場一片低低的嘩然,眾人又前後左右互相看了看。
康叔微微抿著唇,眉心輕擰。
果然是查面具!
那就必死無疑!
不僅他,還有鶩顏。
心中快速思忖著對策,又驀地听到錦弦的聲音再度響起︰「不過,此法不可取。」
康叔一怔。
錦弦的話繼續︰「因為不能確保對方哪個是真臉,如果凌瀾才是假面,那麼此刻藏于你們之中,一定就是真顏,所以,檢查臉,只有一半可能。」
或許一半可能都沒有,因為在他心里,他覺得凌瀾是假面的可能性大,為何,因為他覺得世上不可能有生得如此俊美的男人。
「朕不想為了一半的可能去浪費時間!」錦弦沉聲而語。
康叔面色一松。
「方才打斗之時,此人胸口已被朕刺傷,且傷勢不輕,只要循著這一條一個一個檢查,定能將人揪出。」
全場再次一片唏噓。
康叔微微勾了勾唇,可在下一瞬,又再度一凝。
如果檢查胸口,他這邊倒是無礙了,鶩顏怎麼辦?
一旦她暴露,跟他暴露有何區別?
相府都是完!
臉色微變,他環視著黑壓壓的人群。
方才集合之時,他還有意尋了尋她,也未見其人,如今也不知道站在哪個位子?
正惴惴不安中,錦弦再次開口。
「當然,這個檢查不急,反正傷著不是嗎?朕倒要看看,他身上有多少血可以流?」
啊!
眾人一怔,康叔眸光一閃。
這意思是先不檢查了,就站在這里耗著是嗎?
錦弦凌厲鳳眸掃過場下眾人,又眼梢輕輕一掠,掠過身側葉炫,絕美唇邊略略一勾︰「趁此人慢慢流血的間隙,朕先來揪出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