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新萃宮中,雲姝一人極其無聊地玩弄珠簾。窗外,流珠正與同屆的幾個女孩聊得火熱。這時一個男孩走進來說「我們交往吧。」雲姝輕輕笑了,答︰「好。」
校場上,流珠瞪著有說有笑的兩個人,眼中幾乎冒出火來。她終于忍不住過去斥責凌風︰「好歹我家才是雲姝家的世交,你就不能識點趣嗎?才剛交往就一直纏著雲姝,把我往哪放呀。」凌風對流珠的潑婦架勢實在沒有還手之力,只好求救地看著雲姝,奈何伊人正盯著樹葉發呆。可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在她臉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實在好看。所以他又臉紅了,這次干脆听見了流珠磨牙的聲音,連忙落荒而逃。
月懸中天時,凌風持手中劍攪碎了一池春水。令雲看著池中點點璀璨的星芒,實在無語,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爬起來,拍拍他的肩說︰「兄弟就這點志氣,也太……」冷不妨凌風一回頭嚇了他一跳,凌風說︰「總之以後我們正式在一起了,你更要對你這個妹妹比別人好才是。」令雲一翻白眼道「費,自從三年前,宮主遍尋天下七至十歲的孩童以收為徒,你就看著那小丫頭片子直了眼。要不是我當即立斷收她為義妹,說不定早讓別人搞上手了吧。」「不許你這麼說!」「嘿,小子,敢對你們老大我不敬,這回老子非打得你告饒!」「別,老大饒了我吧……」
與此同時,雲羅殿中,雲姝枯坐燭旁靜候父母歸來,不多時便見一臉倦意的父母連袂歸來,她忙忙迎了上去,攔下了父親。雲默無奈地坐下說︰「快說,明天還要隨盟主去收一個魔化的山精,你一個小孩子,我和你娘給你的吃用足夠了,少添亂!」雲姝焦急道「爹,後天就要進行第三年驗收了,也是宮主所言,鬼門大開,熒惑作亂之日,而且您不覺得這些天妖魔鬼怪是越來越多嗎?」「行了,難道你們這群十歲的小屁孩還真能拯救世界?我去睡了!還好你們宮主抽了一次風,不然怎麼把你塞進去,真以為新翠萃宮那麼好進!」
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雲姝頹然坐下,若真將有大變,為何到現在仍無大的異動,若沒有,為何自己內心的不安越是逼近月圓之夜越甚。
校場上近百名十三四歲的少男少女身著勁裝英姿煥發,凌風不時瞥向雲姝,終于忍不住笑道︰「一樣的衣服,怎麼流珠穿上更像只母老虎,你倒更像只小綿羊。嗯……你可要離那些男生遠些,不然……」雲姝心中越發煩悶,但終歸素來乖巧,所幸離了他獨自坐在樹蔭下,直到粉衣小婢傳令喚她開始接受考驗,她才緩緩自入口走入魔化森林。♀
人雖進了考場,雲姝卻抑制不住紛繁的思緒。只好默背魔化史書中的序,即所謂魔化森林的由來︰默元三千一百二十一年,眾神與魔鳳狂戰于野,眾神滅,獨神女湘一息尚存。然魔元神得以保全,遂借土遁。神女以身化森林,借乾坤之力作鼎,煉化魔之元神。雖封印而不得滅,故森林中之萬物位置魔化。封印破則出,天下亂。」雲姝嘆了口氣,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吧。當初神女湘差點貴為天後,真是……
正胡思亂想間,突然天地變色,而後風雨作。雲姝只好祭出家傳雲鼎,縴手翻飛結蓮花印,心中默念訣,還要像是哪不對,這種強度……突然風收雨霽,雲姝心中驚疑更甚,隨即向風起處狂奔而去,看到了一朵妖艷至極的紅玫瑰。雲姝對著她苦思良久,引得花魂膽顫心驚,卻不料她只是在想母親講過的床頭故事。那個故事里提到那個善良的小姑娘,一年村里干旱,她見人們相繼死去,于是听母親的話外出尋找水源。她走呀走,草鞋破了,腳流出鮮血,在山洞前見花一朵,有個老爺爺的聲音傳來,孩子呀孩子,你把那花拔下,它下面的泉眼會流出水來漫延城西,流過一座座的山,你的家鄉就有就了。小姑娘依言照做,便見清澈的水冒了出來。小姑娘回到家鄉,大家載歌載舞,從此幸福快樂地生存在一起。
花魂很不幸,雲姝剛剛好還相信童話,所以她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之連根拔起。花魂再也按捺不住,干脆以人身面對她,卻見她面不改色,心下駭然,卻怎能知道雲姝不過天生淡泊罷了。
花魂掩面低泣,「我本是凡間在普通不過的一株玫瑰,卻不料無端被一個豆蔻年花的修真世家之女帶回此處,情非得已染上魔性,你卻還來誅殺我嗎?」說完毫不畏懼地直視雲姝。
雲姝看著她梨花帶雨的面容,再細品她話中意味,面上不顯卻心中打鼓,便問︰「我能幫你嗎?」那花魂略一猶疑道︰「那要勞煩姑娘將我的花朵摘下,別于兄前,我離開這森林,吸乾坤浩然正氣,時日一長自可滌淨魔性。雲姝毫不遲疑一口應下,當即摘下花朵,別于胸前,奕奕然離去。
考驗很快全部結束,听宮主公布完名次,流珠嘟起嘴,搖著雲姝的手不依道︰「宮主就是偏心你,又是你的狀元!」「夠了,我先走!」流珠望著自己被掙開的手回不過神來。「嗨!」凌風在流珠肩上排了一下,流珠隨即怒氣沖沖地扭頭說道︰「我知道了,就是你這個無賴纏著雲姝,她才凶我!」猶不解氣,有狠狠地退了他一下才走。留下凌風目瞪口呆站在原地,氣憤地漲了張嘴,卻沒罵出聲來。♀
雲羅宮中,雲默夫婦除妖晚歸,果然見到女兒在臨窗的那把褪色青竹椅上端莊地坐著,手里還拿本書,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關于法術的。再看通身打扮,一身白裙,還好頭上細看還有兩朵深粉絹花,不然……人家流珠多可愛俏皮,無論何時都像一只輕盈躍于花海紙上的幼蝶,只是為了嬉戲玩耍罷了。
「我去睡了。」雲姝扔下書回了房,不知道為何,今天累得緊。雲默夫婦只管看著地上的書發呆,女兒對它們不是一向比對自己更溫柔三分嗎。
翌日,新萃宮中,雲姝抱著一摞書泫然欲泣。好歹是修真者,自己是不怕濕冷了,可是,她瞥一眼懷里,都是自己不好,早知道就先學防水術了。流珠瞅瞅她,瞅瞅雨,說道︰「就讓你學我啦,看,沒有書。」二人同時听到水聲,轉頭便見凌風抱著把傘沖進走廊,雲姝尚未反應過來,手中便多了把傘。兩個人疑惑地望向他,就算雨天視線有些不清,卻還是看見他臉上的一抹緋紅。凌風擺手道︰「你們女生就是弱,我就沒事。」雲姝依舊很疑惑,「可是,為什麼要抱著它?我們,也要抱著?」話音一落,凌風的臉更紅了些,吞吞吐吐道︰「我心急……」話音未落已細若蚊吶。流珠噗哧一聲笑了,「雲姝,好孩子不能這樣難為人。」奪傘打開拽過雲姝,一氣呵成,不久凌風就只能看見雨幕了。
二人走遠後,令雲從門後閃出,依舊是那副痞痞的樣子,凌風一見他眼神便閃躲起來。令雲拍拍他的肩,邪笑道︰「呦,咱們新萃宮二把手也有這副樣子呀!這苦肉計玩得不錯呀!」凌風慌忙四顧,沒見半個人影才放下心來。令雲見狀只好無語。
雲默夫婦用罷早膳,才見女兒從自己房中出來,卻也眼前一亮。雲姝今天總算穿了一襲亮粉長裙,雖只扎了丫髻,好在她膚若凝脂,雖長得溫婉,妙目流珠間顧盼生輝,不經意間便飛揚了神采。雲姝並未與父母打招呼,拿牛皮紙包了書,徑自走了。只是夫婦二人太過欣慰,加之女兒素來乖巧,便沒注意到失禮之處。
雲姝剛入新萃宮,便見垂柳掩映後流珠的身影。雲姝素來知道流珠與自己不同,也沒輕易出聲,躡手躡腳走到她身後,拉了拉她的手。也不知流珠是被什麼蠱惑了,竟沒被雲姝嚇住,倒是她分外明亮的眼神嚇了雲姝一跳。雲姝忙拽了他的袖子問道︰「流珠,你可別嚇我,是不是被誰欺負了,你告訴我,宮主一定會管!」「哎呦,逗死了!雲姝,以前也沒覺得你這麼好玩呀。」雲姝見還有新萃宮的洛悅,洛水之神的女兒,頓時大窘,吶吶道︰「不是嗎?流珠姐姐明明是在生氣呀。」說著還小心翼翼向流珠臉上掃去。
流珠無心理會二人,一把搶過雲姝手中牛皮紙包,頭也不抬地說︰」我有大用,回頭還你,書呆子可別心疼!」雲姝不開心地思索了一下,終究流珠重要些,便輕頷首隨他去了。流珠走後,洛月輕輕附耳對雲姝說︰「你知道流珠去做什麼?」雲姝搖頭,洛月露齒一笑,來,「走,我帶你去看看。」
他們到時,正見流珠和一個男生一起撿地上散落的書籍,雲姝頓時頗有幾分心疼,饒是如此,雲姝也注意到這個陌生男孩長得極其俊朗,這就是流珠新的目標吧。再走近幾步,便听見流珠說「原來哥哥是雲浮殿最小的殿下淺陌,今日一見真真是陌上公子顏如玉,方覺得哥哥名動天下實不為過。」雲姝頓時糾結,看來流珠又要好幾個月沒空理她了。」我其實還有一個妹妹月盈,也與我一起來了,比你們雲姝聰明多了,以後這神童之名就只有我妹妹能當得了!年齡倒比她還小些,還要勞煩你們照顧她些。」流珠蹙了蹙眉問︰「你親妹妹?」淺陌點頭稱是,剛放下心來,便瞥見臉色煞白的雲姝立在一旁,著一襲粉裙更是我見猶憐。流珠忙晃了晃她,急急問道︰「雲姝,你怎麼了?!」雲姝強笑道︰「沒事,我先走了。」
「你就是雲姝,不怎麼樣嘛。」雲姝聞聲看去,只見一個女童穿著粉裙俏生生地站在柳樹下,好一個粉雕玉琢的人兒,只是此刻噘著嘴,顯然並不開心。流珠剛要張嘴,便听雲姝說︰「兩位殿下,雲姝先走了。」「不行!」月影跺腳道,「都說你聰穎,我現在命令你幻水成冰給我看!」雲姝黯然稱是,廊下令雲饒有興味地看著氣憤不已的凌風,凌風氣道︰「等一下,我一定要給這兩個不知好歹的家伙點顏色瞧瞧!」令雲忙勸︰「你最多安慰她一下好了,雲浮殿是創世四大家之一,就算我爹是這兒的城主,也不敢怠慢啊!再說,雲羅宮一脈偏枝小系本就不見容于雲浮殿,也只雲姝爹娘糊涂不知道罷了。這次罩不住她,可不是你的錯!」「所以大哥不必摻涉到這件事中來,反正我爹娘都不要我,無所謂啦。」
雲姝施展幻術到緊要關頭,月盈見冰蓮花幾乎成形,上前一把將雲姝推倒在地。雲姝終于忍不住哭著跑開,流珠急忙追了去。幾乎同時,凌風再忍不住,跳到兩人面前,爭執起來。
雲姝撲在桌上,竟哭了兩個時辰,到最後只能間斷地抽泣幾聲,幾無喘息之力。流珠勸了又勸,只記得如火鍋上的螞蟻,最後只得去找凌風。流珠的衣角剛消失在門外,雲姝便抬起頭來,將臉上淚痕盡數拭去,眼神漸漸凌厲,忽而一笑,艷光四射,似百花盛開,輕聲道︰「多虧雲浮殿兩個小鬼,此女性格雖懦弱,心性卻堅,元氣被我轉移殆盡,竟還支撐了半日。」
往後的日子,關于這件事知情的三個人皆緘口不言,故而也沒太多人知道。雲浮殿蔓延到新萃宮的勢力和令雲的父親(此城城主)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只是令雲父親令暉每每去京都要被雲浮殿的附庸嘲笑一番,以致令雲總是對凌風拳打腳踢,卻又被他嬉笑討饒逃過了。
與此同時,雲姝卻和他們漸行漸遠。直到流珠再也按捺不住問她︰「雲姝,到底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你至少說句話好嗎?」雲姝仰望天邊,目光深邃,輕若呢喃地說︰「山中歲月悠長,我只覺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別的,不必多說。」「可是我們並不會打擾到你修行,再說凌風學得很好呀!我和令雲也算出身望族,就算你眼中只有新秀榜上的排名,我們也會對你有用呀!」
雲姝驀然抬頭掃向流珠,流珠心中一寒,只覺她目光過處,通體冰涼,不但無法動彈一下,連元氣都幾乎被抽空。雲姝嫣然而笑,撤除對流珠的壓制,任她頹然倒地,流珠看著她絕世姿容,只覺比地獄羅剎還要可怖三分。雲姝以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做什麼輪不到你置喙,而你們……給我滾遠些!」言罷揚長而去。
熒惑終于出世,新萃宮主的預言足足遲到了五年。
水天一線,斷涯之上一少女臨風而立。一身青衫,衣袂輕揚,恍若九天仙子初墜凡間。眾人趕到時便看到這幅光景,可誰也沒感嘆她的美,所有人都被滿地殘肢斷臂震驚了,只覺眼前這人簡直是再世修羅。最先回過神的是新萃宮主,她往日慈悲的面容如今正氣凜然,龍吟劍已出鞘,嘶鳴不已,口中高喝「孽徒!你在做什麼?」雲姝回首睥睨眾人,明眸皓齒,一笑間光華流轉,「雲姝麼?她的魂魄早已被我壓制,而我有必要理會他的舊人嗎?」凌風毫不畏懼地直視她,「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打掛你,雲姝就會再回來?」雲姝輕笑點頭,「你們可以試試看啊。」
新萃宮主再沒說話,火花電石間撲向雲姝,身形翩若驚鴻,矯若游龍。這還是新萃宮上下第一次見識到流珠三人的耐心,他們盯著那兩位一下午直到戰役結束。最後眼見雲姝落敗,凌風趁隙飛身而上,將雲姝推下山崖。那兒本是新萃宮人犯錯後處置的地方,他知道雲姝此去會失去記憶,再與凡人無異,只希望她能活著吧。
新萃宮主頓時面容猙獰,一掌劈向凌風的天靈蓋,流珠令雲齊齊撲過去,三人都吐了血。宮主依然怒氣沖沖地拎著軟綿綿的凌風走了。流珠令雲在旁人的攙扶下起身,苦笑著對視一眼,令雲道︰「我看,咱們現在各回各家,各找各爹,說不定能讓凌風少受些責罰。你也知道,宮主對出身寒微的弟子可是一向從嚴要求。去晚了,可就尸骨無存了。」
時間回退到三個時辰前,新萃宮的人來到絕壁之上的斷崖。這次的歷練是讓他們剿滅小股的魘魅。但讓人們沒想到的是,雲姝不但沒對魘魅下手,反而對宮人大加屠戮,便有道行稍高的弟子去尋宮主。請牢記本站域名,屋?檐?下的拼音.後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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