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五月知道,現在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僵硬到了極點。♀因為,下了好大決心才決定登門親自跟某人道歉的她並沒有預想到她的道歉行為會被人圍觀。
草壁先生也就算了,為什麼冷泉先生也在雲雀宅,只是轉交一張紙需要逗留這麼久嗎?居然還在一起喝茶,他和雲雀先生的關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要好了?而且就是冷泉先生一直說雲雀先生是喜歡上她了這種莫名其妙的蠢話,本來往返日本和意大利的旅途已經讓五月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可一看到冷泉拓偏偏又給想起來了……
倒不是說五月此刻正在害羞,可是看到雲雀恭彌那張一如既往漠然冷淡的面孔,她總覺得有哪里不自在。所以,當余光不經意間瞥見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自己的銀發青年時,成田五月心中竟立刻萌生了轉身就走的沖動。
事實上,她的確打算這麼做了。
盡管在心里也曾猶豫過這樣會不會顯得有些失禮,可當少女垂下眸光看見茶桌上放置著的那張寫有自己簽名的紙張時,心下倒也多出一份心安理得來。
雲雀先生已經看了這個應該可以領會她的誠意,既然如此——
「那就這樣。雲雀先生,我告辭了。」
言畢,將一直小心翼翼拿在手上的紙袋子穩穩擱在茶桌上,成田五月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可就在她即將跨出門扉的瞬間,無數片紫色雲霧以極其詭異的速度飄進少女的視野中,居然硬生生的擋住了她的去路。
「恭、恭先生……」
意識到自家主人想做什麼的草壁哲矢本想出言阻止,但是當他看到雲雀恭彌的眼神後便沉默了。
算了,他什麼都不想管了。等下發生什麼全部當作沒看到好了。
「草食動物,你可以試試。」
凜冽的聲線自少女身後響起,透露出一股不容忤逆的霸道,「看看你有沒有本事從這間屋子走出去。」
成田五月轉頭,果不其然就對上那雙微微上挑的鳳眸,不知為何,那雙眼楮此刻投向她的視線比往常還要犀利幾分。
雖然辨識出將自己去路擋住的正是先前封鎖住她行動的雲屬性火炎,成田五月還是盡量克制住聲線中的不滿。
「雲雀先生,又想把我關起來?我又有什麼地方冒犯您了?」蹙起眉,等待對方回答的少女緊抿了嘴巴。
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傻?清俊的面孔蒙著一層寒冰,雲雀恭彌覺得自己的耐心即將被眼前這只草食動物消磨殆盡。
說來道歉的人是她,可這個女人自從進到這間屋子就一直繃著臉,來他這里有這麼令她不情願嗎?不僅如此,這只草食動物根本沒做任何跟所謂的「道歉」相沾邊的舉動,嘴上一句好話也沒有,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雲雀恭彌不禁懷疑她實際上是特意來找他挑釁的。
見對方遲遲不肯回答,五月蹙起的眉毛皺得更緊。隨即,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黑發青年的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事,猶豫了片刻後,她以確認的語氣問道︰「我那張簽名,雲雀先生真的……看到了麼?」
簽名?居然還敢跟他提那個東西,把他雲雀恭彌跟那些草食動物們相提並論?真讓人火大!鳳眸一沉,雲雀恭彌認為有必要給眼前這只草食動物一點教訓,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寬容得幾乎有些不像他。♀
柔軟發梢掠過極具古典美的鳳眸,那雙睨著少女的灰藍色瞳孔微微眯起,隱約可以窺見浮在其中的清冷光芒。
短暫的沉默後,屋內悠悠地響起青年磁性卻浸透涼意的嗓音,「給我那種東西是違反風紀的。成田五月,給我在里面認真反思。」
違反風紀?雲雀先生在說什麼蠢話,醒醒吧,你早就不是中二的年紀了。流露出頗為無奈神情的成田五月剛欲出言反駁,話到嘴邊卻愣住了——
那個存在她記憶中王子般的少年,好像也一直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訴說著相似話語的清冷聲線喚醒了塵封于遙遠過往的記憶,時間的碎片仿佛化為周身紫色的雲霧,宛如有生命般以五月為中心迅速集結。就在成田五月晃神的一剎那,她縴瘦的身影便被雲屬性火炎所形成的巨大球體所吞噬了。
這次的球針態是滴水不漏到連聲音都可以隔絕的,就讓那只草食動物待在里面好好面壁思過。
將冷冽的目光收回,雲雀恭彌不動聲色地闔上鳳眸,手指上那枚燃著紫焰的戒指甫一熄滅,一直喝著茶靜觀事態發展的冷泉拓冷不丁發出一聲長而輕緩的嘆息。
「雲雀先生,你似乎犯了個錯誤,」輕叩了一下茶桌,銀發青年微微皺眉,修長的手指捻起那張寫著五月簽名的紙,「不過我也是才發現,原來這張簽名的背面竟然還有字啊。」
字?抬眼掃了他一眼,雲雀恭彌的目光不帶感情的看下來,那雋永縴秀的一行「對不起,以及謝謝。」異常清晰的映入眼簾。
「難怪當時一定要我代為轉交,的確是很重要的話啊……」
冷泉拓的神情像是正在回憶往事一般,回過神後,他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本來我也忽略了,只是剛才不經意間看了一下五月帶來的禮物才明白她的確是來向你道歉的,所以想著是不是遺漏了什麼的我才仔細看了一下那張簽名。除了道歉居然還有致謝,真是意外。」
停頓了一下,青年的視線移向茶桌上那個包裝精美的紙袋,以略為夸張的驚嘆語氣說道︰「看到袋子上的地址時我嚇了一跳呢,居然是從並盛町買回來的,原來五月回日本是為了去那家店啊。」
並盛町?
听到這個熟悉的名稱,雲雀恭彌精致冷漠的面容微微一怔。
「不知道雲雀先生喜不喜歡吃甜食,因為紙袋里是五月最喜歡吃的甜甜圈。」饒有興致的觀察著雲雀微妙的表情變化,冷泉拓露出溫柔的笑容,「太喜歡了所以每年只吃一次,而且偏偏還要去並盛町那家店里買。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不過據說在那個地方有對五月而言非常珍貴的回憶。」
印象中她確實在並盛町待過一陣子,可關于那只草食動物喜歡吃甜甜圈這件事……清冷鳳眸掠過不遠處跪坐著的草壁哲矢,雲雀恭彌微微皺眉,他可不記得先前讓哲從成田五月後援團查找來的個人檔案中有注明過。
「雲雀先生不知道也不奇怪,因為很多東西官方資料是不會寫出來,就算是明星也該有*不是嗎?不過,話說回來……」
若無其事的聳聳肩,冷泉拓看向不遠處那個巨大的紫色球體,「你還打算關那孩子多久?明明道歉了,還專程跑去那麼遠的地方買來飽含誠意的禮物,該做的應該已經做了卻被某人二話不說關了起來,嘛,如果我是五月一定會覺得委屈吧。」
委屈?那只草食動物有什麼好委屈的。
「對不起以及謝謝」那句話要是寫得稍微顯眼一些他也不至于看不見,還有甜甜圈,這種甜到發膩的東西他才不喜歡。弄丟他的指環也好,無視他的存在也好,跟獄寺隼人那家伙走得那麼近,之前還那麼放肆地吼了他。哼,犯了這麼多不可饒恕的錯誤,別以為這樣他雲雀恭彌就會心軟。
冷著一張臉,端坐在茶桌前的黑發青年整個人身上的氣息更為凜冽。可是,本想出言諷刺幾句,當眼角余光睨到還將某人困于其中的紫色球體時,雲雀恭彌心中竟沒來由地滋生起一陣陣煩躁來。
「可能五月道歉的方式不像她平時說話時那樣坦率,可雲雀先生你應該能夠理解吧?讓一個自尊心極高的人低頭本就不是什麼容易事,更何況,五月低頭的對象還是雲雀先生這種二到極……」
察覺到對面危險的氣場,冷泉拓極為識時務的隱去險些月兌口而出的真心話。
「總而言之,我認為五月已經做得很好了。之所以那麼急著想走,大概是因為我告訴她雲雀先生喜歡著她,所以有些害羞也說不定。」
成田五月也會害羞?斜睨了堆滿笑容的冷泉拓一眼,雲雀恭彌沒說話。
倘若真的如他所言,暫且饒了那只草食動物也未嘗不可。
不知為何,雲雀恭彌突然有了喝茶的心情,就在這時,專屬冷泉拓的那道清澈如風琴的嗓音再一次回響在茶室內——
「可是,雲雀先生為什麼要把她關起來?我特意告訴你五月的弱點並不是讓你在這種時候用的。」
嘆了口氣,冷泉拓頗為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他的語氣里充斥著濃濃的不忍,可似乎又壓抑著某種幸災樂禍的情緒。
「好不容易獲取的好感值又要跌到負了。雲雀先生,沖動是魔鬼這句話你沒听過嗎?你猜等下五月從球針態出來時會不會對你比中指?」
聞言,雲雀恭彌伸向茶杯的手頓住了。
……
球針態解除後,原先被困在其中的黑發少女表現得比在場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平靜。
「這就放我出來了?雲雀先生,不再玩一會兒麼?我的游戲還沒打完呢。」頭都沒抬一下,成田五月低垂著頭,目光落在捧在眼前的手機上。
她的表情淡然而平靜,既不顯得憤怒更沒有驚恐,那泰然自若的神情仿佛在說︰是否放她從里面出來這種事情根本就無關緊要。
一臉愕然地注視著能在球針態下玩手機的成田五月,草壁哲矢佩服之余又不免為自家恭先生捏一把汗。以五月小姐一貫的作風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就算了,如果現在就掉以輕心說不定立刻會被驟然掀起的暴風雨給吞噬的。
果然,她接下來一邊輕笑一邊說出的話讓整個茶室的氣氛變得極為詭異。
「你們不好奇我在玩什麼嗎?很有意思的,這個游戲叫‘憤怒的雲雀’。」
依舊沒有抬頭,但五月的聲線听起來極為愉悅,「看到那只死蠢的鳥一次又一次撞到地上石頭上就好像看到面癱的雲雀先生一次又一次栽倒在地撞得眼冒金星,不由得心情也變得非常舒暢呢。」
言畢,將手機收起的少女抬起頭來,那道嫵媚到有些失禮的目光毫不避諱的直刺進雲雀恭彌的眼楮里。
「不過雲雀先生大概不喜歡這種可愛的益智游戲吧,或者說除了監.禁play和暴力您再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了?人生還真是無趣呢。」
灰藍瞳孔浮過暗光,雲雀恭彌沒說話。盡管為眼前這只草食動物的言辭感到不爽,但他卻是竭力忍耐著。
「既然雲雀先生已經玩夠了,那我應該可以走了?」
以不顯喜怒的聲音說完這句話,正打算離開的五月想到了什麼又折返回來,徑直向茶桌的方向走去,她一把拿起放置在茶桌上的紙,二話不說將它撕了個粉碎。
「這東西,我們就當它根本不存在吧。」
什麼叫不存在?給他了那就是他的東西,她憑什麼把它毀了再自以為是的說一句不存在。
鳳眸微微眯了眯。感受到身側涌來的一股涼意,將紙的碎渣緊捏進拳中的少女緩緩地轉身。
澄澈黑眸正視著那張冷漠淡然的臉,五月的聲線不急不緩,「雲雀先生難道有什麼不滿嗎?看樣子你根本沒看,那就干脆當我沒寫好了。」
雲雀恭彌挑眉,「成田五月,你這是什麼態度?」
「不好意思,喜歡玩監.禁的中年男人應該沒有資格要求我有好的態度吧?還有,雲雀先生的智商總是這麼不夠用嗎,你好像又誤會了什麼?」
黑發青年的臉色隨著少女輕狂的發言再度黑了幾分,察覺氣氛有再一次變僵趨勢的冷泉拓嘆了口氣,以不忍直視的心態別開了視線。
一旁的草壁哲矢同樣為自己恭先生而感到悲哀,即便五月小姐從球針態出來時表現得異常淡定,可那都是假象。很明顯她還是生氣了,並且氣得相當不輕。這種時候就不要再吵架了,恭先生一向是沉默是金的典範,這種時候干嘛偏偏犯迷糊!
然而這一次,他們都猜錯了。
前一句話還是毫不掩飾的嘲諷,但是下一秒,成田五月一字一頓以坦然聲線講出的話語完全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
「雲雀先生,弄丟雲之指環的事情很抱歉,對不起;還有,你為了我做的那些不令人討厭卻不讓我知道的所有事情,我很感激,謝謝。」
坦蕩而恭謹,沒有絲毫虛張聲勢,少女的聲音難得顯出一種溫和有禮的感覺。清淺淡漠的眸子對上那雙澄澈清明的黑瞳時,雲雀恭彌只覺得心中微微一動。
「我和雲雀先生不同,雖然我固守榮耀和驕傲,但對于自己做錯的事情一定會坦誠的承認並且承擔下來。因為決定親口說出來,所以那張紙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免得以後落下把柄被人笑話。」
褪去幾分認真的神色,五月的嘴角輕揚起笑容,「況且我寫在那張紙上的字可能真的太小了,沒有考慮到雲雀先生視力不好是我的疏忽。」
他視力不好?
奇怪的是,雲雀恭彌明知道眼前這個口無遮攔的少女又在故意揶揄他,心里竟不現絲毫怒意,反而還覺得她有些……可愛。
他一定是被那只草食動物氣瘋了才會有這種錯覺,不過那句「我和雲雀先生不同」的定語是怎麼回事?
「雲雀先生,這一次可以讓我走了麼?戒指的事情我們下一次再——」
揚起的聲線戛然而止,本想轉身的五月有些詫異的盯著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微愣了幾秒後,她板起了面孔看向那張淡然的臉龐。
「這是做什麼?我已經道歉了為什麼還不讓我走?」
「過來。」
清冷的聲線听不出喜怒,還不待五月反應,手腕上那股不大卻強韌的勁道已然牽扯著她向前走去。就在不明所以的少女默默考慮著要不要甩開他的手時,視野中卻多出了一個精致的紙袋——
那正是她從並盛町那家甜品店買來作為道歉禮物的甜甜圈。
雲雀恭彌清冷的眸光看下來,眼角睨著女孩的臉,嘴角輕居然輕勾起一個弧度。
「吃完再走。」
手腕上的力道離開的同時又多了一份實實在在的重量,成田五月垂下眼簾,裝著甜甜圈的紙袋已經在她手上了。
抬起頭來,她臉上的表情顯現出幾分不確定的困惑,「這個是我給雲雀先生的,為什麼要還給我?」
坐在茶桌前,黑發青年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既然已經是我的東西想給誰自然是我說了算。」
「哪有把禮物退回去的道理,難道說雲雀先生還沒有接受我的道歉麼?」
「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看著皺眉的少女,雲雀恭彌挑眉道︰「我只是不喜歡吃甜食而已。」
沉默了片刻,他補充道︰「不吃不許走。」
又是不許走?他真的是監.禁愛好者?成田五月頓時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雲雀先生喜不喜歡吃不重要,他是知道那是五月最喜歡吃的東西所以才想方設法讓你吃。我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好累,雲守大人,難道你國中時沒上過國語課?能好好把意思表達清楚嗎?」
目光掃過因他一句話而臉色陰沉了幾分的黑發青年,冷泉拓溫柔的看向五月,琥珀色的眸底浮起一抹光彩,「可是雲雀先生不接受禮物五月肯定會覺得不安,既然如此,不如你們一人一半好了。」
甜甜圈,一人一半麼?
要她跟最討厭的雲雀先生分享最喜歡吃的東西?冷泉先生又出什麼餿主意,可不可以說不要……
皺眉看著手中的紙袋子,本想一口回絕的少女抬起頭,冷不防對上了雲雀恭彌清淺冷淡的眸子。
此時看向她的那道目光,竟極為罕見的帶著幾分柔和。一時間,她居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雲雀先生,一人一半,可以麼?」
「隨便。」
那就……委屈一次好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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