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不能繼續住在酒店!冷泉先生,請你務必好好說明一下!」
第二天清早,某五星級酒店的高級套房內傳出少女極為不滿的質問聲。
「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嘛,這是我和雲雀先生經過慎重考慮後一致得出的結論。」
身材欣長、穿著高級質料西裝的冷泉拓以一絲不苟的優雅動作將手邊的紅茶端給一旁的草壁哲矢,看起來一副心情極佳的樣子。
相反地,一大早梳洗完畢正準備出門的成田五月可沒他那麼愜意。板著臉,抿緊嘴唇,她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僵硬,眉頭也皺得越發緊致。
原本五月今天打算去彭格列總部探望獄寺先生,順便為前天在那里鬧出的騷亂向田先生道歉。然而,她還沒從酒店走出去就被冷泉先生攔了下來,不僅如此,他還帶給她一個極度令人不爽的消息。
「你們的結論就是不讓我住意大利遍地都是的酒店,而是搬去雲雀先生的宅院?還挺有創意啊!除非能拿出一個令我信服的理由,否則死也不去!」
少女夾槍帶棒的話語回響在耳邊,視線從端在手上的紅茶移開,草壁哲矢小心翼翼地開口,語氣卻是明顯的底氣不足。
「五月小姐,恭先生是覺得你住在酒店不安全。畢竟你跟丟失的雲之指環有關,萬一被什麼別有用心的人給盯上了……」
「謝謝雲雀先生的好意,不過就算我被什麼人盯上了也有絕對的把握全身而退!」
相比較草壁先生,熟知五月性情的冷泉拓就表現得游刃有余得多。面帶微笑的看著五月,他認真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極為罕見的壓迫感。
「話雖這麼說,可是只有五月你一個人全身而退,這種結果卻不是我們所希望看到的。」
少女眸光一沉,「這話怎麼說?」
「也難怪五月不知道,畢竟你不是黑手黨。要知道,一旦跟黑手黨扯上關系,你的一舉一動就不單單代表你一個人的行為,還會對周邊的其他人產生聯動影響。設想一下,倘若五月入住的酒店因為你的原因發生了交火,那些跟你住在一起的旅客豈不是很可憐?」
會給其他人帶來麻煩麼,這確實是個問題……
心底隱隱產生了一絲動搖,思索片刻之後,成田五月漆黑的眸子突然眯了起來。
「等一下,冷泉先生。為什麼會因為我的原因交火?雲雀先生已經說過了不是麼,他沒有將指環是從我手里遺失這件事透漏出去。既然他那麼肯定,那現實就是如此。退一萬步講,就算所有人都清楚了我跟雲之指環的下落有關,這世上恐怕沒有幾個人敢跟雲雀先生作對,對吧?」
听著少女精準無誤的分析,草壁哲矢不僅捏了一把汗。五月小姐說得一點兒沒錯,冷泉先生這次的謊話編得不怎麼高明,趕緊找個更好的理由吧。
從容不迫的態度沒有半分動搖,似乎是對五月的分析很感興趣似的,冷泉拓臉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幾分。♀
「真讓我吃驚,五月原來一直這麼信任雲雀先生嗎?草壁先生,剛才那句話真的應該錄下來的,下次可要記得隨身攜帶錄音筆。」
「請冷泉先生不要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
「嗨嗨,我沒有轉移話題啊,只是有感而發罷了。」擺了擺手,冷泉拓笑眯眯的看向五月那雙閃爍著尊貴光芒的澄澈黑眸。
「剛才那些話的確是我隨便找的借口而已,真正的理由恕我現在不想說得太清楚。不過,以五月的聰慧,相信我只要一句話你就能理解了。」
五月挑眉,「一句話?那我還真是期待。」
冷泉拓修長的手端著紅茶的杯子走向落地窗邊,長而順滑的銀發在窗外射入的晨曦輝映下,變得閃閃發光。下一秒,沉靜的房間里響起青年溫和而舒緩的低語——
「如果盯上五月並威脅你安全的人,他們姓岩倉呢?」
岩倉。
心頭一驚,一臉愕然的成田五月僵立原地。
由于那天式神鷹司出現在彭格列基地,他們因此知道她姓岩倉倒沒什麼可奇怪,但是听冷泉先生的說法,他甚至連她和岩倉一族表面和平實則對立的關系也知曉得一清二楚……
清俊的面孔上依舊保持著從容的微笑,深邃的琥珀色眸子柔軟地注視著神色凝重的少女,冷泉拓悠然的聲線充溢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至于我和雲雀先生究竟了解多少,之後再找個時間詳細告訴你好了。回歸正題,怎麼樣,五月,這個理由足夠讓你接受我和雲雀先生的建議了嗎?」
努力讓自己混亂的心境盡快平穩下來,壓下心中的迷惘和不安,成田五月向他露出勇敢的笑容。
「我明白了。我會按照冷泉先生所說從酒店搬出去,這樣做的確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對吧,不是為了其他原因?」
「那是自然,沒有什麼比薔薇公主的安全更令我在意了。」
「真的麼?」
「當然。」
「既然理由是為了保護我……」
微妙的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審視著青年臉上理所當然的表情,成田五月輕輕勾起嘴角,「也就是說,我不一定非要去雲雀先生那里,跟冷泉先生你住在一起應該也沒有問題吧?」
「……」
冷泉拓一時間噎住了,自詡聰明的他一不留神竟然被眼前這個小丫頭擺了一道。
不過,還是太女敕了。
笑眯眯的露出必殺笑容,冷泉拓極為愉悅的回答道︰「好啊,只是到時候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還要麻煩五月選擇性無視啊。」
不該看的?
「草壁先生,麻煩你幫我轉告雲雀先生,五月就住我那里了。♀」
***
暖橘色的太陽播撒下微溫的熱度,幾縷淡金色的晨光穿透出雲層。
圓形餐桌鋪著雪白的鏤空桌布,桌子正中央擺放著做工細致盛滿紅茶的白瓷茶壺,四周則放置著牛角面包、水果沙拉、女乃油蘑菇湯以及各種精致的甜點。
在這個種滿薔薇花的西洋風格庭院中,坐在餐桌邊的黑發少女一邊吃著所謂的早點,一邊等待銀發青年從身後那棟宛如城堡一樣的建築物里出來。
一丁點兒食欲都沒有,低著頭,五月意興闌珊地用湯勺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著面前的女乃油蘑菇湯。
她已經等了接近半個鐘頭了,冷泉先生到底在屋子里干什麼?
明明說好了讓她搬到他這里住,可是已經到了庭院卻又不讓她進房子,說什麼里面有必須事先藏好的東西……
「啪」地一聲,將握在手里的銀質湯勺狠狠拍在桌上,耐心耗盡的成田五月雙手撐桌利索地站起身來。她轉身正要離開餐桌,余光一晃卻瞥見遠處庭院大門口那道欣長身影。
一身黑色西裝,紫色襯衫,柔軟清爽的蓬松黑發,以及那標志性微微上挑的鳳眸,那是……雲雀先生?
端整的眉蹙了起來,正在五月有些疑惑之際,只見雲雀恭彌周身驟然浮起兩道暗紫色的光。凝神定楮,少女這才發覺青年西服的袖子下方正伏著那對兒殺傷力極大的浮萍拐。
……他該不會是打算破門而入吧?
「請等一下,雲雀先生!」
飽含焦躁的嗓音劃過空氣,浮著冷光的鳳眸穿透黑色的鐵柵欄剛好對上五月微微瞪大的眼楮。
「別動!我立刻過來給你開門!」
修長的眼眸微微眯起,掃了一眼近乎小跑地朝自己這邊快步走來的少女,雲雀恭彌握著雙拐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
草食動物,居然敢讓他別動?
然而,就在他揚起手中的浮萍拐正要揮向面前的雕花鐵質門扉時,那個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身影竟然跌倒了。
腳踝處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五月下意識的眸光後撤,這才發現絆倒自己的是庭院花園伸展開來的藤蔓。
就這麼扭傷了?實在是太蠢了!都怪她著急阻止雲雀先生以暴力方式開門才沒有仔細注意腳下的路。
心下不禁為自己的疏忽而感到懊惱,咬緊牙關,嘗試著站起來的少女剛一抬眸便看到雲雀恭彌凌厲揮拐的動作。
「雲雀先……」
金屬相撞擊的巨大轟響硬生生蓋過了她的聲音,大門應聲而碎。
緊隨其後的是一串沉穩的腳步聲,然後,不由自主蹙起眉的少女面前就多了一雙筆直的腿。
清冷眸光垂下,注視著還跌坐在地上的少女,黑發青年表情淡漠,看不出情緒。
察覺到盯著自己的那道幽冷視線,心里也清楚此刻面前站著的人是誰,于是,一咬牙,成田五月硬是忍住了腳踝鑽心的疼痛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哼,扭傷了嗎。
冷眼看著成田五月刻意別開的臉,敏銳如雲雀恭彌自然沒放過她五官瞬間的扭曲。正想出言嘲諷,可不知為何,看著如此逞強站立在他面前的少女,他嘴角本欲揚起的戲謔弧度竟悄然平復幾分。
然而,那只草食動物居然來了這麼一句——
「雲雀先生,想笑就笑吧,我也覺得丟人透頂。」
目光還是看向別處,抿著唇,五月的表情有一絲僵硬。本以為會听到一句諷刺,清冷的聲音卻是反問了一句︰
「很好笑麼?」
頗感意外的側目,青年的面孔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可正如他所言不顯半分嘲笑諷刺意味。一時間,成田五月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連之前醞釀在心中,對他暴力開門行徑的批評也說不出口。
一陣沉默後,雲雀恭彌冷感的聲音再度響起,連帶著是鉗制著她手臂上的一份力道。
「出去。」
「……去哪兒?」
「雲雀宅。」
他難道是為這個來的?心底莫名多出幾分的煩躁來,還有連少女自己也不想正視的慌亂。
「雲雀先生,不用麻煩,冷泉先生已經答應讓——」
灰藍鳳眸鳳眸居高臨下地睨了她一眼,雲雀恭彌的聲線帶著濃濃的不耐,「我沒答應。」
這算什麼?重點是要她本人答應吧!
「雲雀先生,謝謝你的好意!但我跟冷泉先生住在一起就好了,如果說保護,他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我。」
冷眸微聚,青年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不單是那個原因。」掃了一眼少女,雲雀恭彌冷冷道︰「你弄丟的是我的東西,別想逃。」
逃?
成田五月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而專注,頓了頓,她極為坦率的開口︰「雲雀先生怎麼能這麼想,非要我挑明麼?那好,我就是不願意住在雲雀宅,僅此而已。」
空氣因為某人散發出的低氣壓而變冷,這時,少女臉上決然的神情突然蒙上一層陰影,那刻意壓低的嗓音在寂靜的庭院中異常清晰。
「我討厭那棟建築,跟家,不對,跟高台院太像了……」
沒錯,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格調古樸而厚重的純日本式建築,總是能讓成田五月想起扎根于高台院那片土地之上的岩倉宅,想起她身上背負著的沉重枷鎖。對五月而言那棟建築就是妖怪居住的地方,是永遠的噩夢。因此,即便表面偽裝的多麼不動聲色,實則每一次她都感到心悸,會害怕。
雲雀恭彌沒說話,少女只覺得覆在她手臂上的力道變淺了。
「和雲雀先生的宅院不同,這里雖然有會把我絆倒的藤蔓,可也有美麗盛放的薔薇花。」
成田五月抬起頭來,澄澈的眼楮看著黑發青年,「冷泉先生的家跟童話故事里的城堡很像,我更想住在這里。雲雀先生,可以麼?」
這一次,雲雀恭彌徹底地松開手上的力道。挑了下眉,他盯了五月的臉好一會兒,才幽幽道︰「成田五月,你幾歲?」
「19。」
條件反射的回答完畢,听到雲雀恭彌一聲意義不明的冷哼後,五月才發覺對方這是在嘲諷她幼稚。
「我說雲雀先生,你這是——」
優美端整的眉毛豎起,瞳孔浮現一絲怒意的五月正要回敬他,身後的城堡式建築內傳出一聲頗為詭異的慘叫聲。
奇怪的聲響僅僅只有一聲,可就在其隱去後,四周的環境顯得更為寂靜,整個庭院飄蕩著令人不安的氣氛。
發生什麼事了,冷泉先生還在里面……他那麼久沒出來,難道是出什麼危險了?
最壞的猜想令五月神情一滯,就在她打算轉身朝著方才作響的方向一路飛奔而去時,閃著凜冽寒光的浮萍拐先一步橫在她身前。
「你,站著別動。」
雲雀恭彌的表情漠漠地斂著,聲線清冷卻染著不容置疑的霸道,而就在下一秒,成田五月就動作利落地推開了擋著她去路的浮萍拐。
「怎麼能不動,我要過去。雲雀先生,請你讓開!」飽含焦躁的聲線,語調堅決而冰冷。
過去?明明就受傷了吧,白痴。
果不其然,向前剛剛邁出一步的少女立刻身子一斜,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就那麼想過去?」
「廢話,冷泉先生很可能有危險!」
為了那個人就緊張驚慌成這副樣子,什麼也不顧了麼?冷眸微微眯起,里面似有怒意凝聚。
「不自量力也該有個限度,草食動物。」
專屬雲雀恭彌的清冷嗓音充斥著顯而易見的嘲諷,成田五月緩緩收緊拳頭,憤怒的神色還未來得及顯露在臉上時,卻有什麼遮住了陽光。
一瞬間的愣神,她的身體突然騰空而起。那是一個不算多溫暖但沉穩有力的橫抱。
麻痹的指尖抵著高檔西裝,意識到自己正被雲雀恭彌抱在懷里,成田五月瞪大了眼楮,心跳突然不爭氣地變得好快。
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仿佛連這個人的心跳都能听到……
「你干嘛!」劈頭蓋臉的吼過去,聲音卻微顫。
垂下眸光睨著少女,雲雀恭彌蓬松柔軟的發梢因整個人背對太陽而暈著光邊。
「不是想過去麼?」
「可、可我自己有腳自己會走!請雲雀先生放我下來!」
看進那雙難得有些無措的黑眸,青年的薄唇挑起一抹不帶多少溫度的弧度。
「扭傷了吧,你還能走幾步。」
「我……」
「真的擔心就給我閉上嘴。」
張了張嘴,余光瞥見面前那幢聳立的建築,成田五月收聲了。
冷泉先生還在里面……比起在這里逞強,盡快進去才是明智的吧。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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