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義這不長不短的一句話說下來,震驚的豈止是白琉璃。
百里雲鷲的臉隱藏在面具下,無人知曉他此刻的神情是何模樣,倒是蕭安心,難掩心中震驚,卻也不過片刻,他眼中的震驚便消失不見,繼而又是恢復了他溫和安靜的模樣。
「皇舅舅,您這才剛回宮就急著把琉璃找來,就是要和琉璃開玩笑麼?」白琉璃緊皺眉心,故意將臉上的笑裝出破碎勉強的模樣,「皇舅舅,這個玩笑可不好玩,琉璃馬上就要和雲王爺拜天地了,您卻突然和琉璃說,琉璃已經和蕭少公子有了女圭女圭親,琉璃才不信你所說的。」
她和蕭安心有女圭女圭親!?怎麼可能?她為何從不曾听誰說過?甚至越老頭都沒有說過這個事情。
蕭安心的目光至始至終都若有似無地落在白琉璃身上,當他听到夏侯義說他與白琉璃有女圭女圭親時,他的心除了震驚之外,更多的是開心,即便他知道這件事並不是真的,而此刻他听到白琉璃為難的話時,心仿佛從雲端跌到了泥地上,破碎得生疼。
她認識百里雲鷲不過也就一個多月而已,若要說認識的話,他比百里雲鷲還要早認識她,只不過當時的她未進到他的眼里心里而已。
不過短短的一個多月時日,有著二十一世紀思想觀念的她,竟真的願意嫁給百里雲鷲嗎?她就這麼……不想與他在一起嗎?
而蕭安心之所以知道夏侯義口中所說的女圭女圭親並非真實存在,是因為昨夜蕭大夫人的一句話,她說「娘會幫安兒找到安兒的幸福的」,當時蕭安心只當他的娘親不過是看不得他寂寞總想為他找一個好姑娘而已,卻不知,他的娘親竟看穿了他的心思,竟看得出他將白琉璃放到了心上!
而令蕭安心震驚的不是蕭大夫人知道他里想的是什麼,而是她竟然能夠請得動夏侯義幫她扯下這樣的彌天大謊!只為能讓他這個兒子開心。
此刻蕭安心的心里想的也不是夏侯義為何會幫蕭大夫人撒這樣的謊,而是關心在他與百里雲鷲之間,白琉璃會選誰。
就算是謊言,他也心甘情願圓這個謊!
「琉璃,皇舅舅不是在與你玩笑,皇舅舅正是為了你這個事情才在這種時候回溯城的。」夏侯義看著白琉璃的眼神既慈祥又異常慚愧,「若非如此,你說皇舅舅為何會在這種時候回來王城?」
「哎,也怨朕沒有早早地和你說這個事情。」夏侯義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若是朕早與你說了,或許就不會發生你與駙馬之間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如今弄的……怨朕,怨朕……」
「若皇舅舅說的是事實,那皇舅舅為何不早和琉璃說呢?若皇舅舅早早和琉璃說了,琉璃或許就不會和公主爭駙馬爺了。」白琉璃臉上破碎的笑容慢慢垮了下來,漸漸消失,一副有氣又傷心又不能相信的模樣,在百里雲鷲眼里就是一個會演戲的小女子,暫不出聲,先看戲。
而她在演戲,證明她也察覺到了什麼,果然是個聰明的姑娘。
「皇舅舅之所以從沒有和琉璃說過,是因為……」夏侯義說話時將目光移到了蕭安心不能動彈的雙腿上,如此眼神已經很明顯地表達了他心中的意思,只見他銳利的眼眸覆上了一層深深的慚愧與難以啟齒,「琉璃是皇舅舅的掌上明珠,皇舅舅自然想要琉璃嫁給一個配得起琉璃的男人。」
夏侯義沒有將話說明,在場的所有人卻都已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就是覺得蕭安心一個身有不便而且體弱多病不知能活多少個年月的男人賠不起白琉璃,所以他就當做當年的女圭女圭親不存在過一般,說白了就是帝王想悔婚。
白琉璃心中冷笑,真是好個掌上明珠,若真是掌上明珠,她不信夏侯義沒有在第一時間知道她被害死的消息;若真是掌上明珠,她不信真正疼愛她的夏侯義不管身為何方都會跑回來為她查案,而不是等到這種時候才回到帝都來,若是沒了性命,有多少個女圭女圭親都沒有人來成;若夏侯義真的在乎這個婚事,為何不是在她與百里雲鷲定親後第一時間回來告訴她這個事情?
他之所以這般急著搬出女圭女圭親來毀掉她與百里雲鷲之間的婚事,極有可能是這女圭女圭親根本不存在,他之所以急急趕回來搬出女圭女圭親來說事,必是在下一步極為重要的棋,棋子就是她、百里雲鷲與蕭安心。
蕭安心亦感受到了夏侯義的目光,只是他未從那目光中看出慚愧,反而是看到了意味不明的笑意,佯裝垂眸呈心傷模樣,心中卻是再思量著另個問題。
「那這是皇舅舅隱瞞琉璃的原因,那為何也沒听到蕭家說過這個事情?琉璃也沒有听祖父說過?」裝,就要裝足,至少她要把她想要知道的訊息得到手,她要知道這所謂的女圭女圭親是夏侯義自編自演,還是和蕭大夫人一起編排的?
蕭家的力量如今于澤國來說非同尋常,夏侯義若是想要把蕭安心當做棋子一起下到他的棋盤上,不可能不考慮到蕭家,畢竟蕭安心是蕭家掌家夫妻倆的心頭肉。
「蕭家之所以一直沒有提這個事情,一是因為蕭少公子自小便被御醫斷言不知能活多少個年頭,蕭大夫人答應了朕暫且不說這個事,二來就是十年前那一事,蕭大夫人不願再提此事。」夏侯義仿佛陷入了回憶中,聲音有些蒼涼,「白老將軍已經連你爹娘的事都忘了,你又能指望他能記住多少事情呢?」
「既然都是沒人願意提起的往事,皇舅舅如今為何又要舊事重提呢?」白琉璃頗有一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倔強勁,使得夏侯義凝視她的眼神不禁多了幾分深沉。
「這事說來也該又怪朕了。」夏侯義又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朕此番南下,獨自微服私訪時不慎扭傷了腿腳,幸而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姑娘幫了朕一把,後知曉那姑娘竟是到私自來澤國游玩的蒼國小公主,朕瞧著那小公主性子極是討喜,也想起了老雲王將小雲王爺的終身大事托付在了朕的身上,是而已派人去蒼國求親去了……」
「皇舅舅糊涂!怎的不派人去把使者追回來?」白琉璃裝得有模有樣,莫說行為動作,便是說話的語氣神情都和從前的白琉璃一模一樣,在夏侯義面前沒大沒小的。
夏侯義更慚愧了,「追不回了,當皇舅舅得知琉璃要和雲王爺大婚時,使者已經到了蒼國帝都的腳下,所以,皇舅舅只能趕著回來與你們說這個事情。」
「為了澤國與蒼國間不起不必要的戰禍,琉璃,雲王爺,蕭少公子,你們能理解朕的決定的,對嗎?」夏侯義的語氣很平和,完全沒有迫人的皇威,卻也讓人無法說「不」,因為此刻壓在他們頭上的已不僅僅是只關乎他們三人的事情,而是牽系著兩國邦交以及百姓生活平靜與否的問題。
夏侯義的話已經說到如此份上,不僅解釋了他為何突然回帝都突然召見他們,並且還拋給了白琉璃一個選擇題,要麼給百里雲鷲做小,要麼就嫁給蕭安心。
夏侯義,這個棋盤可真大,竟然把棋下到了蒼國去,至于他是否在南巡的路上偶遇過蒼國的小公主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似在給他們自己做決定,實際卻是他已經做好了事情的決定。
就算他真的將白琉璃當掌上明珠,他終究也是澤國帝王,在權利國家面前,想來沒有多少個帝王是舍不得女兒的,更何況他根本不是真正將她當做掌上明珠。
「可是皇舅舅,女圭女圭親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也不見得蕭家會將這個事情當真啊。」白琉璃轉頭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只是靜靜站在閣中的百里雲鷲,這個蠢呆子,再不出個聲他們就真要當棋子了。
「這個琉璃不用操心,只要是蕭少公子喜歡的,蕭家都會當真。」夏侯義欣慰一笑,看向低垂著眼瞼的蕭安心,「朕想,蕭少公子很高興娶到琉璃為妻才是,對嗎?蕭少公子?」
「能娶得白姑娘為妻是小民此生榮幸。」蕭安心抬眸,眼神溫和卻堅定,就像在說他此生非她不娶一般。
就算他會成為別人的棋子,就算全天下人都恥笑他搶了別人的女人,他也不在乎,在愛情面前,誰都可以變得自私,他也一樣,既然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得到她,他為何不要?就算他雙腿動不了,他也能護她一世平安,給她一世溫柔。
他對她,不僅僅是「喜歡」這樣淺薄的情感而已,他的心從未裝下過任何人,一旦裝下,便是一輩子,一輩子的事情,又怎會僅僅是喜歡而已。
蕭安心的回答讓白琉璃微微蹙起了眉,蕭安心對她,來認真的?
「王上,臣有話說。」蕭安心說話,百里雲鷲立刻也打破了他自己的沉默。
「雲王爺有何話說?」夏侯義看向百里雲鷲。
「王上說琉璃與蕭少公子定了女圭女圭親,而琉璃卻親手接了臣的婚書,蕭少公子想娶琉璃,臣也想娶琉璃,何不讓琉璃自己選?」百里雲鷲的聲音不大,在面具後發出低低的回聲,若是不看他臉上的面具,單就他頎長的身姿已讓他身上的喜袍顯得異常妖冶,頗有風華絕代的味道。
然,還不待白琉璃說話,夏侯義便道︰「既然如此,雲王爺便與蕭少公子比試一番,贏的人便能娶到朕的掌上明珠,如何?」
夏侯義說此話時,眼中的慚愧被銳利完全取代,仿佛他方才所說的一切話,不過就是為了最後這個決定而已。
------題外話------
這個……叔想知道……有人看文不……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