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擒佳木 010

作者 ︰ 惜鉛華

袁佳木不知道女孩們說的是誰,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她等了一會兒,听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漸進,隨後手又被人牽起,挽進臂彎。

「小樹沒事,走吧。」

她淺笑,「嗯。」

突然,一小簇苦楝花從樹上飄下,落在了袁佳木的肩膀上。

沈良銘淡淡的神色突然深了幾許,過了半晌,才伸出手,將花從她肩上拿下來,一時間有些出神。

袁佳木發現他沒要走的意思,問道︰「怎麼了?」

不遠處的袁小樹已經忘記了摔跤帶來的疼痛,捧著紫菜飯包在滿是落花的小道上蹦蹦跳跳,像個滾來滾去的雪球。他看了一會兒,凝重的神情總算緩開了一些。

「我小時候常常來這里,跟我爸媽一起。」

那時候的他,跟現在的袁小樹一樣,總是自己跑到前面撒歡,爸媽則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兩人甜甜蜜蜜地說話,眼楮卻片刻不離地追著他的身影。有時,他一回頭,就會看見爸爸在幫媽媽把肩頭的花撇去,然後相視一笑。

他將目光轉回袁佳木臉上,發現她正定楮看著他,而且視線非常正,若不是她淺褐色的眸子里黯淡無光,他都忘了她是個盲人。

袁佳木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木訥,但對人話語中感情變化還是非常敏感,他聲音里的落寞雖然細微到難以察覺,但依舊撓了她的心,讓她忍不住追問︰「那……現在呢?」

你的爸媽呢……

沈良銘很坦然,「現在沒有機會了,因為他們五年前過世了。」

袁佳木輕輕抿了抿唇,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是要繼續這個話題,還是岔開?

她正躊躇,沈良銘便往前走了,她被他帶著,只好跟著邁步。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她才小心翼翼地問︰「那,你現在是自己一個人麼?」一個人在外打拼有多難她都知道,她好歹還有袁小樹在身邊,可以作為奮斗的動力和精神的寄托,他呢?如果他只剩自己一個人,該多孤單?

沈良銘想了想,這個問題有點難答。「還有個祖母。」

大概,還得再加上一個兒子。

袁佳木哦哦兩聲。那就好,總比自己一個人好。

忽地,林間小巷的盡頭處停了一輛玫紅色的超跑,在一片恬淡的景致中顯得異常突兀和惹眼,行人經過時紛紛駐目,甚至還有拍照的。

袁小樹看見後眼楮一亮,跑回他們身邊,指著車興奮地說︰「木頭媽媽,阿晉叔叔,那邊有輛好漂亮的車車!跟大黃蜂一樣的車車!」說完他覺得不對勁,又道,「是紅色的大黃蜂!」

沈良銘遙遙一看,眉眼間霎時凝了一團陰霾。

袁佳木笑著打趣︰「那是換了馬甲的大黃蜂,你不要被他騙了,你快去讓他變身!」

袁小樹眼楮更亮了,「木頭媽媽跟我一起去呀,順便給我要一下簽名呀,再幫我問問,有沒有擎天柱的呀。」說完他便從沈良銘身邊將袁佳木搶了過來,拉到了車前。

袁佳木手上沒有盲人杖,沈良銘放心不下,只好跟了上去。

車窗忽然落了下來,駕駛座上坐著個戴著墨鏡的女人,唇角下拉著,顯得嚴肅而冷艷,她瞥了瞥沈良銘,眉一挑,車門一開,踩著一雙流光溢彩的細高跟鞋出來了,妖嬈萬千,風姿綽約。♀

她朝沈良銘的方向走過去,與袁佳木擦肩時,斜了斜目光。

同時,袁佳木也嗅到了女人身上清雅馥郁的香氣,這香氣與八點檔一層里的庸脂俗粉有著天壤之別,粒粒香氣的分子都張揚著兩個字︰有錢。憑著女人走過時扇起來的銳利的風,她便知道女人來意不善,但這不善針對的是誰,她不知道。

最後,女人經過沈良銘身側時停了停,摘下大得幾乎能遮住她半張臉的墨鏡,卻沒有說話。

而眼神里分明寫著︰呵呵,小樣兒,逮著你了吧?跑啊,你再跑啊。

沈良銘眉頭蹙得更深了。

********

袁佳木坐在公園里給游人設的木椅上休息,耳朵細細地听著袁小樹和木馬的動靜,臉上盡是滿足的笑容。

過了片刻,袁小樹玩累了,跑過來趴在袁佳木的腿上。

「木頭媽媽,阿晉叔叔呢?」

袁佳木模模他的頭,「阿晉叔叔說遇到個熟人了,他有事跟人家說,讓我們在這里等一下,他馬上來。」

袁小樹爬上木椅,像個球一樣滾到她旁邊,「木頭媽媽,我今天起得有點早,現在困了,能睡一小會兒麼?等阿晉叔叔回來,我馬上就醒,不會讓你抱了。」

袁佳木很爽快,「好。」

袁小樹是個話嘮,即使困了一樣愛說話,不過有些語無倫次,「媽媽,下次不要騙我,那個粉色的大黃蜂,如果它真的是大黃蜂,怎麼會不理我呢?」

她哈哈一笑,「大黃蜂跟你一樣,困了,所以才穿馬甲,怕被人認出來,結果騙不過媽媽的火眼金楮呀。」

他默了默,聲音軟軟的,「木頭媽媽你是個壞木頭,又騙人……」

「我哪里騙你了?」

「你明明看不見。」

袁佳木笑意微泯,忽然不知該說什麼來作弄他了,他現在大了些,也懂事了,不好騙了呢。「好吧,被你識破了,媽媽是個壞木頭,所以你再不睡,壞木頭就要使壞,不讓你睡了。」

袁小樹往她懷里鑽了鑽,「你什麼時候才能看見?你都沒見過我呢……」

她心里百感交集,突然哽咽了一下,但很快她便平復了心情,低聲哄著︰「快了,快了。」

他是真累了,本來昨晚就因為興奮睡不著,早上起得還早,一路就沒停止過跑跳鬧。如今才靠著袁佳木不過五分鐘,就呼吸漸穩,進入夢鄉了。

一陣風拂過,風里還帶著苦楝花的氣味,繾綣而纏綿。

袁佳木垂首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起身,讓木馬跳上木椅,給袁小樹當枕頭,安頓好後,便從沈良銘的包里抽出一個塑料袋子,蹲下來拾花。

********

沈良銘站在二十八號長亭里,看著對面的女人,頗為頭疼。

「你來干什麼?」

女人冷笑,嗤之以鼻,「你這話問的有意思,我來干什麼您還不知道?」

他表情依舊漠然,「不知道。」

她朝遠處安安靜靜地坐在木椅上袁佳木望了一眼,「你口味很重啊,喜歡帶娃的良家婦女?之前那個呢?」她擺擺手,「算了不用說了,又被甩了是吧?」

沈良銘轉身要走。

她立馬伸出手臂去攔,怒目而視,「不許走!」

他眼一沉,表情瞬間變得肅然而冰冷,「顧盼兮,你在命令我?」

顧盼兮平時怎麼撒潑打諢毒舌嘲諷都隨意,但是當沈良銘認真的時候,她就不敢放肆了,好在他雖然喜怒無常,她也算有眼力有分寸。

顧盼兮收斂了張揚,臉色正了正,「盼兮怎麼敢命令老板?只是希望老板能多轉移些注意力在必要的事上。最近珠寶行市場有些動亂,奧羅拉最近供應的果鑽價格上漲了近四個百分點,而且質量普遍欠佳,半年以來不見好轉且愈加嚴重,許多國內的大公司與奧羅拉的合作都暫停了,雅萃與奧羅拉的合約也將到期,而您不在,我們無權決策下一步該如何。」

「暫停?為什麼要暫停?」

奧羅拉是世界頂尖的三大珠寶供應商之一,二十世紀末至二十一世紀初前後三十內,珠寶行中拍出最高價的「7號罌粟」上藍鑽就是出自奧羅拉,前幾天英國凱特女王不小心在浴室把皇冠摔了,掉了好些鑽,她還是偷偷把皇冠送到奧羅拉那兒補的呢。當然,這事知道的人極少極少。這樣的大行,咬住了怎麼能松嘴?

沈良銘淡淡道︰「奧羅拉內部高層在洗盤,大概過不久,換血就結束了,未來的龍頭老板剛上位想做點架勢,所以自然要過濾一幫客戶,用點小小的手段和障眼法也是情理之中。」

顧盼兮微怔,忍不住嘟噥起來,「這種手段也太……他們都這麼幼稚的嗎?」做這種事何必啊!既損商品,又丟信譽和客戶,簡直損人不利己!

「奧羅拉不缺這些小魚小蝦,更何況,真正有眼力商家的不會在這種時候放棄與奧羅拉的合作,過濾掉的那些,不會有什麼作為。而且,無商不奸,你看著吧,現在高調地對媒體說要放棄,卻遲遲不做出決斷的,最後必然會反悔,這是種策略,傻子都會上當,比如你。」沈良銘斜睨著她,「這雖然是商業機密,但也不是調查不到,我把雅萃交給你,你就是這樣管理的?」說完他便要離開。

顧盼兮後知後覺地喊住他,表情為難,「沈老佛爺那邊,我怎麼交代?」她朝袁佳木努了努嘴,「老實說你找了個帶娃的良家婦女麼?」

他臉色越發沉斂,思忖片刻後,嘆息道︰「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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