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店里時,沈良銘發現花店居然還沒開張,他這時才覺得不太正常,跑進去後一看,袁佳木的門果然還是閉著的,他仔細听了一會兒,沒有動靜,于是開始敲門。♀
「老板,袁老板?」
依舊沒動靜。
他皺了皺眉,敲門的動作用力了些,「袁老板,你在里面嗎?在的話麻煩回應一聲。」後來他終于沒了耐性,動作力度由敲變成了砸,喊聲也愈加直接,「袁佳木!」
一分鐘後,袁佳木磨磨唧唧地開了門。
她穿著毛茸茸的睡衣倚在門邊,發絲凌亂,臉色憔悴,眼神依舊茫然,「在在……不好意思我剛起,怎麼了?」就連聲音都有氣無力。
看她嘴唇毫無血色,他下意識地問︰「你不舒服?」
袁佳木揉了揉腦袋,寬松的衣袖從細瘦的胳膊上滑下來,露出雪白得能見靜脈的皮膚。「頭有點疼。」說完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可能是感冒加重了。」
他板起臉,「這麼說,你昨天是騙我的?」
「嗯……」她心虛地縮了縮脖子,把流出來的鼻涕抽回去,「抱歉。」
「小樹說你信用值低,看來還真是這樣。」沈良銘嘆氣,「今天你休息,我看店。」
袁佳木渾渾噩噩的意識這才清醒了些,「幾點了?!」
「八點十五。」
「糟了,我還沒送小樹去上幼兒園!」說完她便轉過身,想去衣櫃拿衣服,一著急起來連腳下的凳子都沒留意到,好在在撞上的前一秒被沈良銘拉住了手臂。
他嘆息,「我已經送過了。」
袁佳木怔了怔,半晌沒反應過來。「……謝謝你,那個……有人對你說什麼不好听的話麼?」他送袁小樹去幼兒園,肯定會被別的家長撞見,估計又少不了一頓狂風暴雨般的流言蜚語。如果只是這樣也還好,就怕那些人欺負她習慣了,在他面前也會肆無忌憚,這不是平白給他添麻煩嗎?而且……這種感覺太羞恥了,就像是原本應該潑在她身上的污水全都潑在他的身上,他還借此機會切身體會了一把那些污水到底有多污,讓人無地自容。♀
他頓了頓,「沒有。」
沈良銘囑咐袁佳木休息後,沒有立刻開店,而是繞到前一條街的藥店去買感冒靈,回來時還被陳老板臨時截住。
他淡淡地瞥陳老板一眼,「什麼事?」
陳老板笑容滿面,口不對心道︰「哎呀!沒事就不能聊兩句嗎?怎麼說我們也是街坊,不要那麼生疏嘛。」
「嗯,有道理。」他點頭,又問,「什麼事?」
「……」
沈良銘見陳老板無語,繞過他便要走,但僅僅幾步便忽地停了步伐,轉頭過來,煞有介事地問︰「你想要我跳槽給你打工?」
陳老板猛地一拍大腿,「你真是生了個七竅玲瓏心啊,一下子就猜中了我心里的想法,怪不得給那家小花店吸引來了那麼多客戶!」
對贊美沈良銘素來來者不拒,于是他點點頭,表示同意。「你出什麼價錢?」
陳老板又一拍大腿,「小袁給你多少,我就給你在那個基礎上加一倍!」
沈良銘在心底算了算,不發一語又轉身走了。
陳老板不解了,喊道︰「成不成你說一聲咯,不滿意也說一聲咯,一切好商量啊!」
「我很滿意,」沈良銘態度仍舊漫不經心,「不過你出多少我都不干。」
陳老板毛了,「那你問什麼價錢!?」簡直是神經病!
「問了好回去跟我老板炫耀。」
袁佳木無論遇到什麼問題都喜歡拿金錢來評估重要性,如果不讓她知道他值多少,她恐怕不知道什麼他到底有多珍貴。
陳老板笑了笑,語氣變得尖銳而刻薄,「你想泡她吧?」
聞言,沈良銘停在原地。
「一個瞎子,除了長得還算清純,也沒什麼值得泡的地方了吧?再說了,她那清純的樣子還是裝出來的,真正清純的女人會跑去給人生孩子?而且連孩子爸爸都不知道是誰?呵呵。」
沈良銘不怒反笑,重新回過身來,定定地看著陳老板,冷冽又譏誚的氣息驀然間從眼底溢出來。本想隨便搪塞這煩人的家伙幾句就罷了,但既然這人口無遮攔,總得有人站出來糾正這種愚蠢的行為吧。
比如英勇無比的,他。
沈良銘問︰「你能正常勃.起麼?」
陳老板臉色充滿了不可思議,這是聊這個話題的時機嗎!
「男人跟女人一樣唧唧歪歪說三道四,不是他打娘胎里出來就y染色體異常偏女性化,就是後天雌激素分泌過多,總之勃.起都會有障礙。」他想了想,「或者,因為家庭不和以及戀母情結導致的性別模糊和心理畸形也會讓男人在生活習性方面趨近女性。」
陳老板的臉瞬間黑了。
沈良銘干澀地哈哈兩聲,「我只是開玩笑,不要認真,天天跟小姑娘在企鵝上約炮的‘大力士先生’怎麼會勃不起來?」
「大力士先生」是陳老板的網名,掛在陳家花店的專網上做網絡訂單的聯系人,相當威武雄壯。他本是想給樹木花店也弄一個小網站,听卓倫說起過陳老板他家花店的專網界面做得不錯,于是他抱著謙虛求學的精神去瀏覽了一遍,滿滿的14寸的a.v風情,簡直要瞎了他的眼。他還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卓倫看上了這家要品質沒品質要服務沒服務的花店,如今終于頓悟了。
不過有幾個程序寫得很漂亮,大概還是花了些心思和錢的。于是他調出源代碼看了看,一時控制不住以前的壞習慣,把「大力士先生」的企鵝記錄也模得干干淨淨。
嗯,大片大片的**蜜語,大片大片的哥哥妹妹好粗好大好深好爽,還有照片。
陳老板不是什麼文化人,全然不知沈良銘這種惡劣的行為是侵權,他只傻了眼,不知所措。
沈良銘挑眉,「你以後不在袁佳木面前亂說話,我也不會在陳太太面前亂說話,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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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佳木喝了藥後,終于好多了,早上她還像個干癟發蔫的水茄子,下午已然回了一半的血。當然,等她恢復過來到能出來打個下手收個錢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半,換而言之,沈良銘獨自干了將近一天的活。
現在客流多了,不似從前,從前她一個人還能忙得過來,如今一個人估計得長八只手臂才能應對自如。
她坐在收銀桌後的沙發上,听著沈良銘在小小的店里來回走動的聲音,手里一邊編織最新款的蝴蝶結,一邊暗暗琢磨起來。
他在樹木花店一直安分守己,工作也勤勤懇懇,學什麼東西都很快,本來她只期盼著在進貨的時候他幫她搬搬花,點點貨,干點粗活,另外在她去接送袁小樹的時候看一下店就夠了。但半個月下來,他做的事越來越細,記錄,算賬,迎客,包花,外送,寫賀卡,甚至還在她不方便的時候替她送袁小樹去幼兒園……
袁佳木越發覺得,兩千塊雇這麼一個員工實在太物超所值了,而且他什麼活都干,不嫌累也不嫌髒,完全不似富家子弟的作風,所以她如今是徹底相信,他之前僅僅是個八點檔的酒保這個說法了。
但她是個不愛貪小便宜的主,她當初定這個工資並不是為了壓榨勞動力,所以看他默默干了那麼多超出他本分的活,她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趁著此時店里難得有了片刻的空閑,她咳嗽幾聲後道︰「阿晉。」
沈良銘在給新進的藍色妖姬去刺,回應的語氣有些懶洋洋的,「嗯?」
「我給你加工資吧。」
沈良銘突然一愣,回頭看了一眼表情格外認真的她,「為什麼?」
袁佳木老實答︰「你雇你的時候,沒想讓你干那麼多活來著,可是現在你基本什麼都在干,我不好意思繼續榨取你的剩余價值了。」
他心里一想,以袁佳木對金錢的強烈渴望判斷,這話不是玩笑就是一時沖動,于是他答得隨意,「不榨也浪費。」
「我沒有開玩笑。」
沈良銘這才發現她篤定的臉色,看樣子,他不答應說不定她還會繼續嘮叨。他思量片刻,「我不需要那麼多錢,有沒有別的福利?」
「你想要什麼?」袁佳木突然想起,她似乎還欠他一個人情,在八點檔為她解圍的人情。其實平時她該感謝他的地方很多,但是只有這一件是他曾經向她索要過回報的,自然該認真對待些。「上次,你還沒說,我該怎麼謝你呢,現在想好了嗎?」
他好整以暇道︰「老板,你是想一並滿足我麼?」
「我記性不好,怕拖得久了我就忘了。」
「這樣吧,」他停下手里的活,表情微沉,「你告訴我你的故事,就當謝過了。」
袁佳木怔了幾秒,臉色充滿無奈和自嘲,「你怎麼突然想知道這些?」
「陳老板給我開出了兩倍的價格,挖我去他店里工作。」
她很驚訝,但不是對于挖牆腳這件事驚訝,而是驚訝于比她還摳門的陳老板,居然肯出那麼高的價錢挖人,看來他這次是傾注了很大的心血的。「你怎麼不去呢?那麼好的機會。」她是真心這樣覺得。
他仔細考慮後道︰「他的臉影響我的工作心情。」尤其是看到那些與網絡上的妹妹們□□的截圖後,簡直一眼都看不得,天知道早上他跟陳老板踫面的時候有多痛苦。「而且我的確不需要錢。」
她納悶了,「你需要什麼?」
「我听他說了點你的故事,我覺得不是這樣,所以想親耳听听你怎麼說。」不僅僅是陳老板,總有些好事的小姑娘來借著買花的時機來對他吹耳旁風,大多是數落袁佳木的私事,以及讓他不要被她單純善良的假象騙了爾爾,每天不同版本,半個月下來就像狗血言情大片一樣在他腦袋里輪番上映,痛苦程度不亞于見到陳老板的臉。「當然,我不是真的懷疑你的人品,只是很私心地想了解我的老板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而已。」
袁佳木編織的動作慢了下來。她自然知道陳老板會怎麼編排她,神奇的是,他居然不信……
「我需要的就用這個,你不是要謝我麼?我給你機會。」
雖然故事沒有外人傳得那麼可怕,但說出來,大概也會讓他看不起她的吧……
她猶豫著,他也不催,尷尬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流轉,直到一個男人推門走進了花店,風鈴聲重新響起。
風從門縫中吹進店里來,帶著男人身上難以磨滅的消毒水味和高品質的淳厚香水味。
她一聞,便有些愣住了,遲疑地喊了一聲︰「習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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