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瀾有一種想殺人的沖動。
就好比,一個和你沒有半點關系的人,還一副得理的指使你做這做那。
現在她有些理解那些一不小心就犯了罪的人,實在是讓人恨的牙癢癢,好在她克制力強大,不然真的忍不住上前去抽她。
賣木廠?最可笑的笑話,她說賣就賣?
不過這話不用她說,雲煥已經開口︰「賣木廠?這不可能,大哥的事讓我們出去錢擦**?娘,你當我和三娘是傻子?」
「娘分明是想讓咱們當這個冤大頭,听說小叔在馬家混得很不錯嘛,娘平日里有啥好東西都緊著小叔,這個時候去找小叔罷,我們出五兩,也算是盡情義了。」
即使是背上壞名聲,她也無所畏懼,她就是不想和楊氏再扯上關系,賀瀾從腰趕緊掏出了五兩銀子,塞給楊氏︰「行了,錢也給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們趕緊回去罷。」
說著張嘴打了個哈欠︰「二霖,咱也回去睡。」
那五兩銀子就當打發叫花子了。
「你們兩個兔崽子!五兩銀子!買個木廠還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現在就拿五兩銀子出來!老娘咋生了你這麼個白眼狼!」楊氏怒氣中燒,撕開嗓子罵道。
反正他們這邊鮮少有人,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沒人听見。
「木廠的錢是我們自己的,我們買木廠的錢和你們有屁關系。咋了,大哥出事了,就想到我們了,賣木廠?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去罷!敬重你,喊你一聲娘,不敬重你,你什麼都不是!五兩子不稀罕?那拿過來!!」賀瀾上手就去搶放在楊氏手里的五兩銀子,楊氏連忙攥的緊緊的。
反正沒人。大不了撕破臉了臉面,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楊氏佯裝昏倒,半個身子倚在小楊氏的身上,由小楊氏扶著,她指著賀瀾,沖雲煥道︰「听听!听听,這就是兒媳婦說的話?這就是你娶的好媳婦!許霖,你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你以後就甭進許家的門!給老娘滾出許家!許家沒有你這樣的逆子!真是反了天了。要麼就給我將這死婆娘休了,讓她隨她爹娘滾回並州去!破敗玩意兒!」
雲煥本就不是許家的人,等的就是楊氏這句話。他烏黑色的眸子沉了沉。面色冰冷決然,提高了嗓音,卻又好似悲愴的沖著楊氏吼道︰「既然娘不想認我和三娘,那我們便遂了你的意,娘一次一次的逼我們,人心都是肉長。我沒有你這樣的娘!往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干!!」
末了,他又道︰「許大娘,許嫂子。請吧。」
賀瀾頓了頓,偏頭看向雲煥。這回真的事撕破了臉面,如釋負重,心頓時開明了。她又道︰「那五兩就不和許大娘要了。」
不知道為何,許大娘她喊得十分順口。
小楊氏在一旁听得心驚肉跳,怎麼好端端就成這樣了,她連忙好聲勸道︰「霖子,三娘,你們瞎說什麼胡話呢,娘不是這個意思,娘咋能趕你們呢。娘,你說句話啊。」
小楊氏不想將事情弄得這麼大。
楊氏本來還氣若游絲的由小楊氏扶著,這話一出,她立馬挺直身子,站的精神抖擻,環顧四周。
她笑的猙獰,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嚇人。
「好一個橋歸橋路歸路,好一個許大娘!!好好好!這話是你說的,許霖,老娘給過你選擇,是你自己選擇這個賤女人的!既然不想當許家的人,那就給老娘淨身出戶!這不用我說罷!這三畝地,還有著屋子,都是我們老許家的,要是想滾,就收拾東西滾出這三畝地。」
楊氏早看上了這新宅子,又大又好,要是真的讓他們淨生出戶,那老許家的農屋抵就抵了。
小楊氏愣了下,原來打的是新屋子的主意,她一邊覺得楊氏心狠,卻又迫不及待的想要住進新房里。
便閉了嘴,只听不說。
賀瀾笑了。
楊氏和小楊氏給了許霖兩天考慮時間,畢竟這麼大的事情,還得知會許父一聲。
賀瀾得將事情置辦妥當了,淨身出戶,她也想讓雲煥落得一個好名聲,這有利于以後做生意。
所以第二日一早,她讓雲煥安心的去木廠,剩下的事情,就由他們女人來辦。
送過餅子之後,她第一個去的是村長家。
戚氏待見賀瀾,見賀瀾哭得和一個淚人似的,當下那心就軟化了,連忙拉著賀瀾進了西廂房,問長問短。
賀瀾支支吾吾的沒說,只是再哭。
哭得嗓子干啞了,她才斷斷續續的道︰「林嫂…你說我是不是個禍害……我看我還是甭活了……」
「大妹子,這是咋了?先別哭,跟嫂子說道說道,到底是因為啥,你說你這一哭,嫂心都慌了。」戚氏替她抹著眼淚。
賀瀾吸了吸鼻子。
「我娘要我們淨身出戶……」
「啥?你們不是才分了家,咋好端端的又生了這一出!」戚氏詫異道。
賀瀾便將事情的緣由始末,添油加醋,自然添的是楊氏的油,她說完之後,帶著腔︰「她這不是逼著我和二霖嘛。」
戚氏問︰「楊大娘做的這叫啥事,哪有勸兒子休媳婦的,寧破一樁廟不拆一樁婚!三娘,甭怕,這不怨你,我看許霖他不可能將你休了,他要是敢休了,我也饒不了他!」
「可……可這樣不就得淨身出戶了……我就覺得對不起他。」
賀瀾當然是想淨身出戶的,但戲要做足了才成。
賀瀾可不指和戚氏一個人說,要知道,女人的嘴是很厲害的,一傳十,十傳百,她先後去了白氏,大翠花,柳王氏,凡是她認識的,都去了遍。
眼楮腫的和核桃仁似的。
人人見了都覺得她可憐。
她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事情發展成什麼樣,也算是她盡力了。
當晚,雲煥剛進了家門,許臘梅就匆匆跑了過來,給許父傳話,意思是讓他們夫妻兩人回趟老許家。
大概是楊氏將淨身出戶的事情和許父說了,許父這是要問他們的意思。
賀瀾想,許父應該會勸阻。
讓許臘梅先走,她和雲煥在小廳坐了會,兩人都沒說話。
沉寂了片刻,雲煥道︰「你眼楮咋了,難不成是怕我休了你,哭鼻子了。」
「噗嗤。」她破涕而笑,打取道︰「可不是,所以啊,你可不能休了我。」
「我休了你找誰去,走吧,去會一會他們。」雲煥起身道。
兩人等許臘梅走了一會,他們才到了許家。
家中氣氛異常沉寂。
張氏老早就站在灶房門口,準備著看熱鬧,許勝沒回來,張氏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得意笑容。
他們進了正屋,許元,小楊氏,楊氏,許臘梅都在,就差了許奇。
而許父做在當首的炕頭上。其他人站的站,坐的坐,許元自然是沒臉面坐,一個人在角落里低頭縮著。
楊氏沒啥好臉色的看了眼雲煥,冷聲道︰「想的咋樣了!」
許父使勁敲了敲炕頭,讓楊氏別張口,他道︰「霖子,到底是咋回事,你娘回來說,你們兩口子又想淨身出戶?這可不是小事,你給我好好說清楚。」
「爹,娘逼著我們淨身出戶,我們不過是遂了娘的意,省的娘看見我們心堵。」雲煥說。
「我逼你?!霖子,你睜眼說啥瞎話呢,你娶個破敗媳婦,老娘讓你休了她?咋?這還不是為你好,你看看你自己,自從她進了咱家門,咱家出了多少事,她就是掃把星!他爹,你就啥也別問了,要是許霖不听,他就不是我兒子!」楊氏沒忍住,直接張口,淹沒了雲煥說的話。
「你給我閉嘴!」許父氣急,硬聲斥住了楊氏。
楊氏撇了撇嘴,小聲嘟囔︰「我說的哪不對!」
「霖子,爹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是啥意思。」老大欠下的債還沒解決,老二鬧完分家,又鬧淨身出戶,作為許家大家長,許父想的體面,不過他也听進了楊氏的話,要是老二真的要淨身出戶,也可以解決老大欠下的債。
「我不可能休了三娘,她始終是我媳婦。」雲煥這話是看著賀瀾說的。
賀瀾臉上不好意思,心里頭卻是像吃了蜜一樣,甜滋滋,美美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要淨身出戶了。」
許父的言下之意,便是應了楊氏的話。
許父並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兒子,而是楊氏的話沒錯,自從三娘進了許家門,生事不斷,進了大半年的門,還無所出。
兩個兒子選一,他會選許元,即使這次的禍端是許元闖下的。
但許元相比雲煥,畢竟好控制,不像雲煥,從分家的那一刻,就已經生疏了。
何況,老大家還有孫子孫女。
「爹,不是我要淨身出戶,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三娘是你們為我挑回來的媳婦,要娶的是你們,要休的還是你們,爹,你有考慮過我這個兒子的想法嗎?!」雲煥沉聲道。
許父沒話了,當初自家兒子和隔壁家的李月花,那原本就是要訂親的,可卻因為他,被迫娶了賀家三娘,所以他找不到話來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