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見慣了下面人拜高踩低的模樣,所以,雖然沈君實留下的人一個個看起來都低眉順眼的,但是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她自己還好,但是林陌玉卻還是小孩子的心智,一個看不牢,就極有可能被人怠慢、欺負了。為了保險起見,她親自去牙行挑選了八個身世清白可靠的丫鬟。
手里握著她們的賣身契,風華又嚴厲敲打了她們一下,想來她們必定沒膽子欺負林陌玉,如果有憊懶、心大的,也不像用沈君實的人那般縛手縛腳,直接打發出去也很是便宜。
坐在晃晃悠悠的轎子上,風華慪得直想吐血,早知道,她該選擇坐馬車的。貪一時的輕便,想著距離也不願,便選擇轎子。不曾想,卻被晃得頭昏眼花,實在得不償失。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願從轎子里下來直接用走的。只是,她畢竟是個大家閨秀的身份,實不能拋頭露面,所以也只能忍了。
「姑娘,我……我好像看到二姑娘了。」在一旁扶轎的雪雁突然開口道。
「迎春?」風華將窗簾子挑出一條小縫隙,一邊側目向外看去,一邊自言自語,「你怎麼會看到她?」
不需要雪雁回答,入目所及的景象說明了一切。
幾輛寬大、豪華的馬車停在賈家門前,賈迎春被幾個丫鬟和婆子簇擁著走來。不必說,這自然是孫家人來接的緣故。
雖然離得遠,風華看不清賈迎春的面部表情。但是,憑著對紅樓世界的先知,風華知道賈迎春並不願意回去,她在孫家的日子並不好過。而且,最糟的是,風華知道賈迎春回去不久就會……香消玉殞……
這個時候,一個小廝將馬車的車簾掀開,里面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暴戾中帶著明顯的不耐煩,「磨磨蹭蹭的做什麼呢?還不快點上來!當爺很閑嗎?」
賈迎春明顯的瑟縮了一下,身體下意識的後退半步,身旁的繡橘忙攙扶住才算勉強穩住身形。
對風華來說,如果說整部《紅樓》里最同情誰,那必定是賈迎春了。她安分、忍讓,潔白、無辜,別人說她懦弱,風華更多的則是看到她的美好。看著她如此可憐的模樣,風華忍不住心頭一緊,實在不忍心如此花一般的女子走得那樣淒涼。
「我們過去看看罷。」
盡人事听天命,也算是她的一點心意了。雖然她本人沒什麼能耐,但是她後面不是還藏著一個態度不明的忠順王爺嘛,指不定孫紹祖能給她點面子,稍稍善待賈迎春一些呢。
話說,風華自己都忍不住覺得自己這是狐假虎威了。
轎子于不遠處停駐,風華在雪雁耳邊低語幾句,雪雁便上前兩步斂衽施禮道︰「雪雁代我家姑娘問二姑娘、二姑爺好。」
雖然都是自家親戚,但是風華如今仍是未嫁女兒家的身份,自然不好貿貿然相見。♀所以,她並不下轎,只命雪雁代為問好。
正因為如此,沈君實當初才敢大喇喇的冒充孫紹祖。當然,他也只能冒充孫紹祖。畢竟,和林黛玉沾親帶故到不得不救,但是林黛玉卻沒見過的男人實在不多。賈元春的夫君倒也算一個,可人家是皇帝,沈君實也得有膽子冒充才行。
賈迎春停下上馬車的腳步,回禮道︰「林妹妹好,林妹妹這是從哪里來?」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賈迎春自然免不了要關心上一句。
不需要風華吩咐,雪雁含笑向賈迎春解釋了起來。
與此同時,孫紹祖挑開車簾,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微微一揖,「原來是林家妹妹,林妹妹喬遷之喜,未能親自拜賀,實在是失禮極了,還請林妹妹切莫怪罪。」
風華揉著有些酸痛的太陽穴,雖然不曾親眼看到這孫紹祖的長相,但是听其聲,便知他果真是武夫。因為,直到這一刻,風華才算真正明白聲如洪鐘的意思。
仔細一想,也是,這樣的孫紹祖才該是賈公筆下的孫紹祖才對。他如此說笑、客氣,尚且讓人心驚肉跳,若是大發脾氣起來,莫說是一貫懦弱的賈迎春,便是她也是受不住的。
「我家姑娘說了,‘些許小事,並不值得二姐夫放在心上。若是二姐夫心里覺得過意不去,不若便留二姐姐在林宅與妹妹樂呵幾日可好?昔日在閨中,妹妹便與二姐姐感情最是要好。♀自二姐姐嫁入孫家便相聚甚少,妹妹心中甚是想念,如今好容易見著了,還望二姐夫多多成全。’。」雪雁眼楮都不眨一下的復述風華的「謊言」。
賈迎春卻是愕然,她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在賈家里,她和所有人的關系都是不好不壞的,哪里談得上最是要好?不過,更多的則是感動,不自覺的熱淚盈眶,不管結果如何,至少她這林妹妹是唯一一個嘗試想要稍稍解救她的人。
孫紹祖略略沉吟了一下,大笑道︰「林妹妹既然開口了,愚兄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拙荊不通俗物,這幾日還需林妹妹多加照顧了。」
賈迎春這下是徹底的愣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連賈家面子都不給的孫紹祖竟然這麼輕易的應了。
對此,她忍不住多了一番深思。這幾日在賈家里,她仍舊做自己的透明人,但是多少也听了一些閑言碎語,她的這位林妹妹似乎和那位高高在上的忠順王爺扯上了什麼關系。或許,這正是孫紹祖這樣客氣的原因。
不管她在想什麼,雪雁這邊只一心轉述了風華的客氣之言。
待到結束所有的寒暄,孫紹祖轉身,輕輕的拍了拍賈迎春的手,「你在林妹妹那里頑幾天,我回頭有空了再來接你。」
賈迎春驚得面色慘白,渾身止不住的微微顫抖,滿眼的難以置信,直到孫紹祖上了馬車離開,她仍舊怔怔的回不了神。要知道,嫁給孫紹祖那麼久,他從來沒有這樣「和顏悅色」過。
孫紹祖離開,風華微微挑起轎簾,燦然一笑,「二姐姐,到我那里住兩天,你可願意?」
賈迎春自然沒有不願意的,回過神後,狠狠的點頭。
這一點頭,風華才意識到自己只乘了一頂轎子出來,竟不方便帶著賈迎春一起走。再一次,懊悔不該坐轎子出來。
沒辦法,風華只能讓出一些位置,選擇和賈迎春擠擠同乘一轎。當然,這麼做,她自己是一點也不介意的,只是要辛苦兩位轎夫了。
正在這個時候,賈府里沖出一個老婆子,對著風華的軟轎再三施禮,一臉諂媚的笑,「不知林姑娘到來,多有怠慢,還請林姑娘恕罪。」
風華仔細搜尋了一下記憶,發覺自己並不認識眼前這個婆子,畢竟,賈府的下人實在是太多了,所以態度也無所謂好無所謂壞,「嬤嬤太客氣了,無礙。」
老婆子笑得滿臉褶子,點頭哈腰道︰「府里的姑娘都在等著林姑娘呢,林姑娘快請進。」
「不必了,我今日還有別的事情……」她太過熱情,熱情得風華渾身不舒服,看了看賈府門口停著的豪華馬車,輕咳一聲道,「而且,看起來,賈家也有客,我還是改日再來看姐妹們罷。」
「林姑娘,您可不能就這麼走了。您這麼一走,姑娘們必定要怪我不會說話。至于客人,他們聚他們的,姑娘們聚姑娘們,並沒有什麼相干。求林姑娘可憐可憐我,隨我去罷。」老婆子舌忝著臉上前,笑嘻嘻的攔住了風華的轎子。
風華本就頭屑頭暈,現在更是頭疼了。後來轉念一想,橫豎她也不想坐轎子了,出來走走也好,也省得跟著虐待轎夫似地了。而且,過其門而不入,傳到賈家那些人的耳朵里,不知會說些什麼,去看看也好。
「二姐姐,你先回去,我去去就來,可好?」在得到賈迎春的首肯之後,轉而看向雪雁,「命人給二姐姐收拾一間最舒適、干淨的房間,千萬別怠慢了二姐姐。」
隨後,風華再一次回到了大觀園。
看這路,是向著秋爽齋而去的。仔細想想也是,如今院子里未嫁女子中數賈探春最年長,姐妹們聚會在她的地方也是應當的。
正這麼想著,迎面撞見了一行人。
老太太自然不必說,風華一眼就看出來了。但是,走在老太太前面的那個貴婦人是誰?看起來,還有些眼熟!
仔細搜尋記憶,風華好容易從旮旯角里找到了關于這位雍容老婦人的記憶,她……她是南安太妃!
身體,瞬間僵硬,如遇兜頭冷水一般從上到下冷到了骨子里,這深秋的風拼命的往風華身體里鑽,竟有些刺骨。
雖然高鶚續書里沒寫,但是在《紅樓夢》電視劇和很多續書里,賈探春最後都是被南安太妃認作干孫女和親海外去的。算算時間,正是在這個時候。此時,就算腳趾頭想,風華也知道有人想算計她去和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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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這樣的手段對付她一個弱質孤女,對方何其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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