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絕黛風華 62放下VS報應

作者 ︰ 醉流蘇

「 當」一聲,手中的茶盞落地,風華臉色微白,張口想要說話,卻沒能發出聲音。♀心口,悶得厲害,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喘不過氣來。

賈政被氣得……中風了?!

風華自認自己並不算好人,對其他人,如薛家和王家人,她都可以理直氣壯的算計,絲毫也不心虛。可是,對記憶里一向疼愛她這個外甥女的賈政,卻免不了覺得有些負疚。畢竟,賈政從來都不是她的敵人。

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風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遷怒賈家所有人。

「姑娘,你沒事罷?」雪雁連忙一邊擦拭風華身上濺到的水漬,一邊關切的詢問。

好半晌,風華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快請鴛鴦姐姐進來。」

因為林墨玉不喜歡賈家人的關系,此番鴛鴦上門,風華命下人以她身體不舒服為由將人擋在了外面。可是,如今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于情于理,風華都不好置身事外。

不待鴛鴦見禮,風華便搶先問道︰「二舅舅的具體情況怎麼樣?可有生命危險?」

鴛鴦微微屈膝,全了禮數之後才道︰「幸好大夫來得及時,二老爺已經月兌離了生命危險。可是,二老爺的下肢……動彈不得了……」

風華頓時覺得身上一松,心口壓著的那塊石頭也落了地,總算是能輕松的呼吸了。

只要人沒事就好。

賈家很快就會敗落,賈政這個時候中風月兌離了朝堂,說不定還能因禍得福了。皇帝就算再怎麼惱賈家,也不好向一個癱瘓在床的病人下狠手。

心里雖然這麼想著,但是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對賈政不住。畢竟,人原本是好好的,如今卻變成了一個只能躺在床上的殘廢。

「所以,老太太才命我來郡主這里,想要請您府上的陳老太醫為二老爺醫治……」鴛鴦微微蹙眉,說實話,她並不明白為什麼老太太會這麼「小心」的去請一個太醫,甚至為此特意命她小心說話。

當然,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雖是老太太的心月復,但是畢竟還很年輕,並不認識陳老太醫,自然,也不知道他老人家那些光輝事跡。

老太太十分重視兒子的病情,容不得一點疏忽,自然不敢自己求醫,免得惹怒了那位陳老太醫而被拒絕。于是,風華就成了唯一能幫到賈家的人了。

「這個沒問題!」風華想也不想的答應,隨後,腦子里靈光一閃,想起了馮老先生這個醫術比陳老太醫要高明許多的醫者,下意識的道,「那個,我……」

話剛出口,風華便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說實話,風華並不吝嗇于幫助賈政,就算馮老先生不願意,她也可以想辦法勸說,甚至相求。但是,如果她這樣做會惹得林墨玉心中不快,就……

猶豫不已,風華一時間竟有些難以取舍。

听到風華想也不想的同意,鴛鴦心中大喜,正待道謝,卻看到風華面色躊躇,心頭不禁又是一緊,「郡主,您……」

風華回過神來,目光中已見清明,「我隨你一起去看看二舅舅。」

說到底,風華也還是自私的。人都有個親疏遠近,雖然對賈政有略微一些好感,卻不能和林墨玉這唯一的弟弟相比。所以,為了照顧林墨玉的情緒,風華最終決定不去驚動馮老先生。橫豎,陳老太醫本身也是醫術極其高明之人。

只是,風華心里到底也還是很擔心的賈政的,不親自去看上一看,良心上過意不去。而且,就算不去管她對賈政這個人的觀感如何,也不去理會心中那種內疚,只憑著他是她這個身體的舅舅,知道他重病,出于禮數,她也應該去看看。

「如果大爺回來的時候,我人還在賈家的話,就告訴他……」風華沉吟了一下,小心措辭,「二舅舅突然中風,我多年來蒙他老人家照顧,心中……有些擔憂,須……須探視一番。今日必歸,無須擔憂。」

看著風華望著自己的目光,雪雁怔愣了一下,「姑娘,我……我隨你一起去罷……」

風華搖了搖頭,「不必了,蘇嬤嬤她們跟著我就是了。你……留在賈家,好好照顧大爺。」

府里這麼多下人里,林墨玉對雪雁是特殊的,多少能夠听得進去她幾句話。留雪雁在這里,萬一林墨玉不高興,也能安撫他一下。

蘇嬤嬤和微風、細雨她們是皇家出來的人,帶著她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護自己,免得在賈家吃了虧。這個道理,風華還是懂的。

雪雁有些不情願,但是,看到風華堅決的目光,也不得不讓步了,「是!」

見賈政,于情于理,勢在必行。

只是,風華沒想到見到賈政的時候,正趕上他大發脾氣的怒吼。

「滾!給我滾出去!」伴隨著賈政這一聲吼,房間里同時傳來了瓷器碎掉的聲音。

听到著幾乎歇斯底里的尖銳聲響,風華不由得蹙起了眉頭。說實話,這和她記憶里的那個賈政相差太遠了。

看這院子里的情況,賈政將所有的人都趕了出來,其中,包括老太太和賈寶玉。只是,老太太和賈寶玉都關切的注意著房間里的情況,著急向里面張望,又被眾多丫鬟婆子圍在中間,沒有看到風華到來。所以,大家還沒有見禮說話。

「這……是怎麼回事?」風華壓低了聲音問圈子最外圍的丫鬟。

「老爺,老爺他……」

丫鬟的話尚未說完,風華又听到「啪」得一聲脆響,很明顯是擊打皮肉的聲音。

伴隨著賈政一聲扯破了嗓子的「滾」字,趙姨娘捂著臉頰,從房間里哭著沖了出來。

迎面撞上這麼多人,面上更是明顯帶著羞慚之色。

不過,她並沒有因此而得到老太太的同情。

老太太冷哼了一聲,「真是個上不了台面的賤蹄子,這點事情都做不好,留著你有什麼用?」

風華在一旁暗暗搖頭,早知道賈家這個時候亂成這樣,哪怕就是被人挑了理兒去,她也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看到趙姨娘捂著臉頰、低頭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好像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一般,風華又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說實話,風華並不喜歡趙姨娘。畢竟,像趙姨娘那樣性格的人,是很難讓人喜歡的。但是,看著大家這樣作踐她,多少還是有些看不下去。

很明顯,老太太這是命趙姨娘去為賈政做一件大家都不願意去做的事情,可是,癱瘓的賈政脾氣暴躁,趙姨娘不僅沒把事情辦成,反而惹怒了賈政,挨了打。可惜,沒有一個人要同情趙姨娘,甚至還要反過來指責她。

看到被如此的對待的趙姨娘,風華對賈政的內疚瞬間淡去了許多。原來,賈政的人品也並不如她所認知的那般好。而且,听他這中氣十足的樣子,也不似重病。看來,鴛鴦的話很有些水分。如此,她也就無需難受了。

病人,脾氣暴躁一些可以理解,但是,這樣作踐人就不應該了。趙姨娘就算有千般萬般的不好,也是跟了他幾十年的女人,是他一子一女的生母,他實在不該如此。

思及賈探春走之前的請求,風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看都不看因老太太發怒而小心退後一面殃及池魚的下人,主動上前,不著痕跡的為趙姨娘解圍,「外祖母,二舅舅這……」

看到風華,老太太鐵青的面色稍霽,不過,她老人家實在沒有多余的心力招呼風華,只努力扯了扯嘴角,微微點頭示意。

隨後,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周姨娘,「沒長腦子,竟連眼楮都沒長嗎?還不進去伺候著?」

一向透明人一樣的周姨娘再也裝不了背景板了,來不及斂下面上的驚慌之色,慌忙屈膝道︰「是!」

說起來,這周姨娘雖略顯懦弱,但是,她整個人身上都散發出一種溫和的氣質,是尖銳的趙姨娘無論如何也不能及的。而且,她的人緣也比趙姨娘好太多太多了。照理說,她落難,眾人多少應該有些同情的。

但是,實際上,除了風華心里略微有些觸動外,其他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就算不幸災樂禍,面上也忍不住帶上了幾分喜色。

當然,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趨吉避凶,是人類的基本不能。不說別人,就是風華自己也半點沒有相幫的意思,不過在心里感嘆一句,白擔心一下。如果不是為了盡可能的交好賈探春這個可能會飛黃騰達的皇妃,便是趙姨娘,她都是一樣的態度。

看著周姨娘踉蹌著上前,卻在即將邁入房門的時候明顯停頓了一下,風華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心中很是疑惑。

到底是什麼事情一定要姨娘們來做?!

想不明白,怎麼都想不明白!

好在,周姨娘進去之後,里面沒有再傳出賈政的訓斥,大家都明顯松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老太太才有多余的心力放在風華身上,拍了拍風華的手感嘆道︰「好孩子……」

原來,老太太見風華眉頭緊蹙,下意識的認為她這是擔心賈政的緣故。

風華當然不可能否認,只順著老太太的話音問,「二舅舅怎的發這樣大的脾氣?」

老太太面上染上幾分尷尬之色,眼神閃爍著看向別處,「沒什麼,一點小事情而已。」

「那我也就放心了。」風華微微點頭,面上沒有絲毫不悅之色,只是,她自己很清楚,老太太這樣的反應讓她心里很不快,感覺好像自己被防備著似地。

一如既往的,賈寶玉目光一直鎖定在風華的身上。只是,與往常的炙熱不同,這次,賈寶玉的目光明顯復雜得多。

風華只是低著頭,保持沉默,並不願意去解讀賈寶玉眼神里的內容。看賈政,算是對自己也是對賈家最後的交代,以後,她就真的要和賈家以及賈家的所有人劃清界限了,回去之後,就算是「纏綿病榻」,也決不能再踏入這賈家半步了。

畢竟,賈家很快就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姨娘總算出來將眾人迎了進去。

所以,風華看到的賈政,仍舊是她記憶里的那個賈政,雖然他坐在床上不能動彈。

看到賈政,風華沒有預想的內疚,更多的是一種淡然。雖然賈政會變成這樣多少有她的原因,可她又不是故意的,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娶了一個蛇蠍心腸的妻子。想通了這個,心中輕松了許多。

放下心里的那塊石頭,風華輕聲道︰「知道二舅舅生病,我心里害怕得厲害,特意請了我府上的陳老太醫來為二舅舅看病,希望能多少幫到二舅舅一些。」

從頭到尾,風華只喚二舅舅,與大舅舅是一樣的。

賈政微微點頭,面上沒有,眼神卻是暗淡無光的,可以看得出來,這番癱瘓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辛苦你了。」

之後,風華再也沒有說話,只是在一旁看著、听著別人對賈政的關心。

好在,賈政心煩得厲害,根本不想應對這些人,所以,風華心焦之前,便以自己累了為借口,請所有的人都離開了。

隨後,風華拒絕了老太太的邀請,「外祖母的氣色看起來很不好,該好生休息才是,很不必招呼玉兒。現在這個時候,外祖母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而且,這天色不早了,玉兒也該回去了。」

風華這麼說了,老太太自己也實在累了,便沒有再留。

「姨娘總是這樣哭有什麼用?沒的讓人心煩!」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傳到了風華的耳中,惹得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你這個沒心肝的討債鬼,你就是這麼對老娘的啊!我怎麼養了你這個小畜生?」女人尖銳的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巴掌打在背部的悶響。

听到這個聲音,風華已經知道躲在拐角處說話的是哪位了。除了趙姨娘母子,不做第二個人想。

「姨娘就會欺負我?哪個給你氣受,你去罵回來好了!」賈環一邊大聲吼著,一邊躲。

結果,這一躲,身子便閃了出來,正好背對著風華等人。

趙姨娘對賈環拳打腳踢,如同罵街的潑婦一般,沒有絲毫的姿態。可若是細看,就能發現,從頭到尾,趙姨娘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並沒有用力。

「你給我回來!連你這個黑心肝的也這麼對我?我上輩子做錯什麼,這輩子要被你們父子這樣折磨!」趙姨娘對賈環拉拉扯扯,嘴里罵罵咧咧。

賈環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停下了所有的動作,聲音帶上了許多陰冷,「是……父親對你動的手?」

趙姨娘听了這話,眼淚立刻下來了,手舞足蹈的怒道︰「我不過就是說了那王氏幾句,他就這麼對我!也不想想是誰害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我知道我命賤,可是我的命就算再怎麼賤,也是一心對他的,不會……」

正怒罵著,抬眸,恰好撞見了風華一行人,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未完的話也只能生生的咽了下去。面上,漲得通紅。出丑,這種事情,就算經歷再多遍也都沒有辦法習慣。趙姨娘這一生丟了無數次臉面,卻還是會尷尬。

風華暗暗嘆氣,抬眸看向湛藍的天空,或許,這一切都是天意,就讓她指點趙姨娘一句算了。

抬手,示意身後的丫鬟們不要跟上來,風華上前幾步,並不看趙姨娘,而是一副若有所思、喃喃自語的模樣,「二舅舅被王氏氣得中風,若說他此時還對王氏存著什麼夫妻之情的話,我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

趙姨娘冷哼一聲,下意識的便想反駁。

可是,風華在她開口之前,淡淡的說︰「他之所以會如此,不過是行動不便,心情不好罷了。怎麼著,也沒人會喜歡自己身邊有個人不停的嘀咕搓火。」

趙姨娘面色一變,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其實,生病的人是最脆弱的,也是最敏感的,他很清楚什麼人是真心對他好,沒有半點利用之心的。」風華微微挑眉,說趙姨娘講王氏壞話只是為賈政抱不平,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信的。如果不落井下石,她也就不是趙姨娘了。

「如果這個時候,二舅舅身邊能有一個安安靜靜、任勞任怨,並且,一心只為他身體著想的女子精心伺候他,想來著女子將來的地位必定穩如磐石。」風華輕笑。

說實話,這並不是什麼晦澀難懂的大道理,可是,趙姨娘的人品實在太差,自己又不夠聰明,自然也就沒人跟她說這些,而她自己又想不到,只會白白的錯失大好機會。

听了風華的話,趙姨娘心中一動,想著不久之前發生的事情,更覺得有道理。

話說到這個份上,能不能領會,能領會多少,就看趙姨娘自己的資質了。

微微彎曲食指,風華招身後的下人一起離開。

其實,風華完全不知道,賈政這次之所以發那麼大的脾氣,並不是因為他的病情,或者說,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病情。

因為覺得虧欠了風華,對于自己癱瘓,賈政痛苦之余,便當這是一種贖罪,以換取心靈上的平靜。可是,他低估了癱瘓對他生活所造成的影響。癱瘓,不僅僅是不良于行那麼簡單。他,甚至連最私密的個人生活都沒有辦法解決。

當賈政感覺到內急的時候,房間里各式各樣關心的人圍著他,他羞于啟齒,所以,只能忍著。初開始還好些,慢慢的也就好多了。

可是,關心他的人絡繹不絕,大家一波連著一波的前來表示關心,並且送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補藥。強忍,到底不是長久之計。時間久了,他只會更加痛苦。

終于,他實在忍不住了,漲紅著臉,盡量隱晦的使眾人明白他的為難之處,並請他們離開。

只是,他不能動,總是需要一個人伺候的。

下人只是下人,這樣的事情,賈政自然不肯讓他(她)們伺候。于是,他的女人,王夫人、趙姨娘、周姨娘也就成了無法越過的後備人選。

賈政厭極了王夫人,自然不肯讓她伺候,同時,老太太也不肯。

正在趙姨娘和周姨娘之間猶豫的時候,一向沒多少腦子的趙姨娘難得的聰慧了一回,立刻自告奮勇的伺候賈政。

趙姨娘此舉,多半是為了討好賈政,可若是說她對賈政沒有絲毫的關心和心疼的話,也是冤枉了她的。所以,在她掀開被子,竟看到賈政失禁了之後,就忍不住責罵了王夫人幾句。

原來,賈政見眾人離開,心頭一松,一個不小心就……失禁了……

賈政正羞惱不已的想著如何補救的時候,想著心事的趙姨娘就沒頭沒腦的掀開了被褥。

隨後,趙姨娘驚訝的目光更是刺激了賈政,所以,在趙姨娘一邊伺候他月兌衣服,一邊怒氣沖沖的責罵王夫人惡毒的時候,賈政耳根子都著了火了。他並不是很在乎趙姨娘罵不罵王夫人,但是,趙姨娘的怒火觸及了他那根繃得緊緊的名為尊嚴的神經,他覺得趙姨娘的怒火多少因為他的無能而起的。

于是,就發生了風華來時听到的那些。

賈政大發脾氣趕趙姨娘走,可是,趙姨娘不僅不肯走,反而還要嘴硬,「老爺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還能叫誰來幫您?難道還想要王氏那個惡毒的女人來伺候你嗎?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不能……」

話未說完,被刺激狠了的賈政就給了她一巴掌,然後,把她給趕了出來。

這房間里發生的事情,除了賈政和趙姨娘這兩個當事人,外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所以,風華完全誤會了賈政,只當他是中風之後脾氣暴躁拿趙姨娘撒氣。也正是因為如此,風華心中的那點內疚消弭于無形,然後,安心的離開,將自己與賈家徹底的劃清界限。

說來,這也算是天意。

當然,趙姨娘經此一事,也並不算完全的禍事。正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趙姨娘看到賈政失禁這一幕,對賈政來說,就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她更接近賈政的心。而賈政以後這樣私密的伺候方式,也離不開她。

周姨娘之所以能平平靜靜的出來,並不是因為她的溫柔撫慰了賈政。而是因為,她還沒靠近就被賈政喝令等在外面了。所以,她並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賈政在大發脾氣之前其實忍了許久的,畢竟,他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他失禁的事實。所以,趙姨娘離開之前,已經將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衣服和被單子都換了,甚至賈政本人都已經被他重新扶到了床上,只是還沒有將髒了的衣物拿出去而已。

話說回來,如果不是事情已經處理了差不多了,賈政就算氣得吐血,也多半會忍下去。雖然這話說起來有些過河拆橋的感覺,但是事實就是事實。

現在的賈政還不覺得,時候想起來,總會覺得有些後悔的。畢竟,這與他一貫「君子」的行事風格背道而馳。與以後的趙姨娘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在周姨娘要進來的時候,賈政嚴厲的喝令她等在外面,自己則掙扎著將髒了的衣物拉到床底下藏起來。因為他行動不方便,這樣簡單的動作,很是費了一些功夫。

所以,周姨娘也就在里面多耽擱了一段時間。

眾人離開之後,賈政很是心急,他怕人發現床底下的東西,卻又不知道自己能怎麼處理,可謂是心煩得很。

在他快要急瘋的時候,被風華點醒的趙姨娘來了,賈政下意識的覺得火冒三丈,卻正好撞見了趙姨娘的淚眼,「老爺,時候不早了,也該歇著了,我扶您去……」

接下來的話,自然不需要說了,大家都明白。

賈政看著趙姨娘,眉頭不禁蹙起。他了解趙姨娘,她是一個嘴特別快、又特別毒的人。可是,這一刻,她變了,變得安靜了。

心頭一緊,賈政覺得有些不舒服。其實,平常,不管趙姨娘說什麼,他都一笑而過,假裝沒有听到,也知道她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惡意。可是,剛剛他卻計較了……

自責,在這個時候發揮了功效,賈政沒有再多說什麼,微微點了點頭。

如果說,賈政這個的時候的好脾氣,是因為自責。那麼,隨著時間的流逝,受著趙姨娘溫柔、細心的服侍,看著一向多言的她不再多說話,賈政的心里已經產生了一種特別的情感。或許,這並不是愛情,但是,不能否認,趙姨娘在賈政心目中的地位一再攀升,達到一個從未有女子達到的高度。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如今,眾人的目光大都積聚在薛家的混亂上。那一家子,竟比戲台子上還要熱鬧。

比如,這一日,薛寶釵回家,還未進門,她嫂子夏金桂就看她不順眼了,竟生生的將她堵在了門外,「喲?!‘姨娘’這是回來了?可真不容易!」

薛寶釵自認自己的涵養一向是好的,但是,听到夏金桂這樣說話,臉色還是瞬間黑了下來。千方百計的嫁給賈寶玉,但是,最後連「寶二女乃女乃」的身體都沒保住,莫名其妙的變成了低賤的姨娘是她心中最大的痛。

不過,之前因為有王夫人撐著,賈家的人也不敢稱她為「姨娘」,而是退而求其次的稱「寶姑娘」,所以,她一直也沒有覺得特別的下不來抬。

可是,如今,在薛家,她自己的家里,竟有人這樣明白的稱她為「姨娘」,薛寶釵豈能不惱?

「‘姨娘’?!」薛寶釵作勢四處張望,「香菱來了嗎?我怎麼沒看到?」

香菱長得十分美貌,尤其是她眉心的那一點胭脂記,更是讓人簡直難忘,只一眼便被她深深地吸引。可以說,夏金桂是因為如此才萬分嫉妒香菱的。她的香菱的忌諱,達到了听到她的命令就會很不舒服的地步,可謂是眼中釘肉中刺。

更不要說,夏金桂已經為香菱改名為「秋菱」,可薛寶釵卻還是故意和她作對,依舊喚她為「香菱」。

兩項相加,夏金桂的怒火被點燃到了一個足矣將入目所及的一切都燒毀的地步。

「香菱?‘姨娘’說的是‘秋菱’罷?她那樣‘卑賤’的女子怎麼配當‘姨娘’?我這是在和身為‘賈家姨娘’的你說話呢!‘秋菱’那樣的賤蹄子還不配和我這個‘當家女乃女乃’說話!」夏金桂笑著說,一搖三晃的模樣,當真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夏金桂的嘴本就毒,此時刺激起薛寶釵來,更是不遺余力。

太多的不順,讓昔日隱忍到極致的薛寶釵再也沒有了以前的那份淡定,她真的被夏金桂激怒了,而且是大怒,她高高的昂起頭,「這里沒有‘賈家的姨娘’,只有‘賈家的寶二女乃女乃’。」

「嘖嘖嘖……」夏金桂大搖其頭,「你還在做夢呢?!真真兒是可憐的緊,想做寶二女乃女乃想瘋了!」

薛寶釵微微眯起眼楮,一向溫和的眼眸霎時間迸射出凌厲的寒光,一步步逼近夏金桂,「听著,你最好放尊重一點。我,是賈家的寶二女乃女乃。這個地位,任誰也動搖不得。林氏和賈寶玉有婚約又怎麼樣?賈家,非退婚不可!」

在離開賈府之前,薛寶釵已經和賈寶玉大吵了一架。

因為證據外露的關系,再管著薛寶釵已經沒有意義了,發而有可能會激怒薛寶釵。所以,在薛寶釵大鬧要出來的時候,賈寶玉並沒有攔。不,準確的說,賈寶玉並沒有出現,他根本見都不想見薛寶釵那張臉。

可是,薛寶釵卻很想見他。于是,薛寶釵親自去尋了賈寶玉。

賈寶玉不待見薛寶釵到極點,對他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而薛寶釵也再沒有要和賈寶玉做恩愛夫妻、妻憑夫貴的奢望,所以,他們的談話很不愉快。

「如果不想賈家有事的話,你們最好乖乖的把我哥哥救出來。」薛寶釵獰笑著對賈寶玉說,「同時,退掉你和林氏的婚事。我嫁過來的時候是‘寶二女乃女乃’,永遠都是‘寶二女乃女乃’。如果她林黛玉想要嫁過來的話,只能做‘小’。‘林姨娘’,這稱呼听起來和‘趙姨娘’她們也挺相配的。」

然後,欣賞了賈寶玉鐵青的臉色,薛寶釵大笑著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

賈寶玉不是蠢貨,他應該知道如何抉擇。就算他自己要犯渾,老太太也不會讓他拿整個賈家冒險。所以,她並不擔心這個結果。

目前,薛寶釵要做的就是回家找自己的心月復。她必須要有自己的勢力,萬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輕易的被賈家人制服了。

只是,薛寶釵怎麼也沒想到,她還沒見到自己的母親,就先和夏金桂來了這樣一場硝煙味十足的對話。而且,她更沒想到,賈寶玉其實是故意放她回薛家的。

夏金桂听了薛寶釵的話,捂著嘴咯咯的笑著,那臉上,滿滿的都是諷刺,「怎麼?你又怎麼逼人家賈家了?人家賈寶玉不想娶你,你干嘛上趕著倒貼呢?多下賤啊!怎麼說,你也是……」

「閉嘴!」薛寶釵怒吼一聲,揚起巴掌便要向夏金桂打去。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焦急的聲音響起,「住手!不可以!」

薛寶釵抬眸,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她怎麼也沒想到她的母親會這麼慌張的阻止她。

夏金桂見薛寶釵要和她動手,怒火中燒,索性又逼近一步,高高的仰起臉,「想打我?打啊!你倒是打啊!」

薛寶釵本來想收回手了,可是,看到夏金桂這樣挑釁,這一巴掌,立刻就要打下去。

但是,薛寶釵注定是諸事不順的,在這個時候,「啪」得一聲,她的手被母親薛姨媽給揮了回來。

來不及感知手背上的痛,薛寶釵就驚詫不已的看到母親緊張的扶著夏金桂,「孩子,有沒有嚇到?可有哪里不舒服?」

夏金桂一把推開薛姨媽,立刻扯著嗓子哭開了,「我怎麼這麼命苦啊!好死不死的嫁到你們薛家來,好日子一天沒過上,還要處處被人欺負……」

薛姨媽的無關糾結在一起,變得有些扭曲,深吸一口氣,轉而憤怒的對薛寶釵吼道︰「寶釵!你怎麼能這麼不懂事?還不快向你嫂嫂道歉!」

薛寶釵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只覺得好像是在做夢似地。可是,掐了自己一下,會痛。

現在,薛寶釵嚴重懷疑她的母親是被什麼精怪給了附了身,所以才變得這麼不正常的。

見薛寶釵沒有反應,而夏金桂哭鬧得更厲害了,薛姨媽慌忙扯了扯薛寶釵的袖子,壓低了聲音道︰「你嫂子肚子里懷著你哥哥的孩子,你趕緊給她道個歉,別讓她太傷心了!」

薛寶釵瞪大了眼楮,有些難以置信,但是,隨後更多的則是怒氣,是對夏金桂本人的不屑,同時,也是對她的嫉妒,想她成婚大半年了,至今還是女兒身,可夏金桂這樣粗鄙的女人卻有了身孕。

「@黃色小說

薛姨媽心里著急得很,急道︰「她說了什麼並不重要,你趕緊向她道歉!」

薛寶釵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母親,突然嘴角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她覺得,很心寒。她做那麼多,犧牲了那麼多,都是為了薛家,可是,她的母親如今卻這麼對她。

這還有天理嗎?

薛姨媽也注意到自己口氣不太好,拉著薛寶釵的衣袖,低聲道︰「好孩子,你也知道你這嫂子的脾氣,你就先跟她道個歉,回頭我們再慢慢說。」

薛寶釵盯著薛姨媽看了許久,好半晌,一字一句從嗓子眼里擠出三個字來,「對不住!」

夏金桂不是個會讓步的人,就算听到薛寶釵道歉,也一樣不肯讓步,「不情不願的,到哪門子的歉?真當我好欺負是不是?」

薛姨媽頭疼不已,只得將求救的目光轉向佷子薛蝌。

薛蝌蹙起眉頭,不情不願的上前,「嫂嫂,你現在懷著孩子,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孩子想想,快別哭了……」

其實,夏金桂哪里哭了呢?別听她叫得厲害,其實,不過是干打雷不下雨!

听到薛蝌的聲音,她立刻抬起頭,好像瞬間沒了骨頭似地往薛蝌身上靠,「好人,還是你關心我……」

听到夏金桂對薛蝌的稱呼,薛寶釵瞪大了雙眼,完全愣住了。

「我感覺頭昏得厲害,你扶我回房間歇著罷。」夏金桂嬌笑的看著薛蝌,用甜得膩死人的聲音道。

然後,夏金桂就半掛在薛蝌身上,得意洋洋的從薛寶釵身邊經過。

薛寶釵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指著夏金桂,身子劇烈的顫抖著,「母親,她……她這是怎麼……」

話未說完,薛姨媽就捂著了她的嘴巴,然後,笑得無比諂媚的看著夏金桂和薛蝌離開。

不需要問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明白了。

所以,在薛姨媽松開薛寶釵以後,薛寶釵直接問道︰「值得嗎?您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

薛姨媽眉頭深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能怎麼辦?她肚子里的八成是個男丁!或許,他就是咱們薛家唯一的香火了!」

「男丁又怎麼樣?只要哥哥沒事,咱們家以後……」這一次,是薛寶釵自己主動消了音,她突然從母親的話里听懂了一些話外音,「母親,您莫不會是預備放棄營救哥哥?就因為有了這個孩子?」

「怎麼會?我只是……只是做最壞的打斷……」薛姨媽揉著自己疼痛不已的太陽穴,「畢竟,你哥哥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

薛寶釵愣愣的看著母親,一口氣堵在胸口,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且不說她這接連的情緒波動,在賈府被困的日子,她是連口熱飯都沒吃上。心里有事,覺也沒好好睡。只是一口氣撐著,才能好好的站在這里。如今,被氣得狠了,竟生生的氣昏了過去。

對于賈家和薛家這些破事,徹底看開了風華是一點也不關心,連幸災樂禍都沒有。對她來說,他們已經是完完全全的陌路人。無關痛癢,自然也就不可能引起情緒上的波動。

與他們府上不同,林府上上下下是很愉快的氛圍。

因為,花朝節到了。

花朝節,這個美好卻又並不重要的節日,因為是林黛玉的生辰,所以,在林府而言,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早早的,林府上上下下就開始忙活開了。

這是風華這身體的十七歲生日,也是風華來到之後的第一個生日。看到大家都這麼興致高昂的,風華也很開心。

完全放下的風華,甚至沒有感慨這樣好的待遇,是以前住在賈府的林黛玉從未有過的。雖然也想起了一些林黛玉以前在賈府慶生的事情,卻也只是一閃而過,心思半點都沒有停留。

只是,眼看著生日就要到了,作為重要發起人之一的林墨玉突然很抱歉、很為難的告訴她,他另外有事情,不能親自為風華慶祝生日了。

其實,風華並不在意這樣的小事,自然也不會難過、生氣。她只是,很擔心。因為,她很清楚,如果不是萬萬不能,林墨玉絕對不會錯過她的生辰。同時,這也意味著林墨玉要去做的事情很重要。

風華不知道這重要是否等同于危險,也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愈發的擔心。可是,林墨玉的嘴緊得很,怎麼問都不說,她只能一個人心焦。

雖然林墨玉一再的說沒有任何危險,可是她還是擔心得厲害。

仔細想,想破了腦袋,她也想不到那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只是,從林墨玉的表情里推斷,這件事情對他們姐弟倆都是很重要的。

其實,林墨玉不明白,除了平安,風華真的什麼都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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