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筠握住手中的盒子,問道︰「娘娘,怎麼了?」「別問那麼多了,快,你趕緊出宮!你從小道走,現在宮里都是軍隊,切記要小心?」鳳卿華急急忙忙地拉起繪筠,想讓她出宮去——
「娘娘,你到底要讓我干什麼啊?」感受鳳卿華內心的焦急,繪筠不解地問道。鳳卿華轉身,臉上從為有過的嚴肅,她說道︰「繪筠,這盒子里是金丹,盒子已經被打開了,我要你趕緊去碧雲山寒冰泉,把金丹給柯遐喂下,萬千紅知道在哪里你出宮後趕緊去找她。」繪筠深知金丹對鳳卿華的重要性,重重地點點頭,說道︰「我一定會送到。娘娘,你不跟我一起去?」
鳳卿華一拍鬧到,說道︰「對啊,我真是急傻了。」繪筠勸道︰「娘娘,等宮變平息了,我們再一起去吧。」鳳卿華一撫額,說道︰「我真是一刻都不想等待了,八年了,我等了八年了,終于拿到金丹了!」繪筠輕輕地拍著鳳卿華的背,說道︰「娘娘,你八年都等了,更何況是現在,現在外面都是叛軍,皇宮里不安全,等宮變平息了,我們再去。」
鳳卿華點點頭,補充道︰「如果一旦有變,你立刻拿著盒子離開皇宮,不要管我。」繪筠有些疑惑,什麼叫有變啊,為什麼不要管娘娘?
棲霞殿里本來宮人就不多,現在都在外殿戰戰兢兢地坐著,听著外面不斷傳進來的尖叫聲,轟鳴聲。他們不敢出去,也不知道外面的光景是怎麼樣了。
霍尋安一馬當先,穿著銀亮的鎧甲大步走向盤龍宮,他的身後,兩萬精兵對抗守護皇宮的御林軍。但是御林軍的晚飯里添了點佐料,拉得上吐下瀉,面對兩萬經歷過沙場廝殺的精兵,根本就毫無抵抗之力。
截斷情報阻攔。控制禁衛軍頭領,他和應哂昔一起,演練了無數遍的宮變,終于在今天決定實施。
作為一個臣子,一名武將,他當然知道他選擇叛變是什麼樣的意思,他用整個江山,問那人一個問題。
一路走到盤龍宮,沒有任何人敢阻攔。霍尋安一腳踹開緊閉的宮門,只听吱呀一聲,朱紅色的大門緩緩打開。里面空無一人。霍尋安沉著眉頭。沉默地走進了宮殿,商朔還是一個人坐著,就像鳳卿華剛離開時的樣子一樣,他的身邊,沒有一個太監和宮女在伺候。
看到霍尋安銀亮的鎧甲上沾著鮮血走進來,看著他臉上曼珠沙花的面具在火光中倒影出一場殘殺。商朔淡淡地放下手中的茶盞,對他說道︰「你來啦。」聲音和平靜,就仿佛他站在城牆上,迎接霍尋安帶著十萬大軍歸來一樣。
「你難道還不知道現在的狀況嗎?」霍尋安的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似乎從柯遐沉睡。商桃墮凰之後,他生而為人的一部分情感喪失了。
商朔舉起手中的茶盞。答道︰「你不先喝一杯嗎?」霍尋安看了一眼,冷靜地走到他面前,緩緩坐下,然後從他的手中接過了茶盞,微微抿了一口︰「這茶,還是以前的好。」
商朔淺淺一笑︰「人,也還是以前的好。」霍尋安面無表情,銀色的面具映著銀色的盔甲,淺淺的血痕擦在干涸的茶盞上。「霍尋安,你為什麼要叛變?」霍尋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現在問這個有什麼意義嗎?」
「你是不是恨我逼死了商桃?」
霍尋安沒有回答,即使隔著一層面具,商朔依然感受到了他冷冽的目光。他說道︰「霍尋安,逼死商桃的,是你的懦弱。」
霍尋安依舊是冷冷地看著商朔,沒有說話。商朔看著手中的茶盞,對他說道︰「當初,哪怕只有一次,你可以不顧一起地帶走商桃,朕,都會成全你們,可是你沒有。」
「誰說我沒有,我追到了隴北國,可是迎接我的,是一個冒牌的公主,和一個置我于死地的陷阱!」
「錯!你若是真的愛商桃,為什麼當初朕給你賜婚的時候你沒有答應?」
「我想要的,是光明正大地迎娶商桃,而不是一紙賜婚。我想讓世人看到的,不是我聖恩眷隆灼華公主下嫁,而是我以江山為聘,迎娶我的新娘。」
商朔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是只是一瞬,他說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霍尋安不語,舉起茶盞一飲而盡。
「如果當初,你沒有籌集兵力,而是直接去搶親,就不會浪費時間,就會在路上就截到送親的隊伍。」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商朔驀地一笑,是啊,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霍尋安看著手中的茶盞,蕩漾的茶水倒影出他臉上銀色的面具,他想起那一晚,隴北國使者提親的那一晚,商桃不顧公主的禮儀來到他的府上,對他說道︰「我要去和親了。」他僵硬地站著,沒有說一句話。「你不祝福我嗎?」商桃的臉上脂粉未施,卸下鉛華的商桃,不是朝廷上孤芳自賞的灼華公主,而是一個徘徊十丈紅塵的女子。
他的手掌握成了拳頭,如果他說出祝福,那從此只能回憶長埋心底,相聚不如相離。
灼華輕輕地走到他跟前,蒼白的臉上隱隱的掛著兩道淚痕,霍尋安在她的發間,聞到了扶桑花的味道。扶桑負傷。
她抬起凝脂的手臂,手指顫抖著,輕輕地踫上了他的冰冷地面具,秋水般的瞳仁里,有水光在瀲灩。修長的手指踫上面具上深刻的花紋,她剛想摘下他的面具,霍尋安驀地地握住了她的手,他不想讓她看到面具下那張殘破的臉,他害怕,她會厭惡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他剛剛制止住商桃的手,她臉上的淚珠就像銀河上璀璨的星光般,一顆一顆地落下來,她笑著問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一顆一顆溫熱的淚珠滑落上揚的嘴角,她一直笑著,「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驃騎大將軍?」
霍尋安動了動嘴唇,終是沒有說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