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之風臨道而吹,明明已近夏,卻偶爾還能感到些春寒。♀
蕭遲停下馬車之時蕭夫人還在車里鬧著別扭,發現外頭一下子變得安靜,便毛毛躁躁地探出頭,叫道︰「這是怎麼了呀?!」
話音剛落,她卻驟然收了聲,一時目瞪口呆,眼前有輛馬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這到也沒什麼奇怪,可是馬車旁卻站了一個男子,那人一襲廣袖外袍,青中泛白,無絲毫裝飾。眉目間英氣如仙,神色卻寡淡無情,看不到一絲情緒。
「別來無恙。」那人微微頷首,也不知對著誰開口。
「還真是稀奇了。」蕭夫人嘀咕著鑽回車,心里頭的不滿好似多過了訝異。而听到那聲音的心澄卻早已僵住,精致的臉上更是泛起苦惱的容色。
這個聲音她不會認錯,是那個人,她的父親。可他為何會在出現在這里?
思索間,心澄低下頭,狠命捏著自己的衣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蕭夫人的面色也是若有所思,一邊察覺到心澄的心思,便立馬抓起她的手笑笑,示意她不用想太多,隨後獨自從車後跳了下去。
「蕭……」心澄沒來得及攔住人,心里卻是越發地不安,不斷揣測著那人的來意。
樓鶯鶯並不知發生何事,只覺每個人都好像有心事,便貿貿然挪到心澄旁邊,悄聲道︰「心澄?是有人打劫麼?」
「應該……不是。」心澄搪塞道。她對蕭夫人的舉動有些在意,卻因那些不知所措而寧願躲在馬車里。
幸好樓鶯鶯沒有追問下去,只是狐疑地看著她,盯了一會兒好心安慰道︰「別擔心,外頭蕭公子在呢。」
「嗯。」心澄勉強點頭。
車外,氛圍可謂靜得可怕。
蕭遲也下了馬車。他自是認得眼前人,只是在猶豫要不要喊那麼一聲「王爺」,剛想行禮,就見娘親出現在跟前,福福身,對來人笑道︰「王爺是來游玩的嗎?」
「蕭夫人會錯意了。」穆輕言並不計較她失禮的措辭,略顯滄桑的俊顏上勾起一抹輕蔑的笑,道︰「我只是不希望再有人無緣無故帶走我女兒。」
說罷,他將鳳目看向蕭遲,眼神里盡是居高臨下的威嚴,不容人存疑。
蕭遲無言以對,他甚少這樣面對穆輕言,雖知他並非慈愛溫柔如自己父親一般,卻也從未想過他會這樣直接點破他和心澄之間的事。
「王爺什麼都不知,怎麼可以說‘拐帶’二字?明明我兒子救她于險境,這麼評價未免太過偏頗了吧!」蕭夫人哪容人這麼說自己兒子,自是要幫著反駁,說著說著心里更是來氣,竟然出聲吼了起來︰「早說你們穆家的人惹不起,臭小子我們走,讓他們父女兩玩去吧。」
「娘……」蕭遲扶住娘親,讓她別沖動,旋即皺了皺眉頭,向穆輕言解釋道︰「王爺,昨日郡主被一群匪徒所綁,夜晚才得以解救,一夜未歸實為安全著想,希望王爺莫將此事當成是蕭遲任性所為。」
「呵。」穆輕言冷笑了聲,似是譏笑,又似是不信,踱了幾步到蕭遲身邊,復又說道︰「那樣便好了。」
「喂!」這下蕭夫人是真的置了氣,于是更不顧及身份,惡狠狠地說︰「什麼態度啊!要不是我兒子……」
「夫人別說了。」心澄清脆的聲音將她打斷,蕭家母子同時回頭,只見心澄緩緩走上前來,目不斜視,那眼光似乎一直鎖在穆輕言身上,看似平靜無波,卻暗暗透著冷漠。
「心澄……」蕭遲不知該說些什麼,很想上去握住她,讓她靠自己身旁,卻發現在穆輕言面前自己顯得那樣卑微,卑微到沒有任何立場去踫她。
這聲呼喚心澄不知是沒听到,還是有意忽略,她兀自朝前走著,直到站到穆輕言面前,這才開口︰「王爺,幸會。」
生分的口氣像對待萍水相逢的朋友,感覺不到絲毫情誼。穆輕言的眼里閃過一絲失落,他微微舒口氣,接話道︰「心澄,我是來尋你回去的。」
尋你回去。
不知為何,這四個字心澄听著卻是那樣震驚,她感到難以置信,仿佛這樣的字眼根本不可能從他嘴里吐露而出一樣。
「你們在干嗎呀?」這時,樓鶯鶯突然闖進這奇怪的氛圍,她是在車里坐不下去,便緊跟著心澄跑下來,眼見雙方在對峙,早忘記了剛才听到的話,一把撩起袖子道︰「你們對待這種打劫的客氣什麼?我來教訓他……啊!」
「噓……」一直旁觀著的林淼拉過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樓鶯鶯被嚇了一跳,可見林淼這樣阻止,便也緩緩神,順從地捂住了嘴。她雖是冒失,但察言觀色還是懂,如今這情狀看來不是她應該出頭的時候。
在樓鶯鶯的「幫忙」之下,氣氛變得更為怪異,一時間竟是無人發聲。
心澄矛盾又掙扎,她不喜歡他這樣對待蕭遲,可是他卻說,他是來找自己回去的,無論真假與否,至少這次他對她說了個明白。
若是早先他能像現在這樣關心過自己,是不是他們之間的隔閡就不會變得那麼深?
穆輕言抬眸看了眼後頭,狀似不以為然,伸手拂去心澄外衣上的灰塵,柔聲道︰「該回去了。」
聞言,心澄抿了抿唇,遲疑片刻,回頭尋找蕭遲的身影。待到四目相接,她便轉身小跑了過去,舉起手,勾起他的小指頭,默念道︰「我還想吃糖醋排骨。」
蕭遲瞬間有些愣,過後也明白她的意思,勾住縴細的指頭道︰「隨時恭候。」
其實他們都明白,即便現在她和穆輕言的關系並不怎麼融洽,她也是要回去的,無論她如何逃避,她都無法否認自己姓「穆」,更何況如今那座別院是她最好的庇佑之所。
指尖相踫,代表了彼此的心意。心澄笑著「嗯」了一聲,然後徑直走向了穆輕言,淡淡道︰「王爺,請。」
高傲如他,卻也拿自己女兒沒有法。穆輕言嘆了口氣,凝眸與蕭夫人相視一眼,隨後跟著心澄一同上了馬車。
幾乎是立刻,車夫調轉了車頭往後頭駛去,連帶著四周的風景也在一同後退。心澄探出了頭,卻無法阻止蕭遲一點點的遠離,唯有依依不舍地望著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直至離開視線。
她不由自主地模了模嘴唇,回味起那個吻的味道。蕭夫人說不必因為一個親吻而談婚論嫁,可她卻覺得,這件事換做別人她定然是不會願意的,若這算是認定,那和談婚論嫁有何分別?
「心澄,我們先去個地方。」穆輕言打斷她的神游。
心澄驀然回神,不解道︰「哪里?」
「你母親曾經的家。」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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