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心澄都沒有想象中那麼在乎身世,雖然多少會好奇,不過因為她父親三緘其口的緣故,她對這些自是不會想得太頻繁。就算之前被帶去了遺跡,她也只是在心緒難平之後明白自己的母妃並非名門望族,而是個背景略微離奇的江湖女子而已。
但如今,這段她不甚明了的過往似乎有了更多牽扯,並非如她當初想得那樣簡單。
心澄心里雖是忐忑,卻也立馬沒有追問長輩的意思。因著二人算是大難不死地回到大家身邊,這醫館里頭免不了要忙活一陣。
蕭夫人把逃出生天的兩人安頓好,隨後開始仔細檢查二人是否有傷。興許是剛才表現地太過理所當然,檢查過程中她的表情一直十分懊惱,嘴里念叨著︰「兒子,你出現的方式不對,一點沒讓我有那種失而復得興奮感。」
「娘,好歹我也是死里逃生啊。」蕭遲瞬間失笑,伸手接過藥湯,目光轉到自家老爹身上意圖求救,可惜蕭雋書完全沒有幫他的意思,甚至眼里還頗為責備。父子兩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其實根本沒轍,這個家他們兩都沒說話權,做主的自是那個不著調的蕭夫人。
這種相處方式與其說是奇妙,不如說是和諧,心澄在旁依舊羨慕著這一家子,看每個人的眼神都藏了幾分柔軟,轉眼見到蕭夫人走向自己,便笑著擺了擺手,說︰「夫人,我沒事。」
「哦。」蕭夫人把著人的肩沒放,煞有其事道︰「郡主你別怕,關鍵地方我不驗,給我瞧瞧有沒外傷就行。」
「夫人……」心澄似乎又不知該如何回話。尷尬是沒辦法的,誰讓她所言之意總是頗為曖昧,說是調侃又像是那麼回事,較真了還唯恐人說自己多想。
不過一來二去到讓原本有點緊張的氣氛緩和了許多,蕭雋書幫著打了會兒下手,發現二人都無大礙,便在蕭夫人忙活的間隙拎著蕭遲出了房門。彼時樓巧兒和林淼也在外廳里頭呆著,見父子兩出來,便迎上前道︰「蕭公子和心澄都還好吧?」
這說話的便是那處境尷尬的樓巧兒。
蕭遲看著他只是點頭,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沒事」後,跟著老爹徑直出了門。
樓巧兒乖乖目送人離開沒有追上,一反平時直來直往的模樣,低著頭站在林淼身旁,心里有愧也不知要怎麼說。霍寅之輕而易舉出賣了她,不僅暴露了她長久一來「隱藏」的身份,更叫她的謊言不攻自破,雖然林淼早就有意無意套出了她的秘密,可在霍寅之一番蔑視之下,即便是傻乎乎的她,多少也叫頹喪之感上了心。
林淼自是能看出她的變化,將她攬到身邊輕輕拍了拍腦袋,說︰「巧兒,不是說要做林家鋪子的老板娘嗎?」
「啊?」樓巧兒沒反應上,眨巴了幾下水汪汪的眼,這才道︰「是這麼說來著……」
「那咋們趕緊回去籌辦喜事吧。」林淼精明一笑,心里早就計劃好了大概,轉身拉著樓巧兒出了門,也不管她是否首肯。
林淼自詡是個流氓,可流氓偶爾也有動情的時候,看不得她沒精神的樣子,也看不得她因煩惱而舉棋不定。于此刻的他而言,早點把這姑娘劃到自己名下是頭等大事,別的就是天塌下來都要靠邊站。
「哎?哎?怎麼那麼……那麼快?」樓巧兒這才發現了不對勁,可自己已經跟人出了大門口,頭也是回不了了。
待到所有人都相繼離去,屋里頭終于只剩下心澄和蕭夫人兩個人,然而這樣的氣氛下,起個談話的頭卻是異常困難,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
蕭夫人終究是個聰明人,明白她在猶豫便慈愛地笑笑,開口道︰「我從頭開始說吧。」
「嗯。」
對心澄來說這是個冗長的故事,故事里面有一個爭強好勝的單純少女。少女出生于一個異端氏族,他們的族人全都隱居在天水的瀑布附近,過著安逸避世的生活。
少女是族長的女兒,本是要和族人中的男子成婚的,然而她卻不想接受這樣的安排,族長告訴她,若是你能打敗最厲害的男子,證明她不需要保護,他便同意不再強加與她一門婚事。
這個最厲害,指的是他們族中的最厲害,然而少女卻會錯了意,當晚便悄悄離開了族人所居住的地方,尋找這世上最厲害的男子。
又或許,這只是她想要出去的借口。
少女從此開始和流浪漂泊的日子相伴,直到她有日來到了靈郡,听到了一個傳說,那便是靈郡王爺武功蓋世,只是不願顯露人前。
于是少女莽撞地闖進了王府,要求見靈郡王爺和他比試一番,如她所願,她見到了一個容貌無雙的清冷少年,那人大方接下了她的挑釁,並和她認真過起了招。遺憾的是,少女敗得很徹底,連一絲近身的機會都未曾拿到,但她並沒有放棄,反而在靈郡住了下來,苦練武學,為的只是要打敗這個最厲害的人。
故事到這里,一切好像是一場美麗邂逅的開始,可世事卻並不盡如人意。
沒錯,少女在不間斷的挑戰中愛上了少年,對她而言少年不僅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更是她見過最俊朗的男子。日復一日的挑戰中,她的目的開始不如從前那樣單純,她變得想要見他,想要接近他。可她不知道少年曾經受過情傷,動情對他而言是件可怕的事,且越是心動越是恐慌。
終于,因為長久的努力沒有回應,少女決定放棄,她找到少年和他痛飲了一晚,那晚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想默默離開,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那一晚少年卻在酒勁之下強行佔有了她。
這世上表達愛的方式有很多種,他卻選擇了最卑劣的一種。少年知道自己做錯了,便要少女別走,留下來做他的王妃,許她今後的人生。少女也曾有過掙扎,但後來還是遵從自己的心留在了靈郡,並和他過了一段快樂又安穩的日子。
不過正因經歷了人事,才能知家人的可貴。不久之後,少女就得知自己懷有身孕,做母親的喜悅讓她想起了族人,便想要回到族人那里告訴他們自己過得很好。由于自己異族的身份,她隱瞞了自己的行蹤預備悄然來去,誰知這一去,竟是沒有再返,直到第二年,王府門口有人發現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嬰兒是個女孩,一身雪膚,肉肉的卻異常的輕,睜開眼的時候會咧開菱唇對人笑,尤其是對那靈郡王爺,後來才知道,原來這正是他的親生女兒,而她的生母卻始終不知去向,無論怎麼找都沒有一點消息。
蕭夫人說了很久,雖然是個旁觀者,說辭卻令人動容。她坐下來看看心澄,等到沉默的她抬頭,她才繼續道︰「這些便是你母親和你父親的事,至于霍寅之,他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
「什……什麼?!」聞言,心澄張口結舌。
「是真的。」蕭夫人知道她難以接受,不由按下手給她壓驚,「不過這一段我也不清楚,若你還想知道,就得問你父……」話到一半,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凝眸道︰「哦,你父親現在處境也不好,被皇帝軟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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