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東曜的語氣並不是生氣,反倒是帶著一絲調侃。
滿月不以為意的看著他,淡淡道,
「殿下會說的。臣女與殿下是合作關系,關鍵時刻多一個幫手總比多一個對手好。」
滿月挑了下眉梢,神情舉止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在這件事情上,林一東曜有他的打算和想法,他不想滿月參與進來,也是為了滿月好,這一點,滿月現在不會否認。
但此時此刻,滿月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她只是一個看客,那遲早輪到她被動,雖然這件事情還沒徹底搞清楚,但滿月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你一定要參與到這件事中?」
林一東曜看向滿月的眼神有信任,也有一絲隱隱的無奈。
「殿下還要照顧丞相不是嗎?正如殿下所說,這次狩獵絕不簡單,暗中的人既然能如此挑釁皇上和太後,若是趁亂再鬧出其他事情來,丞相年紀大了,安妃又在皇宮鞭長莫及,殿下能確保你可以將一切掌握在手中嗎?」
滿月說的都是事實,這番話她也就只能跟林一東曜說說罷了。
如今皇上和太後卯足了勁要斗到底!所有人都明白暗中下毒的人勢力有多大,卻都不敢開口觸踫得瑟逆鱗。可不踫觸不代表它會就此消停。
「你想引出幕後的人主動現身?」
林一東曜瞳仁閃爍一下。
這個法子他不是沒想過,但不論是誰作為靶子,都是九死一生,又是在父皇動怒的節骨眼上——
「殿下,其實您也想到,這幕後的人已經滲透到了皇上身邊,否則昨兒皇上一夜的調查不會只換來御醫降職一眾替罪羊喪命,若真的查出是誰的話,皇上第一時間就會回宮,不會繼續留在這里。只是,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皇上身上,皇上想查出是誰,無疑是困難重重,可殿下不同,這一點,殿下和我能想到,其他人也會想到,這一次是殿下穩定丞相地位,為殿下自己贏得轉機的大好機會,殿下若是錯過了,勢必會成為二皇子上位的一步好棋。
殿下,得到的時候不好好珍惜,失去了想要再找回來就沒那麼容易!失去總是最容易的,因為會在不知不覺之中。」
就如同上一世的她,不知不覺陷入一張巨網,當那張巨網一點點收攏的時候,她卻以為身邊一切都屬正常,當她徹底被禁錮束縛,方才明白,旁人的一步步前進,她的一再忍讓和付出,換來的只是她的毀滅。
所以這一世,她不會再對沒有關聯的人忍讓付出。
就在這時,羽箭劃破天際的聲音響起,身側草叢沙沙作響,幾乎是滿月朝身側看去的時候,一抹白色身影沖了過來,暗處,年政正要放箭,滿月突然出聲攔住,
「等一下。」
「年政!」
林一東曜緊跟著出聲阻止。
「是雪豹!」滿月指著跑遠的白色身影,似乎想到了什麼。
「應該是。沒想到才第二天雪豹就現身了。」林一東曜若有所思的看著雪豹消失的方向。
「殿下,雪豹有問題。」
「——」林一東曜身子一凜,詫異的看著滿月。
皇上上次獵到雪豹還是在幾年前,那時候林一東曜還只是青蔥少年郎,但滿月上一世卻是親自陪著林一東合獵過雪豹,野生雪豹與圈養雪豹是有差別的。
昨兒她曾讓鐵英出去跑了一趟,在發生中毒事件之後,獵場上曾有不尋常的動靜,如今雪豹早早出現,似乎更驗證了她的猜測。
有人想在獵場上動手腳。
「殿下,人人皆知,皇上這次對雪豹是勢在必得,而皇上也想將這個機會交給太子和五殿下風光人前,可現在看來,這雪豹出現很有可能是一個陷阱,引導皇上被雪豹看似飄忽不定的行蹤左右,其實這雪豹是經過了特殊訓練,它的主人讓它去哪兒,它就會去哪兒。」
「你的意思是雪豹不是野生的——這怎麼可能?」林一東曜眼底滿是震驚。
他還是頭一次听說雪豹還有圈養的,雪豹這種動物生性孤傲,獨來獨往,怎麼可能輕易被人圈養。
「殿下,如果是剛才那只成年雪豹自然不可能,可如果是幾年前那只雪豹的幼崽呢?有人在那時候收養了它,從小培養的話,一切听起來就足夠順理成章了。」
滿月如此說,林一東曜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就算收養一只雪豹,只不過是用來引導眾人,皇上身邊戒備森嚴,特別是在經歷了下毒一事之後,就算刺客現在出手,也不會有所收獲。
「殿下,昨兒的晚宴有人下毒,那毒藥雖然厲害,但畢竟是在多年前就已經有了解藥,現在想來,對方這一招不過是聲東擊西,對方很了解皇上的性情,知道皇上絕不會被輕易嚇倒,而昨晚下毒也並非要皇上性命,更多是為了將來的一步棋。
殿下試想一下,皇上會不會對一只中箭淡然雪豹存有相同的戒心?一旦雪豹被獵殺,皇上勢必會是出了一口氣的感覺,此刻,眾人以為的不具任何殺傷力的雪豹很有可能是最致命的一擊!說到底,這幕後的人是要活捉皇上,而不是皇上的性命!殿下,這一次,你要信我!」
結合昨兒的發現,滿月可以很肯定自己的猜測。
暗中下毒的人要的絕對不是皇上性命,而是要皇上活著,從活著的皇上口中得到什麼。
「令狐滿月,你知道在說什麼?」
烈烈風中,他看向她的眼神滿是震驚。
這番話在別人听來或許是匪夷所思的,但是從她口中說出來,林一東曜此刻是對于即將發生一切的震撼感覺。
「殿下,我只知道一點,今天這番話我只會告訴你一個人。」滿月堅定的語氣令林一東曜動容。
她能冒著大不為說出這番話,有了之前的提點,縱使此刻她的話在旁人听來是天方夜譚,他也相信。
「我知道怎麼做了。」林一東曜點點頭,不遠處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顯然是有人靠近。
他們所在的地方足夠隱蔽,還有人會跑來這里,只會是有心尋找的人。
「殿下先請回吧。」此時此刻,滿月出現在這里自然要比林一東曜出現合適,她有太多借口掩飾。
林一東曜皺了下眉頭,顯然是不放心滿月,可馬蹄聲越來越近,現在這節骨眼上若是被人看到他們在一起,以父皇現在的疑心,對他倒還好,對于令狐滿月的誤會勢必會加深。
「隱秀和其他四個隱衛就在暗處,他們會隨時保護你。」林一東曜沉聲叮囑滿月。
滿月點點頭,以為他這就要走了,誰知他卻又嗦的多說了幾句,
「如果四個隱衛不夠的話,我還可以——」
「殿下,你的意思是四個變八個,八個變十六個嗎?」
滿月看似隨意淡漠的語氣卻是令林一東曜眼角狠狠地抽了抽。
暗處,隱秀和其他四個護衛滿月的隱衛此刻都是目瞪口呆的听著令狐大小姐的話,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一個令狐大小姐可以如此跟五殿下說話。
林一東曜看似是面無表情的轉身,轉身之後,唇角卻是稀罕的揚起一抹夸張的弧度。
年政從未見過自家殿下還有如此迷人優雅的微笑,見慣了五殿下冷酷無情的面容,如此夸張的笑容,年政驚嚇不輕。
林一東曜離開之後,滿月拔下頭上的簪子,隨手丟在一邊。
幾乎是簪子剛剛落在地上,馬蹄聲已經到了跟前兒。
「二殿下,那邊有動靜。」
說話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滿月冷哼一聲,清眸愈發璀璨生輝。
「哼!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saba星!」
另一道傲慢的聲音緊跟著響起,語出不屑嘲諷。
「怎麼走到哪里都能看到這個saba星!怪不得今兒什麼收獲都沒有!原來是有saba星進了獵場!」
最先說話的是令狐捷。
而後面緊跟著上來的也是滿月熟悉的——劉彩雲的哥哥劉孟良。也是李景田的干兒子。
令狐捷前些日子才剛剛得到林一東合的幫助,重新回到林一東合身邊,而劉孟良因為昔日劉彩雲的事情也看似在劉府老老實實地待了幾個月,只是這一次的狩獵,這二人顯然都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對付滿月。
二人身後,一身寶藍錦緞長袍的林一東合策馬上前,鮮衣怒馬,卻是面色陰鷙,縱然一身高貴不凡的行頭,卻也難以掩飾他此刻陰沉狠厲的氣息。
鐵英正要上前一步護在滿月身前,卻見滿月擺擺手。旋即,清冷女聲淡然而出,在滿眼白雪覆蓋之下,卻有著比冰霜更加冷凝的氣場,
「鐵英,不必管我,繼續給我找發簪。」
「是,大小姐。」鐵英心領神會,旋即轉身朝著一個方向彎腰找尋。
馬上,林一東合依舊是高高在上俯視著她,可他眼中的滿月卻沒有一絲卑微緊張,神情更是說不出的冷靜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