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邱蓉雖然是邱某弟弟的女兒,卻是比邱某那親生女兒都要伶俐懂事,能得王爺青睞,也是邱蓉的福氣。」
邱善面帶微笑,小心試探林冬曜的態度。
「能給邱蓉帶來福氣的是母妃,是母妃喜歡她。」林冬曜此話一出,邱善臉上一閃而過尷尬的神采,旋即卻是爽朗大笑,
「對對對!王爺可是一直將邱蓉當做妹妹看待,是邱某多嘴了。」邱善急忙改口。
林冬曜垂眸不語,面容看似波瀾不驚,舉手投足卻始終寒氣凜然。
這時,子衿從另一邊畫舫過來,俯身在林簡耳邊低語了幾句。
林簡臉上表情卻是愈發柔和。
「知道了,退下吧。」
林簡擺擺手,旋即起身。
「五弟,邱老爺,本太子還有事要做,你們隨意吧。」話音落下,他轉身離開。
邱善急忙起身迎接,林冬曜則是一言不發回到了自己的畫舫上。
畫舫船艙內,透過敞開一半的窗戶看出去,林冬曜能看到林簡快步進了船艙,繼而那邊的畫舫加速前進往岸邊靠攏。
「年政,靠岸。」
林冬曜凝眉下令。
他要看看林簡究竟要做什麼?
林簡的畫舫快速靠岸,旋即他抱著還在沉睡的令狐滿月走出了船艙。
林冬曜的視線在這一刻定格,百轉千回,卻盡是相思痛苦。
睡在林簡懷里的她安然恬靜,即便是在夜里,她清秀靈動的五官也分外醒目,只是那一席妃色長裙卻莫名刺痛了他眼眸。
這邊的畫舫緊跟著靠岸。
太子抱著滿月大步走上岸,旋即上了停靠在岸邊的馬車。
馬車卻是停在原地,不曾動過。
林冬曜也就靜靜地坐在船艙內,透過敞開一半的窗戶看出去。
此情此景,仿佛一幅定格的畫面,時間在流逝,人心在跳動,唯獨彼此的視線凝結于此刻。
——
馬車內,滿月翻了個身,繼續睡。
林簡只是安靜的看著她。
馬車內雖有夜明珠,但卻被他全部遮擋了起來,馬車是靜止的,總好過睡在湖心畫舫上,顛簸晃動。
剛才他之所以立刻離開,是因為子衿听到睡著的令狐滿月說了句夢話,大意是咕噥著船艙顛簸太厲害之類。
所以林簡就抱著她上了馬車,馬車不開動的話,她睡得還能安穩些。
她不醒來,他也不命令馬車啟動,就這麼靜靜坐著陪著她。
而另一邊靠岸的畫舫上,林冬曜的身體也在這一刻趨于靜止。
——
次日一早,晨曦光芒照了進來,鳥語花香之聲傳入耳中。
滿月只覺得自己這一覺睡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她習慣性地翻身找玉枕旁的書,每晚臨睡前她都會捧一本書,往往看不了幾頁就會睡著。
可她模索了半天,竟是模到了軟軟的暖暖的疑似一只溫暖手掌的——
滿月猛地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無辜疲憊的面容。
「殿下?你——你怎麼會?我在哪里?」滿月揉揉太陽穴,四下看了看。
這明明是在馬車上,難道她昨晚在馬車上的睡得?
「你怎麼才模了一會就醒了,唉。」林簡嘆口氣,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
「昨晚帶你游船,你卻睡在了船上,船上顛簸,所以我就抱著你睡在這里。」林簡柔聲解釋。
「哦。」滿月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
「那殿下就讓馬車一直停著?然後你在這里坐了一夜?」滿月輕嘆口氣,撐起身子。
林簡並不回答她的話,依舊是一臉溫柔寵護的笑容。
「我讓子衿打水了,你洗把臉,我在外面等著你,你昨兒一上畫舫就睡著了,可還不夠一個時辰呢。」
林簡說著,抬手點了下她鼻尖,語氣動作說不出的親昵自然。
滿月想躲卻沒來得及。
身子驀然一僵,旋即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轉過臉去。
「殿下真會秋後算賬!難道還要我一早就還給你昨天不足的嗎?」
「我是為了你好,你昨兒在這上面睡了一夜,一會洗把臉,四下走動一下,外面空氣正好,又是清晨,別總窩在太子府。」
話音落下,林簡已經率先走出馬車。
岸邊,林冬曜的畫舫也停靠了一夜。
不曾有人走下過畫舫。
林簡眼角余光看了畫舫一眼,旋即笑著站在一旁。
不一會,滿月眯著眼楮走出馬車,一時難以適應清晨明亮的陽光。
她在太子府這一個月,大多時候都是睡到自然醒,醒了之後也不是馬上到院子里。
這麼早的陽光,她很久沒有看到了。
「現在是秋季了,早晨的空氣還是很涼的,披風披上。」
林簡在她身後,體貼的給她披上披風。
滿月也不拒絕,卻是一臉慵懶無所謂的樣子。
「殿下,我餓了,要不先吃點東西再走吧。」她還有些睡眼惺忪,半夢半醒。
岸邊畫舫船艙內,半敞開的窗戶內,林冬曜靜靜注視著馬車邊那抹明媚隨意的身影,心下某處,痛徹入骨的感覺。
她似乎變了很多!
不再是之前那清冷淡漠的面孔,而是變得隨意桀驁,眉梢眼角盡是無所謂的任意笑容。
她似乎對一切都無所謂了。
驀然想到他們最後那一面,他轉身走的時候,她在他背後喊出他的名字,那令他動容的聲音,他卻沒給她任何回應。
「吃東西可以,我都讓子衿給你提前準備好了,都是你愛吃的。不過——在這之前,滿月,我有個要求。」
林簡雙手搭在她肩膀上,眸子專注的看著她。
滿月不屑的嗤了一聲,懶懶道,
「太子何時這麼嗦了?」滿月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看著他。
「我昨兒在一旁坐了一夜,現在腰酸背痛,渾身都不舒服。要不——你抱抱我這個多情空余恨的太子吧?算是給我昨夜守著你的一點安慰?」林簡一臉懇切的看向她。
滿月撇撇嘴,嗤了一聲,
「殿下,不如你一會多吃點茶點,補充**力來的更切實際。」
「那好,你不主動,讓本太子主動可以嗎?」林簡說著張開手臂,在滿月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緊緊抱住了她。
「咳咳!」
滿月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兩聲。
他抱就抱吧,重重的拍著她後背做什麼。
不知道他的手掌就跟熊掌一樣有力嗎?
「殿下!你想拍死我嗎?是抱不是讓你練功?」滿月揶揄林簡,抬手想要推開他的時候,他已經笑著松開了手臂。
「滿月,其實你還可以再胖一點。抱起來更有感覺,昨兒抱著你上馬車的時候,你輕的就像紙片一樣。」
林簡說著,戀愛的模模她頭頂發絲。
眼底盡是濃濃愛意。
他對她的感情,在此時此刻,再也無需刻意隱瞞。
能夠盡情的釋放出來。
「滿月,我還可以再抱你一次嗎?」林簡有些得寸進尺,再次伸開手臂,這一次,滿月卻配合他也伸開手臂,主動抱住了他。
林簡原本還算放松的身體卻在這一刻倏忽僵住。
岸邊畫舫,某王爺臉色一瞬鐵青如霜,靜靜地看著眼前一幕,瞳仁碎成了一片片細碎的冰稜,落地有聲。
「唉。你明明是太子,在感情上怎麼會這麼傻,這麼單純?你明明是需要別人的懷抱來慰藉你曾經的創傷,可你現在卻要處處遷就我——你怎麼這麼傻?」
滿月松開手,抬手輕觸他一側面頰。
這一刻,她單純的將他看作是此生唯一的可以給她無限自由和放縱的人。無關乎男女之間的感情。
而太子眼底卻有淚光閃爍。
「嗯,我的確很渴望在我有不好回憶的時候,你能夠抱著我——你知道嗎?到現在為止,夜里我入睡的時候都是蜷縮著身體,緊緊抱著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這一刻,他說出的是自己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心里話。
滿月點點頭,輕聲道,
「殿下,雖然以後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但是現在在太子府,的確是我最單純幸福的一段時光,我也希望可以一輩子如此,無冤無仇,沒心沒肺的這麼過下去。可我知道不可以。
不過——不管我還會在太子府住多久,我都永遠記得你對我的包容和在意,在我失去所有信念和目標時,你給我的安逸和自由,無可替代。」
滿月笑著看向他,這一刻,她豁然輕松。
若要放松自由的生活,就該徹底的忘記曾經所有的壓力和仇恨。
林簡愣了愣,旋即露出一抹燦爛笑容。
他鼻尖抵著她的鼻尖,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在晨曦光芒下,日光映照灑在他們身上,是一副絕美繾綣的神仙畫卷。
「好,就讓我繼續無可替代下去。」林簡鼻尖輕輕磨蹭她的鼻尖,雖然只是很短的瞬間,卻足夠他回憶一生。
岸邊畫舫,船艙內,林冬曜此生都無法想象,會有一副畫面如此刻一般,令他痛徹心扉。
可他偏偏移不開視線,定定的看著,看著她露出他未曾見過的燦爛笑容,卻不是面對他的時候。
看著她卸下所有防備,瀟灑自由,甚至是桀驁任性,卻也不是他能給予的。
命運就是如此奇怪,在她最合適敞開心扉的時候,他不能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