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王岳和徐智,也就是老和尚和胖和尚,他倆在寺里偷偷挖出來的地道,好巧不巧地,正在關著張茂的那個石屋之中,之前張陽迷暈了石屋的兩個守衛,倒是讓他們省了不少事兒。
郭清他們原本可能覺得張陽沒有發覺他們想要對其不利,若是多加守備,還怕引起張陽懷疑,橫生枝節,所以在張陽的齋房門口,根本就沒有派人監視,只是在齋房隔壁安排了幾個守衛。
然而,從京城出來的老爺兵,原本就無法指望他們有多麼敬業,所以這會兒,那幾個守衛身手不知道怎樣,呼嚕聲倒是打得山響。
再加上,神機營的營地已經包圍了整個小山寺,即便是出了寺門,外面還有層層疊疊,不斷有人巡邏的軍營,軍營外面還矗立起柵欄拒馬,正常情況下,寺中的人就插著翅膀也飛不出去,所以郭清他們對于小山寺之中的防衛很自然的是疏漏了許多。
可惜他們顯然沒有想到,隨便找了個破廟,這破廟之中竟然還預備著逃跑用的地道,地道還很變態地直通山下農莊……
所以,張陽他們輕車熟路、無驚無險地便回到了原本的齋房,又把辛梓眉和小草兒接出來,整個過程很輕易地一個人都沒有驚動。
過程簡單的讓張陽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這個人怎麼辦?也要一起救走嗎?」胖大和尚指著被綁在石屋中央,被打得皮開肉綻,有些萎靡不振的張茂問道。
而原本張茂的那個手下已經不見了蹤影,大約已經氣絕身亡,被處理掉了。
張陽其實也有些猶豫,他又看了看身邊的喬鈴兒和辛梓眉等人,卻發現她們似乎根本就不想拿什麼主意,一副「你自己做主」的表情。
原本張陽還想發揚一下美式民主的「優良傳統」,可惜卻發現這種「美式民主」在這里根本水土不服,只好自己拿主意說道︰「解下他吧,畢竟他也算救過我一次,不過,把他的手綁住。♀」
張茂被兩個年輕和尚給解了下來,之後便馬上萎頓在地。
這張茂雖然也是個硬漢,可是這麼久以來粒米未盡,只喝了一點水,還不斷再被拷打折磨,他還能挺著沒有昏過去,其實就已經是人類奇跡了。
「看你也是個漢子,來!」那知止和尚,雖然是個太監,可是卻也有些江湖豪氣,一把將張茂架在了肩膀上,然後王岳指揮著小和尚們將石屋一角的柴堆都扒開,然後又把牆角的一層浮土挖開,就露出了下面的木板,王岳又掏出了一把磨得光亮的黃銅鑰匙,將那木板上的掛鎖捅開,掀開木板之後,下面便是一條可一人通過的黝黑的甬道……
「你們下去吧,一會兒我會把這里恢復原樣,這樣神機營的人即便知道你們逃跑了,一時半會也不會找到這里,也可以拖延些時間。」王岳做完這一切,便在一邊坐了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
「老祖宗!!你不走的話,我徐……我知止也不會走的!」知止和尚把張茂放在一邊,噗通一聲就跪在了老王岳的面前。
那老王岳只是搖了搖頭,輕輕地撫著徐智的大腦袋,似乎有些出神,似乎是想起了徐智十幾歲時入宮,然後就跟在自己和範亨跟前的模樣,想著自己當年在宮中的生活……
「張大人。」王岳沉默了一會兒,又轉頭對張陽說,「張大人,如果你有機會見到皇上的話,請你為我帶一句話可好?」
「大師,您請說,在下無論如何也會為您把話帶到!」張陽鄭重地一抱拳。♀
「多謝……你只對皇帝說,老王岳還是那個王伴伴,從未改變……知止,去吧,不必在這里陪著老朽我一起在這里虛耗光陰,你人生的路還很長,這是我對你的最後一個要求……」說完,老王岳便又在那里盤著腿,閉起了眼楮。
「老祖宗!!!」徐智大哭著跪行到王岳身邊,抱著他那干瘦的仿佛僵尸般的身軀,大哭不止,連王岳那有些破舊的僧袍都被這徐智的淚水打濕了。
在徐智的心目中,範亨就像他的父親一般,而王岳卻像他的祖父,父親也許有時候對他過于嚴厲,可是眼前這個王岳,在徐智的記憶中便就只有對他的慈愛與關照……
然而任憑徐智怎樣哭著求王岳跟他一起走,可是王岳都是一動不動,無動于衷。
這王岳原本就已經對人生充滿了絕望,苟延活著已經跟死了沒什麼兩樣,而如今,他還能將最後一句話托張陽帶給朱厚照,他自己覺得已經是天大的福分,已經足以死也瞑目了!
那麼,他王岳這個將死之人,又還有什麼所求?
幾個小和尚拉著徐智進入了地道,而張陽幾個,連同小山寺中的七八個和尚一起魚貫進入了這個狹長的地道,之後地道的木板再次被外面的王岳合上,張陽回頭時還最後看了王岳一眼,他那原本死氣沉沉的眼眸,此時卻閃爍著一絲異樣的神采,讓張陽久久難忘……
…………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的功夫,徐智才領著張陽他們走出了地道,一出地道,又是一個柴房,而出了柴房,張陽他們就看見外面圍著幾個拿著刀槍的大漢。
張陽心中剛剛叫了一聲苦,以為又被人抓住的時候,那幾個漢子一看見出來的是徐智,其中兩個,立馬扔下了刀槍,跪在地上,大聲喊道︰「師父。」
「小六,小七,快起來吧。」徐智此時的眼楮都已經哭腫了,聲音也有些嘶啞,但還是上前扶起了跪在那里的兩個大漢,「你們怎麼知道我們要來?」
「師父,小山寺一起火,我們這邊就已經看見,可是官兵圍著山門,我們上不去,正準備糾結人馬從地道過去救你們呢,沒想到師父您這就從地道里出來了,真是太好了!對了,師父,怎麼沒看見老祖宗?」其中一個看起來年長一些的漢子滿臉高興地對徐智說,似乎他看見自己的師父能夠毫發未損地逃出來,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一听見小山寺起火了,徐智立馬瘋了一般沖出柴房,然後向著山上的小山寺望去,只見小山的小山寺那邊,已經被大火映紅了半邊天!
那老王岳說要為他們拖延時間,並且掩蓋痕跡,竟然選擇了放火這麼決絕的方式!
而且似乎老王岳很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在小山寺各處都準備了許多硫磺、火油等易燃之物,小山寺一旦起火,火勢一下便竄了起來,根本無法施救!
「老祖宗!!!老祖宗!!!!」徐智跪在地上,面對著小山寺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大喊著……
而這時,莊子里原本的幾個漢子看到徐智這模樣,也知道老和尚出事了,全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不知道應該怎樣勸解徐智,而張陽也在一旁有些黯然地默默站著,畢竟,若不是他來這一趟,也許那老王岳還可以多活些年頭,可現在……只看那山上的火勢,便知道那樣一個老人絕對很難逃出來,更何況他原本就已經有赴死的念頭了……
…………
大火一直燒到了黎明破曉才被神機營的數千士兵給撲滅了,不過這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整個小山寺已經被燒成了一片白地,剩下的只有一些被燻的黑乎乎的殘垣斷壁。
「張陽呢?!張陽找到了嗎?!」臉上黑一道白一道,身上也黑乎乎的郭清站在小山寺的山門前歇斯底里地大聲喊著。
「將……將軍,那姓張的大概……大概沒有跑出來……」黃春景跪在地上,有些誠惶誠恐地說,他那一臉大胡子都已經被大火燎得全都干枯打了卷,再加上他那同樣被燻黑的臉,若是張陽在這里看到,大概會驚訝地覺得這黃春景倒是有點像nba球星哈登……
「怎麼回事?!為什麼沒有把他給救出來?!你們都干什麼吃的?!」郭清沖上前去,一腳就將黃春景給踹倒在地,要不是後面幾個將領死命拉著郭清,大概他還會上去多踹幾腳。
「將……將軍……昨晚的大火起得實在是太突然了,當時寺里亂成一團,再加上營地里沖出來救火的士兵,我們還以為那姓張的早就逃了出去,可沒想到,到了白天,我們才發現,根本就沒有他的人……而且問了營寨中的幾個將領,他們都沒有看到張陽,而且營寨的大門也一直關得緊緊的,他們不可能逃出去……」黃春景被踹倒以後,又趕緊爬起來,向郭清稟報道。
「我不管!!!去找!!去小山寺里找!!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若是找不到人,你們就別指望回京了!!」郭清這時候心里這個郁悶啊,原本到手的功勞,卻因為一場大火而雞飛蛋打,自己非但沒有張陽的人,更是連張陽手里的**配方也沒有弄到,這一趟出來非但沒有功勞,反而卻擔下了巨大的罪過。
跟之前郭清自己想的一樣,他頭上的這個「副」字確實要被拿掉了,不過卻是連同所有職務被一起拿掉了!
這會兒,郭清也只能把所有的氣都撒到那個倒霉的黃春景頭上了。
黃春景自然更加郁悶,他轉頭看了一眼那一片灰燼的小山寺,心想那姓張的就算在里面,也早已經燒得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了,還到哪里去找人去?
然而自己的頭兒下命令了,又沒法不執行,值得吩咐下去,找來了100多名士兵,用手扒著剛燒完還有些發燙的灰燼,翻找著可能屬于張陽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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